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轶事
2015-11-23张开平
■张开平
乡村轶事
■张开平
疯子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午后,胖墩跑来告诉小伙伴,他妈疯了。大家一窝蜂地朝他家奔去。庭院里已经站满左邻右舍,唧唧喳喳地议论着。胖墩的妈在家门口摆满瓶瓶罐罐,里面插着各色的花。她发髻上还缀着一朵红色的花。胖墩的妈边往瓶子里倒水,边旁若无人地唱道:我是观音菩萨坐莲台,来此凡尘度众生,妖孽休得舞轻狂,扬我拂尘解厄难……曲调悠扬,很像在戏台上唱戏。
村里的一个老鳏夫说,是文疯,不怕。大家松了口气,稍微松懈一下戒备。大家知道如果是武疯,就要打人。前几年,村东一个老头疯了,是武疯,整天扛一把镰刀,见人就舞弄,虽没伤着谁,但村人老远见了就要忙着躲闪。
有个女人对胖墩的妈突然就疯了表示怀疑,说,是不是真的疯哦?昨天还好好的,跟我说过话呢。
老鳏夫出了个主意,说,用针扎一下她手指,不晓得疼就是真疯。
那个女人责备老鳏夫心如蛇蝎,说亏你想得出来。
老鳏夫看见胖墩,怂恿胖墩,拿针去扎一下你妈,看她有没反应。
胖墩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鳏夫,眼里落出泪来,不去。
那个女人说,好狗不嫌家穷,好儿不嫌娘丑,胖墩心疼他妈,咋能喊儿去用针扎妈呢?
有人朝老鳏夫嚷道,老家伙你去试,还可以趁机会摸摸女人的手呢。你怕是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
老鳏夫脸色一阵红,退后一步,犹豫着。最终没敢去。
谁也不敢去。
这时候胖墩的爸回来了,挥手驱赶看热闹的人。大伙看胖墩的爸脸色涨红,怕他发怒,就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胖墩的爸赶走了人,把老婆拉进屋,出来上前一脚踩烂瓶瓶罐罐,艳丽的花碎了一地。
此后数天,胖墩的妈老去坡上采摘一些山花回来,往瓶子里插,边插边反复唱那几句:我是观音菩萨坐莲台,来此凡尘度众生,妖孽休得舞轻狂,扬我拂尘解厄难……曲调悠扬,跟唱戏的一样。
胖墩奉他爸的命令,远远地跟在他妈后边。他爸说,如果你妈有危险就赶快来喊我。胖墩喊了几个小伙伴紧紧地跟着他妈,一刻也不敢懈怠。
此后数天,村里人琢磨出了胖墩的妈发疯的原因。原来,胖墩的姐跟邻村一个小伙谈恋爱,时间长了,胖墩的爸妈看出那个小伙子缺点不少,想退婚,那家说悔婚要加倍退彩礼。胖墩家拿不出来,胖墩的妈一急,就疯了。
有个小孩说胖墩的妈是装疯,目的是想赖人家的彩礼。胖墩跟这个孩子翻了脸,差点打掉这个乱嚼舌根孩子的门牙。那个孩子振振有词地说,村里人背后都这样说,就是想赖彩礼,装疯!
