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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忱 飞虎队中的轰炸机机长

2015-11-25何方渝

中华儿女 2015年16期
关键词:飞虎队轰炸机国民党

何方渝

我的父亲何其忱在抗战时期加入大名鼎鼎的“飞虎队”,是B-25型轰炸机机长,先后参加20多次空战,空中战斗飞行时间达160小时,但奇迹般的从未在空战中受伤。

他见证日本侵略军南京投降仪式和中国政府接收台湾、海南岛、钓鱼岛,参加“两航起义”,1950年“五一”劳动节驾机飞过天安门接受党和国家领导人检阅,1950年8月1日新中国民航“八一开航”,独自为抗美援朝捐了一架苏制米格飞机,并曾为邓小平、彭德怀等国家领导人和外国政要、国际友人执行专机、包机飞行任务。

如今96岁的父亲满头白发,拄着拐杖,常常注视着远方。

父亲何其忱 ,原名何培茂,1920年5月10日生于四川省广安县,家境贫寒。在家乡,他亲眼目睹打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全家五口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当他亲手把尸体埋掉后,心里也埋下了对日本法西斯侵略者的仇恨。

1940年秋天,20岁的父亲考入重庆大学水利系读电机专业。当时的重庆,是日军飞机恨不得夷为平地的中国抗战“首都”。几乎每天都有大批同胞死于敌寇狂轰滥炸之下。1942年,国民党空军在各大学招考飞行员,父亲体检、考试合格,加入空军军官学校第15期飞行班学习飞行驾驶。

1942年10月,父亲以空军副中尉军衔被选送到美国学习。学校飞行训练分成初、中、高三级,分别要完成60、80、 100小时的飞行目标。训练非常严格,很多人被半路淘汰。

“在美国亚利桑那州的道格拉斯空军高级飞行技术学院学习,然后又到纳洪塔空军战略轰炸机长班专门训练飞轰炸机,我是专门飞B-25轰炸机,训练如何做战斗飞行,超低空轰炸。B-25它很灵活,能够在低空进行扫射和轰炸,不是在高空轰炸完就走了,我就专门学这个。”父亲说。

1943年年底,从美国毕业回国后,父亲被分派到中美混合航空联队(即“飞虎队”)第一大队101中队任B-25型轰炸机机长,负责攻击长江以北的日军飞机和军事设施。

“飞虎队”全称为“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创始人是美国飞行教官陈纳德。1941年7月,陈纳德在罗斯福政府的暗中支持下,以私人机构名义,重金招募美军飞行员和机械师,以平民身份到中国参与抗日(当时美国尚未对日宣战)。到抗日战争结束,“飞虎队”共击落日敌机2600架,击沉或重创223万吨敌商船、44艘军舰、13000艘100吨以下的内河船只,击毙日军官兵66700名。

当时中美混合航空联队的总指挥部共有八名成员,是由国民党空军司令王叔铭和陈纳德分别任命的四名国民党空军少校和四位美国军官,飞行员由国民党空军飞行员和美国志愿者组成。由于父亲的驾驶飞行技术较好,专业英文水平较高,所以曾在指挥部中参与36次作战计划的研究、讨论,帮助制定战略技术方案和战斗攻击等细节。

中日战争以陆军为主,日本空军担负的任务是夺取制空权、战略封锁及战场支援。当时“飞虎队”的主要作战战场在华北和华南。所属三个大队,第一大队驻扎在重庆和陕西汉中,负责轰炸长江以北的日本侵略军。第二大队驻扎在湖南芷江,负责轰炸长江以南的日军。第三大队主要是在东南亚机动作战。

B-25型轰炸机是美国制造的双发动机型的战略轰炸机。抗战期间,父亲作为B-25型轰炸机的机长、正驾驶,先后参加了20多次空战,空中战斗飞行时间达160多个小时,但奇迹般的从未在空战中受伤。

“我都轰炸过哪些地方?汉口、山海关、沈阳、北京、保定、太原、郑州、洛阳,所有这些机场,只要哪里有飞机,我们就去轰炸。我轰炸过天津。当时有情报说,天津机场有40架日本人的轰炸机和驱逐机,每一架飞机相距有100公尺,而且上面有块铁板罩住,四周上面都是搭的土墙,这样把飞机伪装起来。得到这个情报以后,就叫我轰炸,我一架飞机炸了20多架日本人在天津的飞机。这是最重要、最过瘾的一次任务。”父亲说。

父亲最后一次驾驶B-25轰炸机执行轰炸任务是在1945年4月初的一天。

“最后一次是在哪里呢?当时得到了情报,说日本人现在有30多辆坦克和汽车从河南向南开到湖北襄樊。我就从汉中下午一点多钟起飞去搜索,搜索了很久没看到。到了晚上7点多钟,天都黑了,发现公路上有黑点,所以我就去轰炸他们。我那个飞机B-25可以载两吨,就是20颗100公斤的炸弹,10挺机关枪,每个机关枪都有10万发子弹。当时都轰炸快完了,我就把飞机拉起来要走了。我在低空轰炸时,日本人没办法射击我,因为我很低,等我拉起来的时候,它就打我了。”父亲说,“日本军队一打,把我的机舱里面的仪表飞行无线电仪表器打掉了,那这个时候我晚上要回汉中,那你怎么回去?没办法飞回去了。所以我就想飞回成都,因为成都这片地形我很熟悉。可是已经飞了8小时了,快没油了,所以我就命令机组人员7个人统统跳伞。最后我也跳下来,跳的时候,因为那个玻璃舱打坏了,就把我头刮伤了。我一掉下来,掉到了岷江,当地的老百姓,农民把我救起来,而且把我送到医院里。其他6个人也都安全着陆了。以后伤就好了,好了以后我就回到轰炸队了。”

