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伯英：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位女党员

2015-11-22颜梅生

文史春秋 2015年11期

●颜梅生

缪伯英：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位女党员

●颜梅生

1921年7月缪伯英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位女党员。中共“一大”召开前，她是全国仅有的53名党员之一；她一直战斗在工人运动、妇女运动和学生运动的第一线，是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者。由于长期在残酷的白色恐怖中开展地下工作，生活清贫而不稳定，她最终积劳成疾，于1929年10月在上海病逝，年仅30岁。

中共第一位女党员

1899年 10月，缪伯英出生于湖南长沙县清泰乡(现为开慧乡)飘峰村一个贫苦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受维新运动的影响，主张兴办新学，尤其重视妇女教育。父亲开明，给幼时的缪伯英创造了良好的读书条件，年龄稍长便被父亲送进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现稻田中学）读书，希望她长大后成为一名教师，去实现他“教育救国”的梦想。1919 年7月，也就是在 “五四运动”后的两个月，缪伯英以长沙地区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北京师范大学前身）。

缪伯英到北京不久，结识了正在北京大学文科政治系学习的何孟雄。在何孟雄的介绍下，缪伯英对北京一派 “中西学术争艳，古今百家争鸣”的气象感到新鲜，尤其是对以北京大学为中心的新文化运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了尽快找到一剂拯救中国的良方，她中断了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的学习，参加了北京大学工读互助团。北京工读互助团成立于1919 年12月4日，是一个自愿结合起来，带有无政府主义色彩，实行半工半读、集体生活的团体。缪伯英在第三组，即北京女子工读互助团，抱着 “工是劳力，读是劳心，互助是进化”的信念，怀着对 “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平等自由”社会的憧憬，缪伯英与同组女生在北京东安门北河沿17号开了一家洗衣店，甚至亲手撰写一则的广告：“要做衣服吗？请快到椅子胡同东口北河沿17号。手工精致，式样合宜，必能令诸位满意。”广告刊登在《北京大学日刊》上。但“工读主义”很快显现出空想社会主义的弊端，数月之后，遭到失败。

1920年3月，在李大钊的倡导下，北京大学进步学生邓中夏、何孟雄等19人发起成立 “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

缪伯英不仅多次聆听李大钊讲授《唯物史观》《工人的国际运动》《社会主义》《女权运动史》等课程，还多次到北京大学聆听李大钊演讲，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和教育。有一次，李大钊在讲课中谈到国家民族存亡的青年学习、生活方向问题时，激动地向青年大声呼吁：“只要我们有觉悟的精神，世间的黑暗终有绝灭的一天。努力啊，猛进啊，我亲爱的青年。”缪伯英的心灵受到猛烈撞击。下课后，她找到李大钊，十分激动地说：“您讲得真好，我不是北大学生，您能收我做学生吗？”李大钊见她十分诚挚，答应了她的要求。缪伯英因此成了李大钊的学生，能经常到李大钊住处请教。经李大钊建议，她参加了 “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

缪伯英一边潜心研读油印本的《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积极参加讨论俄国 “十月革命”的道路和共产主义的理论问题；一边帮助李大钊工作，如把马列书籍送到女高师同学手中、为去苏俄的同志缝制棉衣、藏匿文件等。在李大钊的引导下，缪伯英接受了马克思主义。从缪伯英在同学日记《我的痛史》中写下的批语：“生以青年有为之日，兼秉中人以上之资，苟能艰苦卓绝，勇往直前，则女娲石也，精卫沙也，愚公子子孙孙也，天可补也，海可填也，天下事何遽不为乎！”从中足以看出其实现了从无政府主义者到马克思主义者的完美过渡，成为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

1920年9月，李大钊等在北京成立共产主义早期组织北京共产党小组和北京社会主义青年团。缪伯英最早入团，并参加了10月在北京大学学生会办公室举行的社会主义青年团成立大会。11月，为了充实力量，北京共产党小组从青年团员中吸收缪伯英、何孟雄等5人加入党小组。缪伯英就成为当时北京地区惟一的女共产党员，也是我国早期共产党组织中最早的一名女党员、 “一大”前全国仅有的53名中共党员之一。

缪伯英

盖有“伯雄藏书”印章的藏书

缪伯英在这一时期，已经能够开始用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基本观点来观察、思考问题,积极投入到批判腐朽没落的旧礼教和旧制度的斗争中。如她在12月15日写的《家庭与女子》一文里，就比较系统地论述了家庭制度的起源和发展趋势，以及与妇女解放的关系，对妇女发出了 “顺着人类进化的趋势，大家努力，向光明的路上走”的呼吁，号召女同胞“以冲决封建罗网的精神，做新时代的女性”。

1921年秋，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和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的党员为主组成的中共北京西城支部 (亦称北京师范大学支部)成立，缪伯英担任第一任书记，成为两所学校党组织的创始人。

