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铃不响

□刘振涛

警铃不响

□刘振涛

老张是从外地搬来的，住在和馨小区。这天下午，正在睡觉的老张听到一阵铃声传来，他起来出门察看，发现是火警的警报器在响，他转身进屋拉起老伴跑了出来。

等到了楼道才发现，楼道里除了他俩，压根儿没人逃生，原来是警铃坏了。

过了几天，他正在洗澡，听到警铃再次响起，他满身泡沫围着浴巾就往外跑。到了外面发现和上次一样，大概受到外面卡车路过的震动影响，报警器独自响了一会儿就没音儿了。

老张回来冲掉身上的泡沫，穿上衣服就去了物业反映情况。物业经理坐在电脑前，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问：“啥事儿？”

老张赔着笑：“5号楼的119警报器坏了，你看……”

经理一拍桌子：“呀呀，我怎么能出三个2呢？这牌输得冤！”他转过头，“啊，警报器咋的啦？”

老张又重复一遍，问他能不能找人给修一下。

经理眼睛又回到了电脑上：“抢、抢地主！哈哈！你说啥警报器？”

老张看他没心思听自己说话，悻悻地转身出来，回去端详着那个警报器。看来光靠自己去反映情况还不行，多几个人去说物业才会当回事吧。可现在是白天，楼里的人少，等晚上人就多了。老张这么一想，就有了主意。

半夜，老张悄悄爬起来，来到警铃跟前，伸手按了下去。

顿时，铃声大作，只听隐约有人骂：“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把那玩意儿砸了吧，怎么晚上也响呢？”

可骂归骂，不见有人下楼来。老张又有了新的担忧：“怎么这些人都不理会火警啊？万一真着火了可咋整？”

连续几天，老张都要去按几下警报器，可还是没人当真，不但没人去物业反映情况，渐渐连骂声都没有了。

这天晚上，老张打算最后再按一次警铃，没想到被几个打麻将回来的人给发现了，他们大骂：“报警器乱响乱叫的，原来是你在搞鬼啊！老不死的，这不是欠揍吗？”说完，一顿拳头巴掌落下来，把老张打得半天才爬起来。

第二天，老张一瘸一拐地找到物业经理，要求更换火警警报器，经理很奇怪地看着他：“几百口子人住着都没事，就你能闹腾！”

老张眨巴着眼睛，灰溜溜地出了小区，直奔房屋中介去了，他不想住在这里了！可是，中介的人说，要想卖房子，得夫妻双方都同意才行，还问老张是否有老婆的委托书。

老张没精打采地回来，跟老婆一说，被老婆训斥了一顿，说屁大点事就卖房，绝对不同意。

这天，老张上楼，发现有一家在装修，门口堆着油漆和碎木刨花之类的边角料，还有调和油漆的稀料。老张犹豫着，对房主说：“这些都是易燃物，可得小心些啊！”

房主白了他一眼：“怎么着，你想给点着啊？”

碰了一鼻子灰，老张回家就睡觉。到了半夜，老张醒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起来拉开门，他发现楼道有火光，一股浓烟钻进鼻孔。

老张辨别了一下，火源可能来自那家装修的门口，一定是半夜回来的人抽烟不小心给引燃的！他转身就跑到火警警铃跟前，用力按了下去。

警铃没响！

警铃平时没事儿就自个儿响，现在怎么还不响了呢？老张不停用力按着，可还是不响！

他突然想到，就算响了，估计也不会有人理会的。

夜深人静，老张转身就往家跑，从自己的床下拖出来一个口袋，从袋子里面掏出一个刚买不久的大号扩音器。

他推了把老婆，老婆翻了个身没理他。他急了，大喊着：“着火了，起来！”他是拿着扩音器喊的，就在老婆耳边，声音巨响。

这下坏了，只见女人惊跳起来一头撞在墙上，咕咚一声，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老张看了看软塌塌的老婆，确认不会有大碍后，转身冲了出去。

这时候，大火把别家楼道的杂物都引燃了，浓烟滚滚直冲楼上。老张对着扩音器就大喊：“失—火—啦—”

老张这扩音器是大号的，声音的穿透力没得说，不但这栋八层楼的住户听见了，就连小区前后两栋楼都接二连三亮起了灯！

老张听见喊声和尖叫声不断传来，知道人们起来了，他冒险冲出烟火的包围，拎着大喇叭直奔物业。窗户开着，他抄起喇叭大叫：“着火了，快起来！”

正在睡觉的经理扑通一声掉下床，看经理还在蒙眬着，老张说：“赶紧拨火警，5号楼着火了，快呀！”

报警电话打完后，老张还不敢松气，他又跑出来站在小区门口，他要引领消防车进来，找到准确位置，这样不至于延误时间。

天快亮了，火势得到了控制，只有几家的门烧坏了，但楼道里的自行车和一切杂物，都化为灰烬。

消防员说，幸亏报警及时，如果再晚一点，火源附近的几家就保不住了！

有几个邻居冷静下来，觉得事情巧得离谱，便盯着老张问：“前几天你没事就按报警器，现在居然真着火了，咋这么巧呢？是不是你干的啊？”

另一个也说：“看见没，他连大喇叭都买好了，好像知道要着火一样，啥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吧？他咋就那么及时喊大伙儿，还报警呢？他就是纵火犯！报警抓他！”

老张气得把扩音器甩到了地上：“你、你们咋这样看人啊？”

老张的老婆这时候也醒了，她揉着脑袋上的包下来了，听到人们议论，她跑上楼，翻出一张报纸，气呼呼地甩给众人，说：“你们看看，我家老张是那种人吗？”

人们传看着报纸，相互看了一眼：“您是……”

“上面是、是我儿子……”老张蹲在了地上，捂住了脸。

报纸上刊登的是两年前的一则新闻，大意是：在这个城市的一次火灾中，一名消防战士在大火中救出32人，最后因体力不支在火海中倒下了……

人们静静地看着老张，眼里都湿了。

物业经理握着老张的手：“大叔，对不起，原来您儿子就是那位消防英雄……我爸爸就是您儿子给救出来的，临终前他还念叨着这件事呢。”

消防队长严厉地扫视一眼人群，最后目光落在经理身上：“火警警报器怎么能当儿戏？你们把生命看得那么轻吗？你们忽视它，就等于忽视你们自己的生命！”

天大亮了，消防官兵全部检查安装完毕警报系统，队长上前对老张说：“大叔，您来按下第一声警铃吧！”

小区的空地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只见老张上了楼，很快警铃响起来，在寂静的小区上空扩散开来……

（原载《山海经》2015年第10期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