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与毛竹

◎崔延军

橘子与毛竹

◎崔延军

两年前，橘子来公司应聘时，她的面试官正是筱雨东。筱雨东和橘子是校友，差一届，筱雨东毕业时，橘子开玩笑说，他去哪，一年后她就去哪找他。筱雨东没说什么，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所以，当橘子出现在筱雨东面前时，筱雨东除了惊讶，更多的是惊喜。他没想到她真的会来。

公司有规定，员工之间不准谈恋爱，否则就开除。橘子说：“我们就地下情，神不知鬼不觉。”可筱雨东不想，他说，他有了爱的能力，再去爱她。橘子天不怕地不怕，筱雨东经不住橘子的狂轰滥炸，妥协了，辛苦又小心地爱着她。

纸终究包不住火。那天，公司王总让筱雨东去他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以后，离橘子远点儿，她和你不适合，你知道怎么做。”

筱雨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橘子是白富美，他只是个屌丝。但王总的话还是刺伤了他，他狠狠地警告自己：“没有事业，绝不谈情。”他向橘子提出分手，断然，决绝。而橘子才来公司一个月。

筱雨东不再和橘子说一句话，他把整颗心都扑在工作上。橘子怎不明白他的苦？王总曾苦口婆心地劝她，忘了筱雨东，他只是个员工，而她，是集团董事长的千金。

橘子忘不掉她和筱雨东的初识。那是个雨夜，她从阅览室出来，刚撑起伞就被一阵风卷去。这时，头顶上的雨戛然而止，筱雨东站在他身边，说：“学妹，我送你回去吧。”橘子莞尔一笑应道：“那谢谢帅哥了。”

初识只是一瞬，爱却永世。他们曾山盟海誓，生死不离。可爱情遇见现实，就如鸡蛋碰上石头，不堪一击。

年终，筱雨东脱颖而出，从部门主管升为副总。他压抑良久的情感随之爆发。他再也不能忍受，爱明明近在咫尺，却要装得冷若冰霜。

筱雨东约了橘子，他要请她去K歌，K一个晚上。橘子欣喜若狂。

筱雨东和橘子K了一晚上，哭笑了一晚上。次日，又形同陌路，他俩怕王总发觉。橘子来这里工作，她爸爸起初并不知道。

他们小心翼翼地继续着地下情，一直到橘子高升，筱雨东落选。

一个月前，公司发布消息，拟调三人去上海总部任职，公开竞聘。消息发布后，橘子问筱雨东：“你去吗？”筱雨东鬼魅一笑说：“不去。”橘子说，她也不去。

截至报名的最后一天，橘子又问筱雨东，真不去吗？她有些怅然若失。她怕失去筱雨东，因为筱雨东能力出众，所有人都看好他。

筱雨东看着橘子，问她：“你想我去吗？真的想吗？”

“想，真的想。”橘子说这话时，脸上洋溢着笑，可心里在滴血。但她再万般不舍，也想筱雨东去，在她心里，筱雨东比她自己都重要。

橘子和筱雨东一起报了名，后来几天，她没日没夜地工作，做足准备。结果，她成功了，而筱雨东落选。

橘子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她怕筱雨东离她而去，现在离开的反而是她。

橘子去上海了，离别的那个晚上，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如此反复。可筱雨东始终没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落选。

筱雨东是故意落选的，因为只有他落选，橘子才会高升，而他高升，橘子还会待在这里。爱情和事业，他只能选一样，他选择了爱情，无果的爱情。

橘子打来电话，歇斯底里地骂他，骂声就要穿破他的心。可他又何曾不想呢？他可以忍受橘子的离开，可他的离开，会让橘子无法忍受，他怎么舍得？

筱雨东把所有的爱与无奈狠狠地宣泄在工作上。他期待有一天，能够站在董事长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我有了爱的能力，把橘子嫁给我。”

公司里一如既往地热闹，忙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筱雨东还是时时感觉如同深陷孤岛，失去了全世界。

一个月后，橘子突然回来。她带来个好消息：筱雨东业绩突出，破格升职，做好交接后，即刻去上海总部。

筱雨东喜极而泣，紧紧拥着橘子，问她，这是真的吗？

橘子深情地看着他，舒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这时，筱雨东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推开橘子，泪水在眼里打转，他质问：“橘子，是你求你爸爸的，是吗？”

橘子心疼得想落泪，但她强忍着，她只说，他完全有资格去，董事长差点儿错失了他。

筱雨东没再追问，他深深懂得橘子的心。

半个月后，筱雨东怀揣着梦想去了上海。可在总部，他没见到橘子，一位同事说，她又回了北京，接替了筱雨东的工作。筱雨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无名火把他整个心燃着了，他径直闯进董事长的办公室，狠狠地指责他：“您是个父亲，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您可以开除我，可以让我滚出您的公司。可您为什么要活活折磨橘子？她是您的女儿啊。”

董事长两眼审视着筱雨东，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对筱雨东的话置若罔闻，反而问他：“你知道毛竹吗？”

筱雨东被问得一脸茫然，董事长说：“回去查一下，我等你的好消息。”

筱雨东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回想着董事长的问题。毛竹？他很快查到答案，原来毛竹有一个奇异的特征：毛竹前四年的时间里，仅仅长到三厘米，而在第五年，则会以每天三十厘米的速度疯长，六周的时间就可以长到十五米。

筱雨东回答了董事长的问题，董事长却又提出一个问题，莫名其妙：“你能熬过那三厘米吗？”

正当筱雨东绞尽脑汁时，橘子打来电话。她告诉筱雨东，毛竹前四年的时间里，并不是没有成长，而是在扎根，很深很深，很扎实的根。橘子问他：“你明白吗？”

筱雨东顿悟，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不都需要很深很深，很扎实的根吗？董事长意在磨炼他们。他想，他一定会熬过那三厘米。

两年后，筱雨东和橘子终于走到一起。

橘子说：“我们注定有缘，不然你怎么会恰巧选择了我爸的公司？”

筱雨东诡异一笑说：“我是为你而来的，我知道终有一天，会遇见你。”

橘子一噘嘴，扑进了筱雨东的怀里。

（原载《百家故事》2015年8月上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