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半亩
2015-11-22潘小娴
花田半亩
文_潘小娴
“立春一日,百草回芽。”吹过了几度料峭的春风,便会有春草吐绿;下过了几场淅沥的春雨,便会有春花绽红。
满山艳彩晃不定的杜鹃花,野气、随情,恣意地绽放着青春的绚烂。好看得像杜鹃花的女子,其实就是西施一样的美人,不施粉黛,却有一种纯净的让人怦然心动的绝世之美。
长大点,读唐诗,才知道,原来,杜鹃花还真的就是西施:花中的西施!那是在某个百草回芽的春天,读到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诗《山石榴寄元九》,我完全溺进了他那烂漫无比的杜鹃花情怀里。白居易盛赞杜鹃花不似人间之物,应为花中的美女西施,芙蓉、芍药等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丑女嫫母:“山石榴,一名山踯躅,一名杜鹃花。杜鹃啼时花扑扑……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有意思的是,后人还把其中的“闲折两枝持在手”等四句节选出来单独成诗,并冠于“赛西施”的诗题。以讹传讹,以致人们误以为白居易真的写过一首《赛西施》,并赋予了杜鹃花“赛西施”的美名。
长于山野的“花中西施”杜鹃,洋溢着一种纯净、烂漫、野性、坦荡,成了白居易的最爱。唐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一见到漫山遍野的杜鹃就非常喜欢,并尝试自己栽培,他在诗中幽默地解嘲说“移到庭前花不开”,是因为他太爱这“花中西施”了,以至于引起夫人的嫉妒。
柳宗元说:“美不自美,得人而彰”,名花常常与名人相伴。人们说起菊花,就会想到陶渊明;说起荷花,就会想到周敦颐;而说起杜鹃花,看来,就真的无人能比得上白居易了。
白居易的山石榴诗,还提到了杜鹃花的另一个别名——山踯躅。对这个别名,我是十二分地喜爱。我曾经对“踯躅”这个名字的来历很好奇,因为它实在不像是一种花卉的名称。后来,查《本草纲目》,才看到对这个名字的解释:“花有毒,羊食后踯躅而死,故名。”不过,对踯躅花是否有毒,我并没有兴趣去追究。而我倒是更愿意浪漫地猜想着这样一个画面:当初见到满山坡灿灿红霞的那个人,定然是惊艳不已,而且也一定是徘徊踯躅不愿离去,因此才会如此命名这花的吧!若不是,如何这山踯躅,会朵朵花儿如火似霞地这般绵绵生情,染红了等待?染红了心情?染红了牵盼?
也许,满山的杜鹃花就是一种生生死死的牵盼,才这般的绵绵生情。因而,有关杜鹃花的传说,才是如此这般的凄美动人。传说,古蜀国的国王名杜宇,禅位后隐居修道,死后其魂化作杜鹃鸟,劝说继承他王位的昏君鳖灵体恤百姓,不停地叫着“民贵呀,民贵呀”!日夜悲鸣,口角啼血,鲜血滴入土中,染红了满山的野花,这花便叫杜鹃花,民间又称映山红。
一个传说造就了两个名字——杜鹃鸟和杜鹃花。杜鹃鸟哀怨声声,杜鹃花殷红如血,真算得上是至情至性的情结了。而杜鹃花与杜鹃鸟千丝万缕的联系,往往也让诗人们既咏花也咏鸟,花鸟难分。因杜鹃鸟的啼声似“不如归去”,常常引起游子的思乡之情,因此唐代文人歌咏杜鹃花、鸟,便常常萦绕着一种怀乡念远的文化意象。唐代诗人李白旅居安徽宣城,见杜鹃花开得正艳,耳边恍然传来了故乡蜀地杜鹃鸟的鸣叫声,不禁忧伤满怀,乡愁难遣,写下《宣城见杜鹃花》:“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月三春忆三巴。”
杜鹃花年年立春过后,说开就开了,而且,一年年,枝枝缀锦,朵朵流霞,似乎,人间的一切欢聚、离散、喜悦、悲忧,皆坦坦荡荡,也不胜缠绵。沉醉在杜鹃花儿构成的艳艳春景里,再配上暖暖的春阳,人们通常所说的春光明媚,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恰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