胖墩看众伙伴看他怀疑的眼神,红涨着脸,百口莫辩。
一月过后,胖墩的姐跟邻村小伙的亲事终于退掉。人家见为了退婚把人都愁疯了,不忍心,只要回了彩礼的成本,并没有加倍。胖墩的妈吃了几副村里医生的草药,慢慢不疯了,恢复了原样。退掉婚事病就好了,这更让村里人怀疑,她或许真的是在装疯。小伙伴再对胖墩嚷他妈是在装疯,胖墩辩驳的语气就不再坚决,低低地跟蚊子叫一样。
秋天来到,掰包谷的时候,胖墩的姐失踪,几天后寻找的人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警察开着车赶来,拍照勘察,发现一个纸条,上面写的是“活着?死了。”,经确认是死者本人的字迹。警察得出结论,是自杀。分析自杀的原因,或许是不愿意退婚,对家人干涉恋爱强烈不满,就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警察开着车才走,胖墩的妈就又疯了。这次是武疯。披头散发,大哭小叫着,满村跑。胖墩的爸用手环抱着,想往家拽,胖墩的妈劲大得惊人,几次挣脱,最后几个强壮的男人帮忙,用绳子捆紧她手脚,胖墩的爸才扛回家锁在了屋里。胖墩的妈整天唱:我是观音菩萨坐莲台……
村里人都叹息。不好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说,只都叹息着。
胖墩不再跟小伙伴一起玩。他整天沉默寡言。小伙伴老远看见胖墩就喊疯子疯子疯子,胖墩充耳不闻。胖墩的爸似乎一夜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都白了。
一年后,胖墩的妈病逝。
三十多年后,胖墩一个人孤寂地生活。逢年过节,胖墩去给他爸妈上坟,痴立在坟头很久。有时候嘴里好大声地唱:我是观音菩萨坐莲台,来此凡尘度众生。妖孽休得舞轻狂,扬我拂尘解厄难……
村长怀疑胖墩也疯了,文疯。对村里这个“五保户”,村长得履行自己的职责,随时予以关注。
胖墩在村里走过,夕阳余晖,留下长长的影子。村里淘气的小孩在后边喊疯子疯子疯子。胖墩笑笑,并不生气,走了。
恋歌
1
山脚有户人家,单家独院。门前桃树几株,屋后翠竹亭亭。此时春来,满树桃花开得正艳。小木匠跟师傅在这家做木活已有三四天。这家要做一张饭桌四根条凳一个大立柜,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小木匠和师傅是外村人,在这个村做木活的手艺深孚众望。一年来,这家的活路才做完,那家又请下了,因此呆在这个村已有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轮到给这家做。
小木匠特别喜欢在这家做木活。这家有个和小木匠年龄相仿的姑娘。十八岁,漂亮。又大又黑的眼睛,清澈透明,仿佛盛满秋水。嘴唇鼻子小巧玲珑,弧线优美。身段苗条。爱穿一件粉红色的外衣。做事进进出出,像燕子一般轻盈。性格好,跟人说话轻言细语,未语先笑。小木匠时时偷偷瞧姑娘一眼,脸不由得就红了。他怕姑娘知道他在关注她。他的心事他怕外人知道。
这个姑娘叫春花。平时在家帮母亲做一点家务。没事时拿出鞋垫在上面绣花。
小木匠跟随师傅学手艺不到一年,只做粗活。他只能用锯子断木料,用斧头斫树皮,用刨子刨废料。经常累得满头大汗。
春花见小木匠干活卖力,端一盅茶水来让他喝,叫他歇息一会,擦下汗。小木匠接过来浅浅地喝一口,清香至极,久久不放茶盅。师傅在一旁看在眼里,故意咳嗽一声,吓得小木匠慌忙放下。师傅很严厉。有一次,小木匠断错了一截木料,师傅用尺子把小木匠的手都打肿了。主人家看见心疼,原谅了小木匠,师傅仍不依不饶,继续责骂。师傅说打疼才会长记性。小木匠怕这个师傅。
春花在家,小木匠干活卖力。春花不在家,小木匠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师傅看在眼里,心里明镜似的,咳嗽一声,警告小木匠。小木匠一下惊醒,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
小木匠知道自己只能偷偷的喜欢一下春花。他们之间没有开始也不会有结局。因为他知道春花已经和村里那个代课的男老师在谈恋爱。那个老师的舅舅是乡上的干部,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成为正式的老师。春花的父母非常喜欢那个代课老师。春花也喜欢。那双鞋垫就是她为代课老师做的。
2
一天春花家又来一对师徒做活。一个石匠带着他的徒弟给春花家凿石磨。小石匠比小木匠要大一点。虽然说隔行如隔山,但两个徒弟因为年轻,并不像他们的师傅那样轻视对方,互瞧不顺眼,小木匠和小石匠爱在一起玩。晚饭后,两个徒弟聚在一起闲聊。他们坐在桃树下,风吹过,片片花瓣雨一样地往下落。
小木匠拈一枚桃花在鼻翼,花香盈鼻。小石匠抓起花捏碎,撒向空中。
小石匠说春花长得真好看。小石匠色色的,似乎要流口水。
小木匠说你别做梦,春花是村里那个老师的人。
小石匠说想想又不犯法。
小木匠看一眼小石匠。小石匠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小木匠鄙夷地说,癞蛤蟆就别想吃天鹅肉了。
小石匠似乎看出什么。说,小木匠,你别说我,看样子,你这个癞蛤蟆也想着春花那只天鹅呢,也想吃天鹅肉啊?
