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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崎岖的现实大地汲取飞翔的力量
——黄春华的华丽转身

2015-11-17徐鲁

长江丛刊 2015年5期
关键词:春华幻想儿童文学

徐鲁

广角镜

从崎岖的现实大地汲取飞翔的力量
——黄春华的华丽转身

徐鲁

春华的创作历程和创作成果,在我看来,他为我们贡献了至少三类不同题材和风格的作品:

一是以《杨梅》、《一滴泪珠掰两瓣》、《青春日记》等为代表的坚实的现实主义作品,这是春华立足文坛的奠基之作,我最早对春华的认识,也来自这类题材的作品。

二是以《猫王》系列、《命运的魔术师》等为代表的超现实主义作品,即幻想主义作品,这类作品不仅为春华带来了庞大的读者群,也把春华的儿童文学创作送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峰,我所说的他的“华丽转身”,也是指此类作品。

第三类作品,他现在好像不再写了,就是以《开皮豆》系列、《苏克和小感冒的非常夏天》等为代表的幽默轻喜剧作品。这类作品近几年来已经被许多儿童文学作家写得泛滥了,文学的成分变得越来越稀薄,娱乐性也比较浅表化,已经被贴上了取悦儿童、简单地媚俗搞笑、和“弱智化”的标签,对黄春华来说,这类作品已经是“林花谢了春红”,他现在早已跨越了书写这类毫无写作难度的商业童书的平川,不再去写这类作品,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对春华儿童文学创作成就的认识,也想简要地谈论三点看法:

首先,黄春华的作品表现出了一种强烈的底层关怀意识。他好像是被现实逼迫着,要去说出生活的重量。我一直坚信,文学里的沉重与艰辛,永远不及生活本身的沉重与艰辛,再伤痛的小说,也比不上生活中的伤痛。春华的小说,从不同的角度书写了这种触目惊心的伤痛,以及青春的心灵所难以承受的“命运之重”。幸福的童年都是相似的,不幸的童年却各有各的不幸。春华的小说里写到了许多特殊家庭、甚至是在极端状态的家庭背景下,少年人如何生存、如何突破、如何以坚强不屈的姿态去战胜困境、走出阴影、追逐心中梦想的故事。他所写的主人公,不是处在成长环境的弱势地位上,就是置身在命运的漩涡里、岔路口、甚至悬崖边,例如家庭关系失衡、亲情缺失的离异家庭,例如高考落榜生,例如丑小鸭般的生存境遇。《杨梅》、《一滴泪珠掰两瓣》,还有《只有爱不能分开》、《手心里的阳光》、《青春日记》,都是写出了生活的冷冽与残酷,也展现了青春的坚韧与不屈的作品。这些小说撩开了人们通常会想当然地认为的、遮掩在青春花季外表的矫饰的面纱,让我们看到了一些真实的和令人无法回避的成长现实。独特的童年故事,隐秘的少女心理,沉重的家庭负担,以及善良、无助而又自尊的人物……他用不同的故事,告诉了正处在蜕变期的少年读者:人是在不断反抗周围环境中成长和壮大起来的;世界如此艰辛,长大并不容易,因此需要你内心的坚韧与强大;只有那些曾经在悲苦的、艰难的、乃至死亡阴影里生活过的人,对于他们所热爱、所梦想的东西,才会更加执着地去热爱、去追求,并且无不感到甜蜜和珍惜,包括最高贵的生命。因此我说,春华小说里始终有一种温润的悲悯情怀和强烈的成长关怀意味。

其次,春华也拥有一种对于作家来说极其重要的幻想力和超越现实的能力。这一点对儿童文学作家来说尤其显得重要。一般的想象力是不足为奇,每个作家都会具备。但是春华的幻想力量,来自他对崎岖的现实大地上的生活的体验、感悟和汲取。春华的《猫王》系列,是在一个虚构的、幻想的世界里展开的故事。但是那些惊心动魄、尔虞我诈、此消彼长的猫族、鼠界和蛇的王国,又何尝不是人类生活的写照?优秀的幻想作品,从来都是“最彻底的现实主义”,它们甚至比现实题材的小说更注重呈现人类的终极命运和那些令人纠结的尖锐问题。这是因为,幻想类作品更容易把人物放到一个极端的时空环境中进行一种命运实验,进而把一些异常残酷和沉重的东西表现出来。是道德的还是反人类的?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是忠诚还是背叛?是救赎还是沉沦?这些严肃的逼问,在春华的幻想作品里都有所涉及。因此,我们说他的《猫王》系列既是幻想与动物的史诗,也是现实和人性的寓言。幻想的大鸟虽然一直在虚构的天空飞翔,沉重的影子却始终投射在真实的大地之上。

