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纪行（四）

◎邱华栋

日本纪行（四）

◎邱华栋

京都的气韵

在京都不逛寺庙是不可能的。看了金阁寺，接着，我们又去了禅宗临济宗的大寺南禅寺。这个寺院都是木质结构的建筑，历经七百多年，仍旧完好。日本的寺庙是没有香火的，所以，在寺庙里，看不到我们惯常的那种香火缭绕的情景，比较清新安闲。据说这和日本战后的一项禁止在寺庙里点燃任何火头的法律有关。

泉涌寺，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清晨去的。

我们很早到了，寺庙里没有人，只有我们分散在各个区域自己欣赏。这个寺院供奉着我们的唐代美人杨贵妃。原来，日本人有个传说，说杨贵妃没有死，而是逃到了日本。泉涌寺的后面，一片墓碑林立，是过去一些天皇埋葬灵骨的地方。

东福寺是禅宗临济宗的大本山，寺庙气势宏阔，倚山借势，非常漂亮。在这家寺院，是京都秋天看红叶的最好地点。关于东福寺，我知道一则禅的故事。相传，契冲是明治时代的大师，任东福寺管长多年。一天，京都总督来造访他，派人递上名片，上面写“京都总督北垣”。

“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契冲对来人说，“叫他出去！”

来人吓坏了，赶紧回去告诉北垣，北垣笑了，用笔将“京都总督”四个字涂掉，“请再去。”

“啊，原来是北垣啊！”契冲大师看了名片说，“我要赶紧见见这个家伙！”

然后是龙安寺。龙安寺的枯山水很有名。对枯山水，祝勇一直很有研究。枯山水，就是日本式样的庭院里，假山假石之间，用细碎的砂石，代替水而用木制扒犁耙成水纹，形成独特的庭院景观，和中国式样的庭院完全不同，带有再造另一种自然的意境。

我无法忘记在龙安寺里吃过的一顿午饭。在一座被极其优美的山石流水和樱花所包围的木屋之内，我们席地而坐，围着一个陶器炉子吃清水豆腐。而且，除了吃这清水豆腐，外加一些配料和话梅，不吃其他的。

豆腐已经被煮好了，端上来的时候，在陶碗里，清晰而微微颤动，带有一丝禅意。我竟然有些不忍下嘴。我坐在拉门边上，完全可以看到门外，那小池塘里面的红色游鱼。这一刻，清水豆腐和眼前的庭院美景，在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来了“禅那”状态，就是一种被美所控制的无意识，空白的恍惚与迷离沉醉。

祉园是京都传统艺妓和舞妓聚集的地方。我们走过了一条现在仍旧有艺妓存在的艺妓馆街。是下午的光景，我穿过这条很不起眼的街道，在平田墩子小姐的指示下，知道了哪些房间是仍旧开业的艺妓馆。这样的房间，门前总是挂了红色的精致的灯笼。

走到了街的尽头，忽然看见四个艺妓打扮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我知道，这是一些都市女孩装扮的艺妓，为的是寻找日本传统美的体验。她们的笑容和姿态，十分美好。为了方便一些游客为她们拍照片，她们就坐在了一条板凳上，花枝招展地笑，任凭你拍照。

一只白色的鹤，在眼前的小溪里漫步。旁边的一座小屋门口，很多现代装束的男女在排队，我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原来这家点心做得好，都是排队买点心的。

这天晚上，我们在一个非常秀美的庭院里吃的晚餐，这家庭院，庭前有青石流水，天井里面有古井幽深，是日本陆军创始人过去的私宅。我们进了一间榻榻米包间，这一次，我吃到了来到日本后最好的日本料理。

几天下来，逛了很多寺庙，加上京都的旧皇宫御所和1895年建的平安神宫，我对这个千年古都非常钟情。京都的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都各有佳景令人迷醉。京都的神韵，在一种精致的美，古朴的美，在一种含蓄的美，在一种宠辱不惊，历经了岁月洗练的美，在一种和现代生活方式完全融合的传统美。

日本现在文化的核心价值和主要的一些模式，都是在以京都为首都的历史时期形成的，难怪，日本人把京都当作他们的精神故乡。

夜樱花

在京都看到的樱花，和东京的真是不一样，在这里，我连着两天，看到了美轮美奂的夜樱花。

夜晚看樱花，也是欣赏樱花的一种方式。第一次，是在圆山公园里看夜樱。这天晚上，我们抵达圆山公园的时候，看到了八坂神社的标志，挂起来很多的灯笼。沿着斜坡向上面走，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了。天色渐渐地黑了，道路两边的小摊贩多在吆喝生意，各种小吃，包括烤肉串、春饼，连煮玉米也有卖的。

