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

□游 睿

如刀

□游 睿

接到老领导的电话，他瞬间愣住了：吴芳茹自杀了。

这自然不是个小事，吴芳茹是老领导的准儿媳，和老领导的儿子婚纱照都拍了，婚礼举行在即，却偏偏出了这么大的意外。

老领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你到我这里来一趟吧。

他自然应允。

他草根出身，大学毕业后考进机关，尽管才华横溢，但一直平平庸庸毫无建树。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老领导，老领导对他的胆识和谋略都十分赞赏。通过老领导的举荐，他才如鱼得水，一路走到今天。

对老领导，除了报知遇之恩，他更有无限敬重。

多年来，老领导一直要求他慎言慎行，而老领导自己更是以身作则，两袖清风，在任职期间做了不少好事，不少群众一直记得他。

到了老领导家，刚进门就遇到老领导的儿子。那小子原本一脸悲伤，一见他进来，却立刻对他怒目而视，然后一句话都没有就转身走开。他顿时感到莫名其妙。

这时老领导出来，招呼他坐下，并给他递了杯茶说，别和孩子计较，他也挺难受的。

他笑了笑表示理解，然后问，芳茹是怎么回事？

老领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瞬间又说，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这不怨你。

怨我？他不解，难道这事和我有关系？

老领导叹了口气说，你知道芳茹考教师的事情吧。

他点头。他当然知道，作为分管教育的县领导，在第一轮笔试成绩出来之后，他就看到了吴芳茹的名字。吴芳茹笔试靠前，此后面试也很顺利，总成绩一直排在前列。

正因为吴芳茹是老领导的准儿媳，按照老领导的作风，是绝对不容他插手的。而且，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吴芳茹是老领导的准儿媳。所以，后来对这个考试，他也没有再过问过。

难道是芳茹成绩不够没考上？他问，就因为这事自杀了？

老领导并没有回答他，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老领导说，几天前你是不是去青莲酒家吃过一顿饭？

他想了想，确有其事。是一个多年前的老同学请客，本来约了多次，他都一再拒绝。那天实在推不过去了，才同意前往。

有哪些人一起？老领导又问。

当时只有卫生局局长和教育局局长在，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下属，再无其他人。他说。

老领导摇了摇头说，我曾经嘱咐过你多次，看来你还是没留心。

就吃了个便饭，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酒都没喝，应该没问题吧？他疑惑了。

当然有问题。老领导起了身，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并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放在苹果上。

老领导并不说话，一用力，苹果瞬间一分为二。老领导再一挥手，把半个苹果又分为两半。老领导似乎还没尽兴，不断挥刀，苹果就不断被分开，分得更细更小。

他更加不解了。老领导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吗？他说，您是要告诉我什么？

老领导这时才停了下来说，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手中的权力，就是一把刀。

是的，你还告诉我，权力越大，刀就越锋利。可是这刀和吴芳茹的死和吃顿饭有什么关系啊？他更加不解了。

老领导这时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他立刻收起心中的不悦，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领导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我来说说那顿饭吧，我相信就你们四个人，而且在桌子上丝毫没提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对不对？

他点头说，是的。

其实这不是一顿简单的饭。老领导说，尽管你们什么都没说，但是饭后卫生局局长和教育局局长共同做了一件事情。在体检环节通过人为操作，让一个笔试和面试成绩本来不理想的人在体检中获得优势，顺利将另外一个人挤了下去。

真大胆，是谁叫他们这么做的？他怒道。

老领导盯着他，半晌才说，那个人就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您觉得我会叫他们这么做吗？他义正词严。

老领导说，你知道上去的和下去的人是谁吗？

他睁大眼睛说，挤下去的是谁，难道是芳茹？不会吧！

被挤下去的，真的就是芳茹，她那么努力，怎么会不觉得委屈呢，自然也就想不开了。老领导说，你也许并不知道，被推上去的，就是你同学的侄女！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他感到焦躁不安，难道就因为吃了顿便饭，就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不敢想下去了。

是的，就是吃了顿饭。老领导说，你要知道，自己身上有着较大的权力，无须你表任何态说任何话，只需往那里一坐，就已经帮人办成了许多事情。

老领导又拿了个苹果，一刀切下去说，这把刀只是无心地路过，但却真实地把苹果分开了。

他顿时冷汗淋漓。

（原载《小说月刊》2015年第6期 河南李雪霞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