也是在这年秋天，缪伯英与何孟雄结婚，住在北京景山西街的中老胡同5号寓所。他们将共同拥有的书籍加盖了 “伯雄藏书”字样的印章，寓意为他们因共同的理想信念结合在一起，是红色伴侣、“英”“雄”夫妻。他们的住处，亦是北京党组织的一个联络站，陈独秀从上海赴苏联首都莫斯科出席共产国际 “四大”，取道北京时，就住在这里。

宣传赤化的红党

1922年2月间，为从经济和舆论上支援香港海员工人的罢工斗争，缪伯英深入工人中办夜校、办俱乐部，担任劳动组合书记部机关刊物《工人周刊》编辑，亲自撰稿报道工人运动，启发工人觉悟。6月，缪伯英担任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秘书兼做妇女部工作，经常深入产业工人集中的丰台、长辛店、南口、唐山和石家庄等地，向工人及其家属宣传马克思主义，发动、组织工人运动。8月，缪伯英遵照党组织的决定，开展党外联合战线工作，被选为民权运动大同盟的筹备员，负责筹备北京女权运动同盟会，推动妇女争取政治和经济上的平等权利。还前往南京，帮助南京进步妇女组织了女权运动同盟南京分会。

1922年底至1923年初，北洋军阀政府任命彭允彝为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因不愿与他共事而愤然辞职，北京学生中爆发了震惊全国的 “挽蔡驱彭”运动。缪伯英作为北京学生联合会的代表，于1923年2月6日，在武汉召开各团体代表大会，历数彭允彝罪行，呼吁各界民众声援北京学生的“挽蔡驱彭”运动，还到武昌湖北女子师范学校鼓励正在开展学生运动的学生坚持斗争。

1923年2月间，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爆发时，担任中共北方区委妇女部部长的缪伯英，领导了京汉铁路北段的总罢工。大罢工被北洋军阀政府血腥镇压后，缪伯英秘密在北京骑河楼编印《京汉工人流血记》等宣传品散发，揭露军阀政府残害工人的暴行，唤醒工人继续斗争。还到长辛店等地组织救护受伤的工人，募捐援助失业工人的家属。

5月1日，北京各团体联合发起在天安门召开 “五一纪念国民大会”，缪伯英代表妇女界发表演讲，她列举了军阀政府外交无能、内政混乱的种种事实，号召国人改革政治，收回民权。中共北方区委书记李大钊称赞她是 “宣传赤化的红党”。

1924年6月，由于张国焘被捕叛变，供出了 “男党员李大钊、黄日葵、范体仁、高尚德、刘仁静、李骏、方洪杰”，“女党员陈佩兰和缪伯英”。北洋军阀政府命令京师警察总监 “严速查拿”。中共北方区委获悉后，立即通知已经暴露的共产党员转移。缪伯英在何孟雄的护送下，回到老家。

缪伯英与丈夫何孟雄合影

缪伯英（右二）与同学合影

妇女运动的先驱

1925年1月，缪伯英来到长沙。应湖南第一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徐特立的聘请，担任湖南第一女子师范学校附小主事（即校长）。

缪伯英担任湖南第一女子师范学校附小主事期间，中共湘区委员会书记李维汉请她担任湘区委第一任妇委书记。

缪伯英将师生员工组织成一个模拟的小社会，根据该校坐落在落星田而取名“心田市”，设有市代会，由各班学生代表会、教师代表会和工人代表会组成，民主管理学校，并制定了相应的制度和规章。

3月12日，因孙中山先生不幸病逝，长沙举行了规模盛大的悼念大会。缪伯英担任悼念大会筹备处工作人员，并在会上介绍了孙中山的革命事迹和国民革命的主张，还组织湖南第一女子师范学校附小演说队和花圈队活跃在长沙街头。

北京大学中共早期组织部分成员。前排左五何孟雄、左七缪伯英。

位于湖南长沙县开慧乡飘峰村的缪伯英故居

不久，中共党组织委派缪伯英参与湖南省女界联合会的领导工作。5月，继青岛发生惨案后，上海又发生震惊全国的“五卅惨案”。全国各地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帝高潮，“青沪惨案湖南雪耻会”也应运而生。缪伯英与徐特立、毛泽覃等被选为执行委员，领导开展罢工、罢市、罢课以及查禁销毁洋货的斗争。缪伯英发动长沙女学生成立女子宣传队、女子纠察队和女子募捐队，奔走于大街小巷、车站码头，并在6月5日举行游行示威，她们冲破封建思想，光着脚板或穿着露脚趾的草鞋，昂首阔步，振臂高呼口号。“女子赤足游行”一时成为轰动长沙的新闻。

湖南军阀赵恒惕下令对长沙实施戒严，“宣传过激者斩!”“扰乱秩序者斩!”一批爱国人士因而遭到杀害。为了救济参加爱国运动的受难者，缪伯英以省女界联合会的名义，邀请省会各社团负责人在湖南第一女子师范学校附小开会，筹备成立济难会，并被推选为筹备委员会主席。