小木匠不言语。
小石匠说,你如果是村里的正式老师就好了,春花的爸妈肯定喜欢你,会把春花许配给你。那个代课老师要是没有一个当干部的舅舅,还比不上你呢。
小木匠说关键是人家有个当干部的舅舅啊。
小木匠当初高中读毕业,也想去村里小学校做代课老师,但没有替他说话的领导亲戚,最后只好拜老木匠为师学做木活的手艺。
小石匠坏坏地说,你先下手为强,坏了代课老师的好事,让春花成为你的人。你说行不?
小木匠惊了一跳,说,那是卑劣手段,还是犯法。想都莫想。
小石匠呵呵地笑,说我是说着玩的,那样定把牢底坐穿。你又不傻,不会干那样的蠢事。
接下来两个人一阵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天边一抹血色的晚霞。
3
夜里,小木匠做梦,他穿着新郎的衣裳,骑着一匹白马迎亲。一乘花轿里坐着新娘。他很想知道新娘是谁,迫不及待地下马去掀新娘的盖头。掀开,露出春花俏丽的一张脸,无比娇羞。他去吻,老够不着。他很着急。
突然一阵吵闹,惊醒了小木匠,扰了他的美梦。小木匠三两下穿上衣服跑出屋来,堂屋里灯火通明,聚集了一大群人,春花的父母,春花的弟弟,老木匠,老石匠。不见小石匠。春花蜷缩在角落里脸色发白,瑟瑟发抖,满脸泪水。
小木匠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脑里轰的一声。狗日的小石匠!
春花的爸揪住老石匠的衣领,要打老石匠。老木匠拦着,说错事是小石匠做的,打老石匠不管用。
春花的妈在一边骂,天杀的小石匠,看到老实巴交的样子,却不是个好东西。
原来春花半夜起床上茅厕,被小石匠拦腰抱着疯狂地抓摸。春花拼命反抗,抓疼小石匠,小石匠护疼,松了手,人也清醒了,傻站在那里。春花大叫,惊醒了众人。
小石匠没得逞,这会撒开脚丫跑了。
老石匠任由春花的爸抓着,无言以对。
小木匠大声说,报警,抓小石匠那个混蛋!
一语提醒众人。可半夜三更,离镇上好几十里路,警察都在睡梦中,咋去报警啊?
老石匠说事已经发生,幸好后果不严重。春花往后还得过日子,为了春花的声誉,这件事不宜张扬,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一群人认可老木匠的提法,把这件不光彩的事烂在肚子里。
老石匠干完活,一分钱也没要,带着工具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临走,向春花的父母说,以后逮着那个孽徒,一定要割了他那东西喂狗。
事后,老木匠对小木匠说,如果是你,我走遍千山万水也要抓住你,阉了你。
小木匠心想,幸好不是我。
4
不久,小木匠师徒把春花家的木活全做完。春花家很满意,一分不少地给付了工钱。
春花自那事后对小木匠斜眼都没瞧一下,更不用说说过一句话了。她一直远远地避着外人。这让小木匠很难过。小木匠有一种对不起春花的感觉,仿佛干那件坏事的是他。
小木匠跟师傅离开春花家,他回头望了一眼,没见着春花的身影,只有门前的桃花灼灼,屋后翠竹依依。他怅怅的。
后来小木匠老做梦,梦到春花。又大又黑的眼睛,清澈透明,仿佛盛满秋水。嘴唇鼻子小巧玲珑,弧线优美。身段苗条,穿一件粉红的外衣,做事进进出出,像燕子一般轻盈。说话轻言细语,未语先笑。
小木匠醒后,外边寂静无声,唯有月色如水。
棋差一着
1
主意是大炮出的。
当时天上挂着弯月,清冷的月辉照着他们住宿的破工棚,几个人就着一盘花生米喝老白干。
大炮说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横财不富。兄弟伙就这样干下去,一辈子都是穷鬼,发不了财。大炮当时已经醉意朦胧,说话时舌头都有点捋不直。
二炮说,不这样干下去又能怎样,还有别的法子吗?
