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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 庄 小 记——读梁鸿之《中国在梁庄》有感

2015-11-22王单媛

剑南文学 2015年5期
关键词:梁庄农民工农村

■王单媛

关于这本书,记得豆瓣书评上有一段话是这么写的:“想了解中国农村,这是绕不过去的一本书。”坦诚地说,在观看《一席》的讲述以及老师推荐这本书之前,我对梁鸿其人以及其所著之书几乎一概不知。但在这之后,一股莫名的期许和渴望在心底产生,我买下了《中国在梁庄》的纸质书,准备在课余时间好好地读一读它。

因为平日功课繁忙,法学专业体系量大而庞杂,又尤其强调对基础理论及法条的相关记忆,我几乎没有时间去阅读一些除法律之外的人文社科类的书籍。而这本书,却的的确确让我找到了一些法律知识与思想所无法提供予我的点滴情感,包括所谓的真切的甚至是接近于残忍的苦痛。它让我从法律专业的思维中跳出来,代之以一个更加平和、感性的视角去审视书中提到的许许多多的作为个体的梁庄人们真实生活中的辛酸与温情,以及乡村现代化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症结和难题。阅读完合上书之时,爬满苍蝇的死水、原本澄澈而今确是阴霾天空的梁庄形象,还有小柱、清立、昆生等一个个带有悲剧色彩的真实人物一遍遍地在我脑海中回放。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在作者看似叙述性的文字之中,实则隐藏着中国农村的转型之痛,好似一部无声的艰难蜕变的血泪史。因为作者在书中描述了太多的伤痛、死亡、离别和愁怨,在其中所涉及的哪怕是一点点的愉悦和暖意都能使我的心灵得到巨大的慰藉。梁鸿在书中提到,“对自己的民族过于不自信,一切都想连根拔起,但农村是否真的就适合用全球化、现代化的模式来发展呢?”这将会是现今以及未来的农村变革中我们应当深入思考和研究的问题。

也许在有些人看来,我看待这本书的视角过于悲观和消极。他们更多看到的是三十年的改革开放所带给农村的巨大巨变和农民生活的极大改善。而事实却是,取得了巨大发展成就的村庄仍旧是中国社会的病灶,甚至越来越成为中国社会快速发展过程中难以治愈的伤疤。在中国现代化转型的社会浪潮中,中国的乡村是一个在文化、情感、生活方式和心灵结构方面有巨大矛盾的存在,仿佛一个个滑稽而可笑的城市赝品。在城乡二元的体制之下,农村只是原始积累的提供者,只是廉价劳动力的输出者,而却不是真正的获益者。它为城市提供生活必需的农产品,提供经济和发展所亟需的劳动力,从而成就了城市的飞速壮大和发展。然而由于户籍制度和现行体制的种种限制及漏洞,城市对农村的反哺却微乎其微。本书中,作者梁鸿几乎没有形成一些结论性的观点或语句,但在字里行间,仍旧能够体会到作者心里纠结与复杂的情感,她否认乡村已经完全陷落,但却又接受乡村已经千疮百孔的事实;她不认为农民的处境已经到了最艰难的地步,但又认同整个社会最多的问题集中在农民和农村那里。

梁鸿在书中把农民分成了几种人:第一类是坚守土地的农民。一年到头,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仍然只能混个温饱。种地虽然免税了,但是肥料、种子、人工在不停地涨,种一年地下来,也只是落个‘原地转’。第二类是留守儿童。他们经历的是父母之爱的缺失、教育的缺失,道德的缺失,“我就是要玩游戏,读书有啥用,将来还不是出去打工?”,梦想的幻灭感和前途的苍茫感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深种。第三类是留守老人。拖着年迈的身体还要照顾幼龄的孙儿,虽时有抱怨之词,浑浊的双眼中仍满怀希望与憧憬。第四类便是进城的农民工。他们虽身在城市,却永远都是异乡人。他们始终只能遥望城市,而无法真正融入其中。几类人中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留守儿童和进城的农民工们,他们似乎无时无刻不处于所谓的国家优惠政策的关怀和保护之下,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隐藏着的是他们无法言说的落魄和绝望的心灵。

