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告时光

□孙俊良

控告时光

□孙俊良

呼吸幸福这个词

午饭后阳光明亮的呼吸

老屋泥土般的呼吸

院里母亲种下的凤仙花

红色的呼吸

老屋后玉米鲜嫩的呼吸

小炕上，父亲疲累的呼吸

父亲身边，小小黑花猫的呼吸

黑花猫身边

一只青花猫食碗细碎的呼吸

这么多的呼吸

呼吸出那么多的幸福

幸福这个词正在

我阅读的一本书里呼吸

每一片落叶都是秋天的一滴泪

必须忍住，坚决地忍住

只要掉下一滴泪

那就是大军溃败的不祥之兆

让马儿忍住，让蹄儿忍住

让每一棵树忍住

让每一颗心忍住

不能有一丝的松动

只要有一片落叶掉下

那就是大雨如注的先兆

忍住，秋天咬着呀

用尽全身的力气忍着

忍着一片落叶的坏思想

忍着一滴泪的松动迹象

多么艰难的秋天啊

就像一个暮年的老者

忍着牙齿的松动

拒绝时间的腐蚀

多么不容易的一个老头

我也想伸出双手

帮它把那片松动的思想托住

控告时光

31岁的一张黑白照

就像一堵从不说话的墙

里面藏着我们54个同学

十六七岁的青春岁月

摸一把老墙

感慨比落叶还要纷飞

那些可爱的同学和青春啊

我要把你们一个一个亲吻

时光啊，还我们的青春

还我们的稚嫩

我想到一个特别的法庭里去控告

控告时光这个无赖

偷走我们31年的青春

至今没有归还的意向

月亮这张饼

月亮这张薄薄的饼

风尝过，雨尝过

文人的笔尝过，悠悠的岁月尝过

月亮这张饼的味过

正月十五知道，八月十五清楚

香明白，酒懂得

云坐在空中

就着月亮的味道

看一眼山，看一眼水

看一眼醒，看一眼醉

门

深夜

门把自己卸下来

假装成一个人

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穿上拖鞋，走入客厅

模仿人的样子，端起一杯红尘

坐在沙发上慢慢品尝

早饭过后，我假装成门

然后混入江湖

一会儿把自己打开

一会儿把自己关上

几粒青草枕着祖父的安祥

时间的浅处，祖父锄着

满地鸡鸣，几粒青草，数枚灰菜

一粒更小的青草藏进祖父的锄片里

祖父一年矮似一年

锄片一年矮似一年

那年春天，祖父矮得比土还矮

亲人们的泪水滴滴嗒嗒

浇活的不是祖父，而是那一粒粒青草

祖坟上多了一捧黄土

一粒粒青草替我们守孝

在等待着祖父醒来

不知是要等祖父醒来再锄它们一次疾病

还是要感谢这捧黄土

给了它们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