第三,春华是一位志存高远而又富有艺术表现力和掌控力的作家。像《猫王》这样比较恢弘、又是开放性的叙事架构,像《青春日记》这样复合性的多线索的叙事方式,其实也是对作家的一种创作智力和艺术水平上的考验。意大利文学家卡尔维诺有一个说法:“要产生出一种创造性,非得有一定的坚实性不可。作家的想象力就像是果酱,你得把它抹在一片片具体的面包上,不然想象力就真的跟果酱一样,一直没有形状,也无法拿它创造任何东西出来。”在这一点上,黄春华在如何给读者讲述一个好故事的同时,也向读者呈现了他善于驾驭长篇故事的才能和智慧。许多三部曲式的作品,我们往往能够从作家的叙事和句子的步态,看出他是否已经疲倦和松懈了。但是春华却能做到三部书“一浪高过一浪”,没有给人松弛感和疲倦感。这也不仅仅是一种创作上的掌控能力。其实这里也暗含着一条永远有效的“强劲原则”,那就是,归根结底还是看一个作家有没有一种强健的生命的激情和创作上的投入。在这一点上,春华表现出了足够的强健和耐力,他具备了一种诗人聂鲁达所谓的“火热的耐心”。

那么,综上所说,如果让我来为黄春华先生写一段诺贝尔文学奖式的颁奖词,我想表述如下:

他以热情和沉潜的姿态,与当下庸凡和浮躁的生活达成了心灵上的和解,同时又以一个作家的良知与温暖的情怀,去发现和书写现实生活中的艰辛、疼痛与悲伤,去为那些在复杂的生活和神秘的命运面前,既不肯低头、也不愿放弃梦想的青春的身影,送去真诚的抚慰、鼓励和礼赞。他从崎岖的现实大地出发,孤身进入一个人物关系更加庞大和复杂,故事结构也更具挑战性的虚构世界,并且付出数年孤独和艰苦的光阴,完成了一次华丽转身,为自己赢得了更广泛的读者。他的书,无论是取材于身边最真实的现实生活,还是重新去营造一个独立的幻想王国;无论是讲述严峻生活中的悲剧故事,还是书写幻想国度里的生死恩怨,却都能坚守着人类道德和正义的底线,让美好和温暖的人性的光辉,照耀着他的故事和他的主人公,同时也用这样的光辉,把读者,尤其是把正处在成长探索期的少年儿童读者,从纷纭、迷茫和黑暗中提升出来,拯救出来。美好的小说总会给人们带来光明和“正能量”。黄春华先生,感谢你!你的小说是幻想的史诗,也是现实的寓言,你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光明和“正能量”。

最后,要说一点黄春华的“不足”。我曾写过一篇短文,标题是《我们误会了巴尔扎克》,说的是巴尔扎克在他的长篇小说《两个新娘的回忆》的扉页上,留下了一大段题辞,是献给女作家乔治·桑的。其中写到,“亲爱的乔治……拙作问世,无一不伴随痛苦,别的姑且不说,仅我咄咄逼人的多产,就招致多少非难,仿佛我眼前的世界并没有如此丰富似的。”撇开对乔治·桑的颂扬和致敬的感情且不说,巴尔扎克在这段献辞里,其实还借机发了一点“牢骚”,那就是,许多同行,包括读者,对他那“咄咄逼人的多产”的误解和非难,令他心中不爽,以至于他只好反唇相讥,说出“仿佛我眼前的世界并没有如此丰富似的”这样反驳的话语。黄春华近几年的创作,无疑也显示了一种“咄咄逼人的多产”。这说明他很勤奋,也十分敬业。那么,写到了现在,是不是到了应该稍微放慢一点速度,写得更精致一些,甚至不必写得那么长的时候了呢?这么长、这么没完没了的大篇幅的故事讲述,可能会为你赢得读者,同时也可能吓走一些读者。说老实话,我就是被这么长的篇幅吓走的、退避三舍的读者之一。而且,这也可能带动一种未必值得称赞的风气:只要写出了“1”,后面就都可以写“2”、写“3”……我觉得,此风不可长,还是丁玲前辈说的“一本书主义”更好,更容易铸就完美和精致的作品。经济学界有所谓“Small Is Beautiful”即“小的是美好的”这一说。这种美学原则,值得儿童文学作家效仿。因为我们是在为未成年人写作,而不应成为“市场的奴隶”。习总书记不是也这样提醒我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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