这次头被破的机舱玻璃刮伤,是身经20多次空战的父亲唯一一次负伤,而且还是轻伤。因为英勇作战,他曾获“飞虎队”颁发的奖证,被授予二等英雄的荣誉称号。

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国在日本国土上先后投下两枚原子弹。8月14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华民族经过艰苦卓绝、不屈不扰的抗战,终于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传来,祖国上下沉浸在一片泪水与欢歌之中。父亲亲历了这个激动人心的历史时刻。

“在日本人宣布投降之前,日本人要求国民党政府派人到芷江和他们谈判。我们飞虎队就派了9架飞机,押送日本谈判代表的飞机去芷江,我们在上面排列成V字型立体战斗列队,日本人的飞机在下面,机翼上挂着表示投降的白旗,我们从南京一直押送这架飞机到芷江。后来,我又从重庆送我们的谈判人员到芷江,和日本人在芷江谈好了,第二天,8月16日,在南京举行正式的投降仪式。那么我又送何应钦(当时任国民党军政部、国防部部长),从重庆的九龙坡机场飞到南京大教场机场,接受日本人正式投降签字。很高兴的是,我空战那么久没打死,今天看到日本投降,晚上又被邀请参加日本投降交接仪式后的欢庆宴会。这是我终生难忘的。”

1945年9月和10月,父亲驾驶C-47运输机载送国民党国防部和外交部的有关官员,为接收日本侵略军归还台湾领土做前期工作。国民党官员将原来的台湾市政官员撤换并踏勘区域管辖界线,了解当地的人员、物产及设施等。台北、台南、高雄、基隆、钓鱼岛和澎湖列岛,父亲和国民党官员一行沿途走遍了台湾的城镇和岛屿。

抗战胜利后,父亲离开国民党空军,于1947年加入中央航空公司,2000美元一个月的高薪使他成为当时的“金领”阶层。1949年11月,父亲参加震动中外的“两航起义”爱国行动。

“两航”是原中国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与中央航空运输股份有限公司的简称。当时,这两个航空公司共拥有C-46、C-47、DC-3、DC-4和CV-240型飞机近百架,空地勤人员6780人。1949年11月9日,中国航空公司总经理刘敬宜、中央航空公司总经理陈卓林代表两公司在香港的员工宣布起义,脱离国民党政权,接受中央人民政府领导。两公司总经理等人乘潘国定机长驾驶的CV—240型飞机由香港直飞北京,其余11架飞机(3架C—16和8架C—47型飞机)由陈达礼机长带队从香港直飞天津。

“国民党从南京撤退到台湾,我们两航人员已经撤退到香港去了。本来国民党要求所有的飞机要飞到台湾去,但是我们觉得我们不能去,我们飞机首先不能让它去。国民党到台湾以后呢,我们就想,我们到底怎么做,是到台湾去还是不到台湾去?我们当时觉得,我们坚决不去,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我们所有的老百姓在中国,我们要振兴中华。所以我们觉得我们一定不做外国人的奴隶,我们要振兴中华的民航,我们一定要使中华的民航将来成为现代化的工业。所以我们决定了以后,就坚决不去台湾,而我们把飞机统统存放在香港,当时有2000多人,统统回来了。”

父亲是“两航起义”人员中飞行资格最老的飞行员,在飞行员中有很高的威信,发挥了很重要的宣传、说服作用。当时,他还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整整20根金条帮助经济上有困难的飞行员,并致信因拒绝打内战、远走印尼的“飞虎队”队员、印尼华侨彭嘉衡,请他为新中国航空事业效力,彭嘉衡欣然回国。

“两航起义”切断了国民党政权的西南空中运输线,为人民解放军解放大西南创造了条件,加速了解放全国大陆的进程。两航起义北飞的12架飞机和后来由两航机务人员修复的国民党遗留在大陆的16架(C-46型14架、C-47型2架)飞机构成了新中国民航初期的机群主体。内运的器材设备,成为新中国民航初期维修飞机所需的主要航空器材来源,并组建了太原飞机修理厂、天津电讯修理厂,成为发展我国航空工业和电讯研制工业的技术物质基础。

1951年3月,父亲奉命执行进藏运输任务。当时,解放军大部队进驻西藏。道路艰险,后勤保障物资全靠飞机空投。父亲驾驶C-46运输机紧紧跟随大部队,在沿线定点空投各种生活物资。两年多时间里,父亲在成都至拉萨的航线上往来自如,出色完成了全部运输任务。

两年后,父亲调到天津机场民航训练队担任教员。抱着“振兴中国民航”的夙愿,克服缺乏教学设施等困难,他出色完成教学任务,把全部的飞行技术和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员,并撰写各种教材供学员使用。在教学的同时,父亲还先后为邓小平、彭德怀、刘伯承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和外国政要、国际友人执行专机飞行任务。(张秀凤、赵凯、石峤整理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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