而道路前面，在一片空地上，有几棵年龄十分古老的樱花树，雪白的灯光打在了上面，樱花怒放，像是一片白雪皑皑，挂满了枝头。人们在这棵樱花树王的四周，搭起来了很多小棚子，在那里饮酒聊天，开怀畅饮。

忽然，一朵樱花飘然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用手指拈下来，仔细地端详。过去，我还很少这样仔细地看过樱花。这朵樱花，花瓣是粉红色的，重瓣，分为五瓣，中间是颤抖着的花蕊，花蕊也是淡粉红色的，带着一根长梗，就这样躺在我的手上，似乎带着一点喜悦和哀愁，娇羞和安详。我确实被感动了。

据说，夜间观赏樱花，过去是贵族的生活方式之一，但是现在，却是京都人的一种风气了。每年春天，他们都要在樱花树下，摆开阵势，饮酒狂欢。樱花的图案也在各种艺术作品、各种日常生活器物上出现，成为象征日本精神品格的一个符号。

另外的一天晚上，我和祝勇在京都的一条贯穿的河流——鸭川边漫步所看到的夜樱。那天晚上，我们在一家韩国烧烤城吃了十分实在的烤肉，回到了宾馆，觉得仍旧需要走走路，就来到了大街上。

京都的夜晚，灯火通明，白天古都的那种安静沉着的气息，都不见了，成为了年轻人的乐园。似乎到处都在消费、欢闹和派对，人流滚滚。我们几乎是被裹挟着进了一些商场，胡乱买了一些东西，比如要带回去的化妆品和小吃，然后，再次走到了大街上。

在一个不起眼的街上，我们还进了一家成人书店，里面有好多层，二层全部是日本女性出版的写真集，真是令人眼花缭乱。三楼都是色情音像制品和一些具体的工具，显示了日本发达的满足各种人隐秘欲望的文化。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鸭川边上。

鸭川，就是鸭河的意思。沿着鸭川，分布了不少京都很热闹的夜生活场所，像商店、发廊，甚至还有欢场，门口有人在招呼我们进去，说里面有各色美女。这真是鲜活的京都，根本没有在自己的历史里沉睡和死去的京都。

我们在一家成人书店待了一会儿，发现一楼摆放的全部都是写真集，这么多日本女孩子喜欢出写真集，还是真令人吃惊！而且，日本的成人漫画书很发达，很多都是有色情内容的。二楼摆放的是录像带和成人画报、画册，我翻阅了不少，发现日本的色情杂志比北欧的色情出版物要含蓄一点儿。我还特别地翻阅了一阵关于性虐和施虐的画册，还有一部分是吃屎喝尿的画册，这样比较变态的东西日本也是比较发达的。美女吃屎，真是很有意思的画面啊！

但我们的兴趣还是在古典的京都美上面，于是，我们沿着鸭川向前走。一路上，鸭川的潺潺流水声一直可以听见，鸭川边上，就是一排连绵而去的樱花树。很多樱花树都被路灯照耀得很鲜亮，我们一棵棵品赏，它们在夜晚的姿态真是不一样。而且，在只有几米宽的鸭河岸边，分布着很多各色餐馆，这些餐馆里面都有人吃饭。不同的身影，不同的男女，不同的灯光，不同的心境——我观看着，猜测着，和着眼前的夜樱花，真是一种难以传达的境界。

据说，樱花的品种有四百多种，最早的樱花，是从喜马拉雅山脚下的某个地方传种到了日本，经过了精心栽培嫁接，反而使日本成为了樱花的国度。

奈良东大寺

离开京都，花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又来到了奈良。从表面上看，奈良似乎非常的安静，人口也比京都要少得多，目前大约有三四十万人，因此显得有一种非常从容静谧的气质。

奈良作为日本人的首都，还在京都之前，古称为平安京，公元694年，在此建立了日本最初的国都，一共做了不到一百年的首都。因此，它作为都城历史，比京都还要早很多年。

奈良作为都城的时候，正是日本大受中国影响的时期，当时，日本兴起了向中国学习的高潮，不断派遣唐使者前往中国。这个时期，中日之间文化交流的程度很高。而日本向中国学习回来的宗教、建筑、文化等等痕迹，在奈良可以说都有保存。可以说，奈良既是日本一个非常古老的都城，也是中国人可以看到很多曾似相识的文化遗存的地方

在奈良，我看了三座大寺庙：东大寺、药师寺和唐招提寺。

东大寺靠近一座很大很秀美开阔的公园，环境迷人，樱花树开放在一片常青树种之间，非常有层次感。

东大寺是一座建于公元八世纪的寺庙，它的大佛殿、南大门和钟楼是非常有名的建筑。大佛殿是木质建筑，早年根据圣武天皇的意愿，于公元752年修建的。大佛殿如今存有一尊高达十六米多的青铜镀金大佛，被称为是日本的国宝。