大炮说思路决定出路,知道不?挣钱是要靠脑子的。大炮看一眼二炮,他一直认为这个兄弟虽然力大无比却缺心眼。
二蛋说,大炮哥,你脑子灵光,主意多。你说,兄弟们听你的,你指东,我们绝不向西。
马六附和,对对对,大炮哥,你出个挣大钱的主意,我们跟你干。兄弟们一起发财。你是掌舵的,我们是水手。大海航行靠舵手,我们听你指挥。
大炮并不直接说出挣大钱的主意。问大家,你们说我们村里谁最有钱,谁家的钱来得最快?
几个都说,还用问,当然最有钱,来得最快的是村东的桂花家。
桂花的男人前年在山西挖煤塌死了,矿上给赔了四十多万,现在已经新俢起一座两层小楼。桂花整天擦脂抹粉等待改嫁。
二炮说,哥的意思是我们打桂花的主意?
大炮用手打一下二炮,骂道,你猪脑子,谁说打桂花的主意啦?桂花的兄弟七八个,个个如狼似虎,你惹得起啊?惹了,打你半死!
二炮眨巴着眼,问,那你啥意思嘛?
马六打断二炮的话,二炮你别打岔,我们听大炮哥把话说完。
大炮乘着酒意说完他的计划,几个人立即兴奋,纷纷赞同,摩拳擦掌。干,干一票,好好大发一笔。
这个夜里,几个人睡意全无,睁大眼睛在黑暗中斟酌大炮的计划,反复熟悉细节。天要亮时各自进入梦乡。
二炮梦到他们成功了,他们怀揣大把大把的钞票,意气风发地回到家,老爹站在村口迎接,眉开眼笑。有了钱,二炮娶老婆,掀开盖头,新娘子一会是桂花,一会是他嫂子,他去亲,老够不着。他去剥新娘的衣服,一件又一件,老剥不完。急得不行。
2
大炮在黑魆魆的煤洞里对洞口的马六喊,快去通知老板。
马六连滚带爬钻出洞,带着哭腔喊,老板,出大事了,出大事啦!死人了,死人啦!
老板一伙人跟马六钻进煤洞,在矿灯的光照下,只见大炮二炮二蛋三人痛哭着,瘫软在地的墩子已经没了气息。
老板几乎哭出声,气急败坏地说,咋回事嘛?
大炮哽咽着说,我在前边挖,只听哗啦一声,回头看,墩子已经倒在地上了。
二炮说,墩子叫上面掉下的石块砸到太阳穴,哼了几声。我摸他鼻孔,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来的气。这会已经断气了!
二蛋说,我早给墩子说过,要小心,要小心,注意头上,他就粗心大意,还说莫事莫事。谁想到这话说过不到一个小时,就出事了。墩子啊,哥可是反复提醒过你的,你咋不听哥的话啊?你叫我们咋办,咋向你的家人交代哦?!
半天。
老板叫大炮二炮二蛋马六把墩子的尸体拖出停放在洞口。尸体上覆盖着一面床单。
大炮跑去买来香蜡纸钱点燃。四个人守住墩子的尸体,泪落如雨。
晚饭的时候,老板送来饭菜让他们吃。四个人都说心里难过,吃不进。
老板说,这么热的天气,很快就要发臭。事已出了,总要解决。火化了吧。赔偿好说。
二炮问,多少?
老板不回答,看一眼二炮。二炮别过脸去,抹眼泪。
大炮说,是啊,天气热,等到墩子兄弟的家人赶来,怕早烂了。
马六说,我给墩子的家人打电话,没人接。他爸是个聋子,怕是没听到电话声。
二蛋嘟囔说,就是知道了他爸也来不了,七十几岁的人,从来没出过远门,哪里找得到这个几千公里远的地方?
老板问,他们家没其他人了吗?
大炮说,他们家就他和他爸,他没老婆没娃。
老板犹豫一下,说,赔偿的话,钱给谁啊?