6月25日，缪伯英生下儿子何重九。但为了革命，缪伯英便将刚出生的何重九交给母亲照料。甚至动员正在读初中的弟弟缪立三参加募捐队，投入声援 “五卅”罢工工人的学生运动：“帝国主义这个东西不打是不倒的，你看英、日都是一个不大的岛国，为什么能欺负我们这个大国呢？因为它们军事力量强。弟弟!你初中毕业后，最好去学习军事，为打倒帝国主义做好准备。”

1926年1月，缪伯英按照党组织的安排，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担任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执行委员兼妇女部长，并以湖南代表的身份，参加了国民党在广州召开的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会上，缪伯英与出席会议的国民党左派一道，揭露和斥责了 “西山会议派”的分裂行径，使 “西山会议派”企图借这次会议“取消共产党员在国民党中之党籍”“开除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中的共产党员”“解雇顾问鲍罗廷”等反苏、反共、反对国共合作的阴谋未能得逞，并通过了弹劾“西山会议派”的决议，指出其 “举动纯属违法，并足以危害本党之基础，阻碍国民革命之前途”，决定永远开除“西山会议派”始作俑者邹鲁、谢持的党籍，对其他一些人给予警告处分。

接着，缪伯英在长沙领导省女界联合会筹备 “湖南省纪念三八节大会”，亲任大会主席。还共同组织了孙中山先生逝世一周年湖南纪念大会，作了《广州政府之近况》的演说，传递广州国民政府厉兵秣马、准备誓师北伐的消息。

为推翻赵恒惕在湖南的反动统治，3万多名长沙市民在广州国民革命政府北伐前夕，发起了驱赶赵恒惕运动，提出了《对湘主张之二十四条》，组织了湖南人民临时委员会。缪伯英当选为委员，并与周以栗、张汉藩3人担任常委。3月11日，赵恒惕被迫宣布 “辞职”，逃离长沙。

3月18日，北京发生爱国女学生刘和珍、杨德群等在示威游行时被反动军警杀害的 “三·一八”惨案后，缪伯英主持召开了 “湖南妇女追悼北京死难女烈士大会”，并担任大会主席，通电呼吁“全国人民应继续奋斗，驱除段贼，废除不平等条约，实行民族革命，以慰诸烈士之灵”。

5月，广东革命政府派叶挺独立团向湖南进军，揭开了北伐战争的序幕。北伐军入湘后，缪伯英领导湖南妇女界热烈欢迎和积极支持北伐部队。省女界联合会召开各界妇女团体代表大会，成立了女子宣传队和慰问队、红十字会救护队，赴前线慰问，救护北伐军伤兵，发动群众响应国民革命有力地支持了北伐战斗。

就缪伯英在长沙期间的情况，李维汉曾评价说：“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伯英同志在妇女解放运动和组织妇女参加反帝反军阀斗争方面，都做得很出色，有显著成绩。她对党忠实，对革命负责，诚实朴素，沉着勇敢，同群众有密切联系，并能灵活地用公开与秘密、合法与非法相结合的策略。她是一位杰出的妇女工作者。”

1926年10月，北伐军攻取武汉。随即，缪伯英被组织上派到武汉，公开身份是湖北省立第二女子中学训育主任，暗地里协助中共湖北省委妇委书记蔡畅做妇女工作。

1927年7月，汪精卫集团背叛革命，发动了 “七·一五”反革命政变，武汉陷入白色恐怖。中共中央被迫转入地下，并于9月迁往上海。10月初，缪伯英调到上海，任中共沪东区委妇女运动委员会主任，公开职业是华夏中学物理教员。为了便于开展秘密工作，缪伯英化名“廖慕群”。

鉴于上海的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势力盘根错节，斗争环境十分险恶，缪伯英时刻面临着搬家，以至于食无定时、居无定所。对这段经历曾跟随缪伯英的族侄缪位荣回忆说：“开始我还不习惯，有时晚上被惊醒过来后，好久睡不着觉。但我发现他们很坦然，也就放心多了。我在伯英的教育下，逐步树立了为被压迫人民求解放的决心，觉得自己的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也学会从容不迫地处理突然情况了。”

缪伯英虽然身居高位，经手很多财物，但其生活却是相当清贫。以至于在长期营养不良且生活极不稳定，尤其是在常常超负荷地工作下，身体相当虚弱。1929年 10月，缪伯英感染伤寒，送入上海仁济医院后因抢救无效，溘然辞世，时年30岁。临终前，缪伯英对何孟雄说：“既以身许党，应为党的事业牺牲，奈何因病行将逝世，未能战死沙场，真是憾事!孟雄，你要坚决斗争，直到胜利。你若续娶，要能善待重九、小英两孩，使其健康成长，以继我志。”

缪伯英去世后，灵柩曾存放在上海扬州会馆。但因会馆改建，其忠骨下落至今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