首先谈谈留守儿童吧。作者在书中的第三章以“救救孩子”为章节名称,好似一种向社会发出的痛彻心扉的呐喊与哭诉。其中,王家少年的例子读来触目惊心,令人唏嘘不已。这是一起看似毫无人性的杀人案件,死者为82 岁的农村孤寡老人,更甚的是,凶手在实施完杀害行为后又实施了强奸行为。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平日里看起来温文有礼、略微内向的孩子所为。我与作者感同身受,刚看到这一事件之时,本能地对王家少年有一种同情怜悯的心态。那么年轻、正值青春的孩子,是如何在压抑和冲动的驱使之下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而事实却一遍遍地在向我叙说,的确是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残忍手段杀害了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也许,只是因为王家少年杀害的是82 岁的老太,她行将就木,不值得再搭上一条年轻孩子的生命,所以我才本能地对少年产生同情。而换言之,如果他杀害的是一个十几岁的青春少女,我的同情心态也许就会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我反思自己,或许在根本上,我也是轻视生命的。最后,还是等来了一纸冷冰冰的终审判决书:王家少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出于法律专业的本能,我或许应该以一种更加理性和秩序的视角去审视这一结局,但透过此书,我不禁想到,残缺的亲情和教育、歪曲的价值导向、孤独的生活环境等这些在乡村看似无关紧要且幼稚的潜在影响,对乡村留守儿童所形成的难以愈合的心灵创伤。身处于城市繁华生活中的我们,也许根本无法想象留守儿童的艰难处境。他们大多家境贫困,父母因苦于生计而外出打工,平日里很少或几乎没有见面相聚的机会。人口的大量往城市流动造成了农村实际居住人口的锐减,农村的教育水平也呈每况愈下之势。作者感叹,“村庄真正的破败病不在那些内部的废墟,学校的破败、荒凉,才让人感觉到了村庄的真正腐朽与行将消散。”何尝不是如此,在农村,“读书无用论“越来越被人们所认同,整个乡村社会弥漫着一种失望与厌学的情绪。涣散的村庄精神、不复存在的对教育及文化的崇高感,似乎更加恶化了留守儿童的生存环境,在物质条件极度缺乏的同时,他们的精神世界也是贫瘠荒芜的。他们与城市中的孩子一样,都是祖国富强昌盛的希望,国家是否应该采取更倾斜和更加能够落到实处的政策和措施,对他们施予更多切实的和人性化的帮助和扶持?当然,在国家与社会的政策关怀之外,留守儿童自身的努力奋斗也是不可或缺的。艰难困苦的生活更加需要留守的孩子们自身的努力与奋斗,理解父母的苦衷和难处,在不尽人意的环境中塑造一个完善的自我。

离乡进城的农民工们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庞大群体。梁鸿在书中提到了由乡村青年外出打工而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例如婚姻问题、妻儿问题等,值得一提的是,许多农民工甚至还组建了区别于农村原有家庭的 “临时家庭”。所谓农民工,是中国大陆的特有词汇,指身为中国大陆特有的农业户口身份的工人从农村进入城市,依靠替雇主工作为谋生手段,但不具备非农业户口的社会群体。在中国尚未改革的户籍制度的大背景下,这一群体基本上没有工会组织、几乎没有任何权益的保障,城市快速发展所带来的福利也少有惠及他们。农民工这个群体自词源的产生上来说就处于尴尬、模糊不清的地位,其概念的存在带有着明显的歧视性含义。正如书中所提到的那样,所有的农民工大概都会有一个共同的思想:“城市不是我的家,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这仿佛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现实怪圈,他们回乡,而他们的孩子——被称为新生代农民工的一代人将会远离乡村来到城市,而后可能也会回到乡村,如此循环下去。在等级制度潜规则的限制下,农民工即使在城市中打拼多年,甚至少有成就,依然无法改变自己最本质的身份。农村身份一旦被界定,相应的资格也就会受到压制和排挤。农民工子女的就学问题、城市农村歧视差别化待遇问题等一系列难题困扰着这一辛苦而又脆弱的群体。他们几乎为城市倾注了所有,而城市,似乎正在抛弃他们,以更快的速度离着他们远去。写到这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幅画面:骄阳似火的午后戴着安全帽、脖子上系着毛巾以供解暑却仍然坚持工作的建筑农民工们,他们的脸因为高温而黝黑发红,毛巾似乎起不了什么降温解暑的作用;下了班的农民工们成群结队地回到住处,他们的眼神中有疲惫,同时又闪烁着希望。因为要节省费用把工资寄回家里补贴家用,他们的晚饭便拿一两个白面馒头敷衍了事……也许,我脑中所描绘的这些具体画面正是农民工生活的真实写照,劳累、苦涩、压抑,与希望、乐观、憧憬并存。我不禁想到,作为游子,落叶归根是他们毕生的心愿。而当他们再一次返回家乡,那个灵魂的归处之时,会不会因为它的面目全非而望而却步?他们会不会蓦地发现,在自己与曾经最亲最近的家乡之间,竟也出现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正如他们无法真正融入城市那样,他们竟也融入不到那看似熟悉实则陌生而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故乡之中。谁又能保证,那一次“重返”不会是又一次的“别离”?

其实,书中所涉及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些,它们分散于全书的角角落落、字里行间,甚至无法一一列举完全。在书中,作者并没有采用激烈的措辞,亦看不到明显倾向性的话语,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作者是以一种相对冷静的、客观的立场来呈现自己的家乡的所谓 “现代化”图景。正如作者本人所言,她只是以一个归乡者的身份再次进入村庄,所以用的不是一个启蒙者的视角。这是一个回到生命之初,重新感受大地,感受那片土地上的亲人们的心灵与精神的历程。作者似乎是在有意地铺设场景,却让读者情不自禁深陷其中而后施之叩问,看似娓娓道来的讲述中实则流淌着不尽的忧伤。如此真实的触及和经历,让更加深刻的反思成为可能。至今仍清晰记得作者的一段序言,“对于中国来说,梁庄不为人所知,因为它是中国无数个相似的村庄之一,并无特殊之处。但是,从梁庄出发,你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国的形象。”透过梁庄,我们可以窥见整个中国城市化进程中乡村问题的严重性,而如此亟待解决的问题却常常为人们所忽视。在已经完成了“先富”的目标的同时,如何真正让“后富者们”享受到发展带来的切实好处,才是我们,整个社会所应该考虑的实际问题。

以上的许多谨代表我个人的观点,欢迎老师提出批评建议。最后,感谢老师推荐此书,真实而又深邃,让我受益良多。以一种超脱于法律之外的视角去看待社会问题,更加全面而富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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