无人回应。
老板想想,跟大家商量,说,这样,先火化,赔偿按照国家规定执行,如何带给他家人稍后再定。
几个人答应了,同意先火化。
夕阳西下,山头钻出月亮,荒凉的山沟燃起一堆篝火,烟尘滚滚。
3
桌上堆放着一大堆红色的百元大钞。
大炮用大拇指蘸一下红色的印泥在白纸黑字的字据上摁下,接着二炮,接着马六,接着二蛋,一一照做。
老板拿过字据,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如释重负。说,好了,这些钱是你们的了。拿了钱,以后一切都得照字据上的做。
二炮拍着胸脯保证:老板,我们是讲义气的,说话算数。
马六二蛋在大炮示意下手忙脚乱地用袋子把钱全部装了进去。
大炮对老板说,我们明天打早就带着墩子兄弟的骨灰和赔偿金离开。老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老板摆摆手,说,最好不见,说完推门而出,借着月色逃也似地远去。
4
火车上,四个人护住包,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睡意。
火车哐当哐当,平稳地行驶。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悄无声息,圆圆的。
按照二炮的意思,去邮局汇,带着汇款单坐火车,安全。
大炮骂二炮猪脑子,四十多万,得多少汇费啊。我们自己带上,把汇费省下,一大笔,够你娃挣几个月的了。
马六和二蛋都赞成自己往家带。马六说,我们四个大男人怕啥,就是遇上贼,一起上。贼打得过我们?
二蛋挽起袖子,抡起孔武有力的胳膊,信心十足。
二炮不再有话说。
一路上四人提高警惕,紧盯钱袋,不敢大意。
四个人攥紧袋子神情紧张引起了乘警的注意。乘警走过来把四人带进值班室。
乘警说,袋子里是啥?打开接受检查。
大炮忙说,警察同志,您别误会,我们是民工,我们回家去。这袋子里是老板付的工钱。
二炮说,我们绝不敢贩毒。
二蛋马六连连说,就是,是工钱,我们绝对没贩毒!
警察说打开接受检查,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
二蛋汗都下来了。马六看着大炮。大炮示意二蛋打开袋子。二蛋哆嗦着打开袋子,露出一大堆红色的纸币。
警察脸现诧异。掏出话机通知上级领导。他不相信四个人的工钱会有这么多。凭直觉,警察觉得有问题。一会五六个警察陆续到来,把四个人分开询问。
大炮二蛋马六口径一致,说是同路的墩子挖煤塌死,老板赔了四十多万,他们帮墩子家人往回带钱。
警察问为啥不通过邮局汇。他们说心疼汇费,农民工挣钱不容易,能省一个是一个。
二炮的话跟三人不一致,他说钱是他们四人辛辛苦苦挣下的血汗钱。二炮紧张,忘了说是墩子的死亡赔偿金。
警察队长对四人的口供心生疑窦,感到问题没那么简单,立即打电话问四人挖煤当地的派出所。当地派出所值班警察说没有处理过当地煤矿死人的警事。
警察队长说,一定是黑煤窑,出了人命案。人命关天,你们立即调查。这里的嫌疑人我们马上控制,下一站我们就把他们交给当地派出所。
四个人被列车上的警察强行扣留。
5
经不住警察的审讯,四个人先后坦白。
主意是大炮出的。他们把村子里的墩子喊来一起挖煤。墩子是他们害死的。墩子智力有点问题。大炮用刮煤的铲子朝墩子太阳穴打了一下,墩子倒地挣扎,二蛋按住墩子的手脚,大炮又给了一下,墩子就没了反应。马六就去喊老板,说墩子被掉下的石头打死了。老板经营的是黑煤窑,不敢声张,跟他们立字据,一切私了,给他们每人一万的保密费。墩子的死亡赔偿金由他们带回去。他们打算把墩子的死亡赔偿金平分。墩子根本没有老爹,独人一个,村里无人关注他,有他不多,无他也不少。他们离开黑煤窑就把墩子的骨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埋了。
四个人被分开关在拘留室里。
二炮一直在心里埋怨大炮,不听我的话,要亲自往回带,失败了吧。还说我猪脑子,你长的才是猪脑子。想到自己这辈子老婆都还没娶就进来了,二炮这次真的哭了,泪雨滂沱。
铁窗外一轮圆月,清冷,寒意森森。
其余三人望向窗外,不约而同地思念起家乡。
在故乡,这会儿也有一轮圆月。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与家人见上一面。
张开平,男,生于1972年11月,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平武县作家协会会员,现为平武县古城初中一名语文教师。自小爱好文学,闲时笔耕。作品大多关注乡村生活,叙写父老乡亲的酸甜苦辣。曾在《剑南文学》发表《月缺月圆》《打劫》《黑虎》三篇短篇小说,在《绵阳日报西蜀副刊》发表散文《看坝坝电影》《乳名李二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