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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如冬阳的男孩

2015-11-17/孟

作品 2015年19期
关键词:长句脑袋无人

文 /孟 京

正常正经的人总是离我很远,或装作不远。我不喜欢勉强自己,更不喜欢为情所困,所以尽量避免结交朋友,只在乎很少的人。这使我能专注地使他们爱我更深,于是待在身边的都不普通,世界越简单越安稳,所以我幸福,任性也放纵。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去年盛暑,一位不知从哪本童话里跑出来的男孩,带着一个快乐的脑袋,一双纯净的眼睛和一颗善良的心,把那个将所有原则都安全困住的密不透风的坚实铁窗,一瞬间变软熔化,让所有构成都骤然改变。

比如再亲近的朋友,一个月也不会见多于两次,却能一周有三天和他待在一起;比如我惯于在荒凉的城市边缘思考人生,他却使我在同一位置欣赏那并不干净的星空,听海耳语,把黑的漆成光;比如我不曾让熟悉的人读我的文字,不曾把华丽的长句改短,不曾重视任何节庆,却想在他生日那天,写些字给他。

然而我该怎样在炎热的夏天,述说一个将要告别的男孩的暖?

就是刚相识时,因为你饿把你带回家,让你和家人同桌吃晚餐,把能够分享的种种丰裕、美好、失落、残缺,都毫无保留地呈至你的生命里。教你看星直到雨来;教你游泳直到天气变冷;教你乐观直到学会奔跑;教你随缘直到经历过的苦难,都变成时间的灰。这样一个对陌生人有礼,不隐瞒,完全坦诚,永远带着善意的男孩,这样一种即使认识也难认出的宝贵又稀有的暖,真的要足够幸运和足够厌世,才不会误以为平凡、幼稚、过于单纯而错过。

每次在他身边,周遭事物都友善得像一个谎言。和我喝过酒的人都说我酒量好,不会醉,那是因为我知道极限在哪里,就像你知道容器有多大,就能在满之前不断斟,不断斟,只要不让它泻,你就一直平安。感情也是如此。生活也是如此。二十来年里,让我安心跨越界线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那些快乐的时光,仿佛拨个电话就能重过一遍;仿佛再次喝醉,压在星际十六楼的吧台上;仿佛为了小说的细节,跑到龙爪角却迷了路;仿佛离家出走无人找,吃药后不知所措;仿佛不小心把电单车驶上不该走的桥;仿佛在瓢泼大雨中等闪电,也会有一个人愿意放下一切,心无所想地赶到你身边,不惊奇,不训斥,不忧虑,不改变任何现状,不解决任何难题,就是赶到你身边,然后待在身边。

我想,无论是否信仰上帝,一生中总有些安排,会让人敬畏命运,总有些遇见,会让人深深感恩。而这暖如冬阳的男孩,这天赐的亲人,就够我心悦诚服。

为他的快乐,我从不吝啬,可是能做的,又那样地少。他除了有非常好的父母,还有非常多的朋友,生活上一无所缺。或者,陪他等月亮出来,听他弹弹吉他,躺在并不那么舒适的沙上,看低而近的云,渴的时候及时递上一瓶水,给他一个无人唠叨的角落安静地做梦,让他缓缓叙述圣经的故事,仰望瑰丽的晚霞,在忙得焦头烂额的日子装作有时间,记住他遗忘的东西安放的位置,便是能做的所有事。

有时我会有自己怎么变了很多的错觉,但很快就厘清,这其实是另一个我。对着除他以外的七十几亿人,我还是那样。粗俗,慵懒,堕落,爱抽烟,自以为是,容易失控,随时失踪。他聪明的地方在于他非常明白,让秘密保留原貌的唯一方法,就是它永远是个秘密。你不想说的,他通通不问,你不想他知道的,他就不再好奇,这种低调的付出,又是那么 温润如玉。好人一生平安,我得到了很好的实证。

不过,当我打算开拓不一样的职业生涯,放弃成为年少时非常向往的那种人,辞去奋斗了两年才得到的稳定工作,他快乐的脑袋,终于落寞地想,或许我很快就不再需要他了。即使上司再三挽留甚至调职,我也没有质疑过这决定,但那一刻,我真的有。他又一次动摇了我坚定无比的理由,而正因为他不具备人皆有之的阴暗部分,所以某些较为复杂的心情,他再用力投入配合,也是不会理解的,每当这种时候,我都索性不作回应。

我要走了。记得第一次说这句话,是去年深秋,从北京回来,在机场外。当时彼此还没有情同手足,因此说得很轻易,也确实认为后会是否有期并不重要,在台湾读大学时同窗同室的挚友,在毕业典礼上也没有作过正式的告别。

想到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形影不离,再也不能在陌生的场合里依靠他,再也无法,就觉得自此,我都比从前任何时刻,更加需要知道他活得好。

虽然他不懂,这才是我力求获得的一种需要。

请好好保重,当我不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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