在东大寺中，保存了很多在日本乃至世界美术史上，都可以大书一笔的珍贵艺术品。比如东大寺的八角灯笼、世界最大的铜像卢舍那佛像，还有各种观音菩萨的立像，都是奈良时期的珍贵文物遗存。卢舍那佛铜像的铸造据说化了四年的时间。

我国唐代高僧鉴真和尚东渡日本之后，曾经在这座寺庙设立了讲坛。在大佛殿后面的一片小树林里，是戒坛院，据说是鉴真和尚当年修建的。而等身高的四大天王立像，就分布在戒坛院的四个角上。

如今，东大寺里面到处都是春游的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而且，通往东大寺里面的石路上，还有很多褐色的鹿，它们一点也不慌张，悠闲地和游人周旋。来这里的游人，可以买一种专门的饼来喂它们。

离开寺院很远，回头望去，看见那东大寺巨大的木质大殿，非常巍峨雄伟。面对这样历经千年以上的建筑，确实感到震撼和忘言之美。

药师寺

药师寺似乎隐藏在一片民居当中，我们停在了一个停车场，进去要走一段蜿蜒的路，期间可以看见呼啸而过的郊区轻轨列车。

靠近了发现，药师寺似乎建立在一片十分开阔的平地上，掩映在一片树林里。有好几进院子，分布着不同的寺庙建筑。

药师寺，建于公元680年，这个寺庙建筑群是由天武天皇当年发愿，而由持成天皇最后建成。它最显眼的地方是两座多檐塔，其中的一座上有一个高高的金顶塔轮，也是铜铸的，刺破了青天。

我站在寺庙的院子里，在不同的方位观看这两座塔，觉得非常美丽。正好那天的天气非常好，晴天之下，两座细看分别很大的塔尖高耸，而且似乎有隐隐的铃铛声在高空传来，十分神秘。

药师寺的东塔水烟也是铜铸的，如同四根羽毛，每根羽毛上都雕刻有几个天界使女，呈现类似敦煌壁画上的各种舞蹈、奏乐造型。

药师寺以一座药师如来的坐像、一座观音铜像而闻名世界。这些铜像，都是公元八世纪的作品，深受唐代文化的影响。

在一个开阔的后院，我看到了一棵开放得十分灿烂皎洁的樱花树，花色比一般的樱花白，像春天的春雪颜色，十分奇特。后院的一排房间，是玄奘伽蓝院，有日本现在画家平山郁夫的一些巨幅画作，都是大唐西域的自然景观，描绘了玄奘西天取经的艰难环境。平山郁夫的画大气磅礴，同时又有十分细腻丰富的朦胧意境美。

唐招提寺

唐招提寺，是中国高僧鉴真东渡之后，于公元759年建成的。现在，鉴真大师的坐像被供奉在寺庙里，鉴真和尚的墓地也在这座寺庙里。寺庙里还珍藏了当年鉴真和尚带来的很多珍贵经卷。

这个寺庙，如今已经是日本申报的世界文化遗产项目。我们去的时候，因为事先联系了，所以一个看上去很文秀朴实的年轻住持，正在寺庙的门口等待着我们，终于等到了我们，他很高兴地笑了。

进了清寂的寺院，我发现这里一些建筑正在维修，尤其是寺庙里面的一幢大殿，需要重新修复，被脚手架完全遮蔽了。

听住持介绍说，大殿的整个修复，需要十三年，重新拆了，然后重新整旧如旧。我很吃惊，因为在古文物的维修和养护上，日本的方法，绝对是我们应该学习和借鉴的。他们可以在几个月之内建立一幢摩天大楼，但是却用十三年的时间，来修整一幢高三十米的大殿。

这里面的快和慢，是不是很有象征意味！

唐招提寺的院落很开阔平展，有几进的院落。里面到处都是鉴真和尚当年的遗迹，比如他开坛讲经的讲坛，比如他修行的金堂等。这些遗迹一般不对外开放了，因为我们来自中国，外务省特地让他们开放给我们了。

在唐招提寺里，鉴真和尚像、千手观音立像和卢舍那佛像，如来佛佛像、药师如来佛像，还有鉴真和尚亲自建造的金堂、讲堂等等，都是日本的国宝。在后院看到了几个中国领导人过去在后院里手植的一些树木和植物，内心涌现出来亲切的感情。

鉴真和尚多次东渡，成为中日之间文化的桥梁，他的事业，我们的课本上也有介绍，而日本现代作家井上靖的名作《天平之甍》，更是非常详细地描绘了鉴真和尚当年远渡重洋来到日本传播佛教文化的事迹。现在，寺庙的后面，一片绿树掩映的小花园里，还有井上靖的纪念碑，旁边不远，是我国佛学大师赵朴初居士的纪念碑。

