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病穷一生

◎裴文兵

史 记

小病穷一生

◎裴文兵

御医显身手

明朝嘉靖年间，江南泾县县城里有一位富商名叫马得福，这天，他正在家中算账，忽然，他得知了一个消息：他的表弟从京城回来了。

马得福的表弟姓董，是皇宫里的御医，一向被马得福引以为豪。听说董御医回家来了，马得福哪还有心思继续算账？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立即赶到了董家。

见到了董御医，马得福先是一阵吹捧，然后不停地打听皇宫里、京城里的奇闻异事。董御医很受用，清了清嗓子，扬扬得意地说了起来……

不知不觉，董御医说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饭的时间到了，董家摆了一桌宴席，款待马得福。

酒足饭饱，马得福这才告辞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起了床，忽然感到自己一阵头昏眼花，接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来，他昨晚在董家喝多了酒，浑身燥热，回家的路上，他敞开了衣襟，被冷风一吹，染上了风寒。

老婆许荷花见马得福咳得厉害，便连忙向门外走去。马得福伸手拦住了她：“你去哪儿？”许荷花道：“我去请江郎中，给你开个药方。”马得福连忙摇了摇手：“不要去请江郎中。”

江郎中是马家的邻居，医术精湛，在泾县城里颇有名气。多年来，马家一家老小每当病了，都请江郎中诊治，无不药到病除。

许荷花不解，马得福道：“我表弟董御医回来了，你何必去请江郎中为我治病？”许荷花不以为然：“你只是染上了风寒，这样的小病，你为何偏偏要请你表弟医治？”马得福手一摆：“我从来都没有被表弟治过病，这回，说啥我也要请他给我治病！他可是御医，被他治病，那可是一种荣耀呢！”

听马得福这么一说，许荷花便连忙要去请董御医，马得福却道：“请御医治病，哪能劳他的大驾来我的家里？我得亲自上他家去！”说着，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出了自家的大门。

走了十多步，马得福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得福，你染上风寒了吧？我给你开个方子吧！”马得福扭头一看，说话的正是江郎中。

表弟董御医回来了，马得福哪里还愿意让江郎中治病？于是，他冷冷道：“不必了，我正去找我表弟治病呢！”江郎中一愣，摇了摇头走开了。

赶到董家，见到了董御医，马得福说出了自己的来意。董御医拉开架势，有模有样地来了一番望闻问切，然后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开了一个药方，让马得福去抓药，并说喝了药汤后，不出三天，马得福的病就能见好。马得福听了，感激得连连点头。

出了董家大门，马得福来到了一家药铺。掌柜的拿着那张药方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了药方上的字，然后摇了摇头。

马得福不解地问：“咋了？”

掌柜道：“这倒确实是一个医治风寒之疾的好方子，可是，小铺没有药方上的药材！”马得福心说：连药方上的药材都没有，这药铺确实够“小”！

心里头一边这么想着，马得福一边进了另一家药铺，谁知，那家药铺里也没有药方上的药材……

就这样，马得福跑遍了县城里所有的药铺，都没能买到药方上的药材。

一打听，这才得知：董御医所开的药方上的十多种药材，都非常名贵，因此，县城里的药铺都没有，要买那些药材，得去两百多里外的宣州城，而买那一服药，至少得花三百两银子。

原来，董御医开药方时，心想：如果我开了一个平常的方子，哪能显示出我这位御医的本事？于是董御医为马得福开了一个特别的方子，而那个方子，皇上、妃子、王公大臣们，才经常用。

回到家里，许荷花见他两手空空，忙问他为何没有抓药。马得福连忙把事情说给她听了。

许荷花惊讶道：“一服药要花费三百两银子？那些药材真是太贵重了！得福，我还是请江郎中为你开个方子吧，以前，江郎中开的药方，一服药只需花费几吊铜钱！”

马得福却摇了摇头：“我既然已经让表弟开了方子，那么，我就不能让江郎中开方子，否则，我表弟的脸面往哪里放？他可是御医啊……明天，我便去一趟宣州城，把药材买回来！”

许荷花问：“去宣州城抓药的事让伙计去办就行了，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马得福摆摆手：“那么贵重的药材，让伙计去买我哪能放心？”

露富招大难

第二天，马得福赶着一辆马车，一路颠簸着赶到了宣州城。在一家药铺里，花了三百多两银子，果然买到了药材。

在客栈里歇息了一晚，第二天，马得福赶着马车往回赶，路过一座大山脚下时，一片茂密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铜锣声，紧接着，树林里冲出一群舞枪弄棒的汉子，拦住了马得福的去路。

马得福顿时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土匪。

马得福原本携带着四百两银子，买了药材之后，他只剩下了几十两银子。很快，那几十两银子就被土匪们搜走了。匪首掂了掂银子，挥了挥手，让马得福留下马车，赶紧离开。

马得福暗暗松了一口气，提着那包药材，正要继续赶路，忽然，一个土匪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大声道：“不对啊，不对！”匪首连忙问：“咋不对？”那土匪道：“不对，那不是一包普通的药材，而是十分名贵的药材！”马得福听了这话，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原来，那名土匪精通医道，他一嗅气味，便知道那些药材十分名贵。当下，那名土匪走上前来，打开那包药材看了看，然后向匪首禀报道：“果然是值许多银子的药—既然他治病用这么好的药材，那么，他家中一定非常富有！咱们何不绑他的票？”

匪首点了点头，然后一挥手，几个土匪一拥而上，将马得福的双眼蒙了起来，并将他五花大绑。

把马得福押上山寨，土匪们开始审问他，让他说出自家的住址。马得福哪里肯说？土匪们一阵拳打脚踢。四天后，马得福实在经不住殴打，只得说出了住址。匪首立即写了一封信，派人悄悄地送给了马家，索要赎金五千两银子。

马家虽然是富商，但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收到匪首的那封信后，许荷花急了，她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并变卖了大半家产，才总算凑齐了五千两银子，送到了信中约定的地点。

土匪们收到银子后，放了马得福，却没有将那包药材还给他。

回到家后，他仍然咳嗽不止，许荷花连忙请来江郎中，为他开了一个药方。他喝了三天汤药后，病便被治好了。这时，许荷花才告诉他说，董御医早已起程回京了。

病好后的第二天一早，马得福直奔县衙，请求知县大人派兵围剿那伙土匪。

知县有心不管这麻烦事，但想到马得福的表弟在皇宫里当御医，董御医要是在皇上面前说几句他的坏话，那么，他麻烦可就大了，于是，他派出了大批官兵围剿那伙土匪。

大半年后，官兵终于找到了那伙土匪的山寨，并攻了进去，将那伙土匪一网打尽。

马得福原以为，只要官兵攻占了山寨，他便可以追回那五千两银子，可谁知，那些银子早已被土匪们挥霍一空。他在山寨里东找西找，只找到了那包药材，不过，那包药材早已霉变腐烂了。

马得福没了法子，只得摆了一个菜摊，每天辛苦地卖菜，以维持生计。而他因为被御医瞧了一回病，便由富商变成了小贩的事，一时传为笑谈。

（原载《山海经·故事奇闻》2015年第6期 江西潘光贤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