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诙谐文化的躯体与语言狂欢——以二人转为例
2015-11-22■张健
■张 健
随着东北二人转、喜剧小品等在全国的流行,东北诙谐文化似一股新鲜血液流遍大江南北,极大地刺激了国人的神经,其主要体现在躯体动作和语言两个方面,其形成和发展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这与巴赫金的狂欢理论如出一辙。
一、狂欢理论
前苏联思想家米哈伊尔·巴赫金(Mikhail Bakhtin)的狂欢理论根植于中世纪非现实世界与现实世界截然分明的对峙,当时的现实世界是严肃和禁欲的,人们渴望能够摘掉伪装洒脱生活,于是人们在这样一个由狂欢节和广场所营造的非现实世界中使人性得以尽情的释放。狂欢世界有四要素:时间因素、空间因素、躯体因素和话语因素(赵勇,2002)。人们在狂欢节卸掉伪装,在极具感染力的广场上演与现实世界截然相反的狂欢,人们通过极度夸张、变形、戏仿的身体语言,强化了内在躯体与外在躯体对话的渴望,人们得以在完全平等的前提下进行真诚的交流。在这样的非现实时空和怪诞躯体的影响下,语言也与之相应地通俗化、口语话、俗语化和狂欢化了。
二、二人转中躯体与语言的狂欢基础
东北二人转主要来源于东北大秧歌和河北的莲花落,是北方地区汉族的一种民间说唱艺术,边说边唱,载歌载舞。现在被全国人民所喜闻乐见的是新型二人转,这种艺术形式已经不拘泥于最初的秧歌和莲花落,在商业利益的影响下,二人转在舞台上呈现出的还有歌曲演唱、相声、脱口秀、拉丁舞、绝活、杂技等,已经与时俱进地发展成了一种“杂剧”。二人转植根于东北农村,那里的群众一呼百应,具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内容贴近生活实际,家长里短、人际关系、打情骂俏、甚至于有关性的暗示都会出现在舞台上,肢体动作和表情滑稽夸张,有些堪比或赶超了杂技表演中的小丑,丑旦间的逗哏和调笑贯穿始终;采用东北方言,语言极度口语化,语言直白,对一些敏感话题譬如性也毫不避讳,这打破了任何一种中国传统的戏曲曲艺形式的常规,这种原生态的粗鄙的戏曲形式带给人们前所未有的真实而新奇的审美感受。正规戏曲对观众造成了审美疲劳,当这种崭新的艺术形式出现后,人们蜂拥追捧也在情理之中,这造就了狂欢化的新型二人转。
三、二人转中躯体与语言的狂欢表现
东北二人转的表演手段可以概括为“说、唱、做、舞、特技”五大部分。躯体因素是狂欢的重要因素之一,这在二人转中有极为生动的体现。二人转中的做功用身段和动作辅助演唱,手、眼、身、法、步协调运用;舞功以跳东北大秧歌为主,也不乏其它民间舞蹈和武打,特技要求有耍扇子、耍手绢等杂技性的绝活,舞台效果劲爆。
东北二人转的来源之一是东北大秧歌,所以在新型二人转的表演中动作眼神、手势、躯体动作的丰富多彩是一大亮点,其共性是夸张、扭曲、挑逗。二人转的躯体动作有三大绝活:不倒翁,即倾斜站立,与地面保持30 度角;手绢功,要求一块手绢不但能在身上各部位转得眼花缭乱,在空中飞来飞去;傻子戏,要求惟妙惟肖地模仿傻子的行为举止。这些接地气的躯体动作拉近了演员与观众的距离,使大家能够同处于同一个平等的平台,能够被大众所喜闻乐见。
话语是狂欢的又一个重要因素。东北二人转的另一来源莲花落是一种自说自唱的汉族曲艺艺术。新型二人转的说唱功主要来源于此。二人转唱词以七言和十言为主,兼有长短句式;说功分“说口”、“成口”(亦称套口)和“零口”,丑逗旦捧,语言风趣幽默,招人讨笑。之所以二人转的说功诙谐幽默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东北方言的采用。东北方言是多元文化的结晶,受满族、朝鲜族、蒙古族等语言的影响,东北方言具有了自己鲜明的特色。 很多字音受满语等语言的影响,具有了独特的发音,如“你干啥去”被读成“你嘎哈切”;“上街”被读成“上该”。受外来语影响也很大,如东北小孩喜欢玩的羊的关节被称为“嘎拉哈”,葵花籽被称为“毛嗑”。一词多义也是东北方言的重要特征,如“蔫吧”既可以指菜叶子失去水分,也可以指人没有精神。东北方言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生动形象,“快点儿”叫“麻溜儿地”、“慢点儿”叫“慢儿慢儿地”、“不参与”叫“溜边儿”、“太过参与”叫“欠儿欠儿地”,诙谐幽默。东北话还因其独特的重音强调而具有俏皮色彩,如当你对某人的所作所为不满意时,你说“那你就那样吧!”,用东北话说则是“那你就那样式儿的吧!”而且会把重音放到“式儿”上,诙谐俏皮此起彼起。
其次,二人转语言的独有特点。在二人转的说口中,俗语和歇后语大量使用,俗语其实就是俏皮嗑儿,通俗易懂、人人皆知,幽默风趣,充分体现了东北方言的鲜活和接地气的特点,如“瞎么杵子上南极——根本找不着北”。 谐音的应用也到了极致,如“产房传喜讯——人家生(升)了”,这都是东北人民真实的生活体验。二人转的语言还具有很强的修辞性。首当其冲的就是押韵,不论出口的是不是诗歌,往往都是以押韵脚的形式出现。一语双关的应用如“帅有个P 用?搞不好还不是被卒子给吃掉!”此“帅”非彼“帅”。仿词被大量应用,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让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对常用语句的某个成分作些许改动,在已经失去新鲜感的旧词的基础上增添新意,给人们带来无穷乐趣。同义词反复使用也是二人转语言的一大特色,如“你看人家多英俊、潇洒、帅、帅呆了!”多个同义词的使用会增强语言色彩,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东北方言的幽默风趣与二人转独有的丰富的语言形式构成了一席丰盛的诙谐语言狂欢盛宴,因其蕴藏着东北人的直率与豪爽,说者听者容易达到共鸣,给人以幽默诙谐之感。
四、东北诙谐文化中躯体与语言狂欢的现实意义
在新型二人转给人民带去欢乐的同时,唏嘘之声甚至唾骂也伴随出现。二人转具有很强的亲民性,但有人认为二人转有些言语和行为不雅,尤其是一些粗口和对残疾人的模仿,言辞粗鄙,嘲笑生理缺陷,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因此被一些文人视为低俗文化。
凡事都有两面性,我们不能因为二人转等戏曲形式中以上问题的存在就对其进行全盘否定,毕竟这些诙谐的艺术形式在东北农村以致全国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热心粉丝,而且我们绝对不能否认其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欢声笑语。问题在于如何在表演中摈弃这些不良因素,扬长避短,使之为我国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厦增砖添瓦,为中国梦的实现贡献力量,这是我们要深思的。
结语
以二人转为代表的东北诙谐文化从躯体表现到语言应用都充分展现了其狂欢特点,其表演中所呈现的躯体动作的降格以求、语言的自由豪放,使得表演者和观众能够产生共鸣,达到狂欢效果,深受群众喜爱。然而一些粗鄙言辞和躯体行为又使一部分观众难以接受。这个山芋的烫手问题是我们亟待解决的问题,以使以二人转为代表的东北诙谐文化能够沿着良性发展的轨道不断传承,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