我注意到，唐招提寺里面樱花树只有很少的几棵，但是开放起来，却完全不同于我们在别处看到的樱花——细嫩的枝条上，开满了有些不堪重负的富贵的大樱花，使枝条被压弯了，显现了一种柔和坚韧的美。

这样的美，在唐招提寺看到，是不是别有韵味？

大阪城

离开了奈良，我们来到了大阪。

虽然大阪是日本仅次于东京的商业城市，到大阪最先应该看的，却是古建筑大阪城天守阁。大阪城的建立，和日本封建贵族将军丰臣秀吉有关。丰臣秀吉掌握了幕府政权之后，不愿意待在京都，而是到了大阪，于1583年开始了建立大阪城的工作，很快建成了雄伟的天守阁。现在，这里已经被建成了一座公园，我们来到的时候是一个下午，公园里有很多鸽子，还有一个白人在公园里表演弹唱，另外还有一个杂技团在表演喷火和耍猴，一派热闹的景象。

天守阁被一条护城河所环绕，外城是由特别巨大的石头砌成的，我觉得比东京的皇居外城还要坚固许多。这样大的石头，前所未见。我多次在黑泽明和日本其他电影导演的影片中，见过这个巍峨的天守阁，今天亲自登临，十分高兴。

天守阁外五层内八层，我们坐电梯上去，然后一层层地往下走。每一层都有巨大的沙盘、壁画和电子三维投影，还有动画展示，来适合不同年龄的人观赏，同时展现日本各个阶段、尤其是丰臣秀吉的历史。这些三维展示，有的是话剧片段投影，有的是歌舞伎的片段，从顶层向下，渐渐地可以看到日本的历史是如何展开的。

离开了天守阁，我们驱车前往大阪商务中心区。这里又叫OBP地区，是大阪的商务中心区。仰望二十一世纪都市新媒体大厦，展望松下广场，感受现代的大阪。大阪作为日本关西最大的商业城市的历史，已经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从传说中的古代到八世纪，它也曾经多次被定为首都。近代，由于它的经济发展，被称为“天下的厨房”，是日本现代都市文明的代表城市。

通天阁是模仿巴黎的艾菲尔铁塔修建的，在103米高的地方，可以一览大阪的全貌。站在这样的地方，确实有通天的感觉了。

大阪最繁华的地方，是道顿堀，之所以叫道顿堀，是为了纪念1612年在这里开凿大运河的安井道顿。运河边上，霓虹灯非常繁复明亮，各种各样的餐厅比比皆是，你可以品尝到各种美味。这里的欢场商场，是日本除了东京银座以外，有名的另一个销金窟。而大阪的海洋馆应该是亚洲最好的海洋馆了。

我们的汽车一直在大阪各个地方游走，有时候，抵达了一个港口，在一个巨大的购物中心待了一阵子，买了一些十分便宜精美的东西，坐在港口临海的椅子上，看远处的轮船出航。有时候，我们又在穿越一个跨海大桥，这样，被钢和水泥建造出来的大阪，雄伟和复杂地展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通过游走，我发现，大阪和京都、奈良、神户，还有和歌山、姬路这些城市，已经完全地通过地铁、轻型轨道交通、高速公路连接了起来，成为了一个庞大的城市群。也许不久，这一片关西城市群，甚至可以和东京、横滨的关东城市群连为了一体，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群。想到这里，我很钦佩日本人的勤奋和聪明、执著和一丝不苟，认真和精细的创造精神。

晚上，我们来到了全日空航空公司下属的酒店下榻。这是一家很高的豪华饭店，像突然挺拔起来的一棵巨树，伫立在大阪海湾边上。

我住在四十八层，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大阪城市夜晚的真正风姿。而白色的雾淡淡地遮掩了大阪的暮色。我还可以看见，不远处在大海上浮起来的、完全由钢铁建造的大阪关西国际机场。明天一早，我们乘坐的飞机，就会从那里起飞，跨越日本海、北海和渤海，向大陆上的北京飞去。

邱华栋，1969年生于新疆。当代小说家、诗人、评论家。曾为《青年文学》杂志执行主编，现为《人民文学》杂志副主编。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夏天的禁忌》《夜晚的诺言》《白昼的躁动》《正午的供词》《花儿花》《骑飞鱼的人》《单筒望远镜》《教授》，中短篇小说集《黑暗河流上的闪光》《把我捆住》，散文集《绝色喀纳斯》，书评集《和大师一起生活》，建筑评论集《城市漫步》，诗集《花朵与岩石》等七十多种。多部作品被译成法文、德文、日文、韩文、英文、越南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