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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与现代的契合

2015-11-16杨伟杰

人民音乐 2015年6期
关键词:竹笛音乐节乐团

“笛奏龙吟水,箫鸣凤下空。”中国源远流长的笛乐文化从河南舞阳的贾湖骨笛、浙江余姚河姆渡的骨哨等考古发现,中国的笛管类乐器已有八九千年的历史。东晋桓伊奏柯亭笛,唐代李謩擅吹笛,笛管乐器在宫廷雅乐和燕乐里都不可或缺。宋代戏曲兴起,明清时期昆曲、京剧、丝竹乐也相继盛行,竹笛一直都作为戏曲伴奏和乐队领奏,真正在舞台意义上的独奏形式在上世纪50年代才开始形成。中国笛乐艺术一路走来,经历了多个重要阶段,在20世纪更得以高速前进,到了21世纪的今天,我们有必要对以往的历史进行总结、沉淀与归纳。观照前人走过的足迹,可以让我们对未来的步伐走得更有信心。2014年11月17—26日分别在北京和广州举行的 “笛箫—传统与现代的契合——第二届中国竹笛音乐节”就是在这个历史文化的大环境下,由中国音乐学院主办,中国笛箫艺术研究中心与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竹笛专业委员会所承办的大型竹笛艺术与学术活动。

“‘中国竹笛音乐节是中国音乐学院竹笛专业建设的展示平台。竹笛专业在20世纪中叶纳入到专业音乐院校的课程中,已经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发展,今天应该有一个比较客观的、合理的剖析与审视。20世纪中叶,中国音乐教育有了很大的发展,西方音乐教育对我们的影响非常大,不论在音乐理论课程、教学手段和教学内容等方面,融入了许多西方的甚至是原样照搬,在教学课程中缺乏与自己文化相匹配的教学内容,缺乏对自己的历史背景、文化特征进行相应探究,自身应该怎样建设与完善的方向,一定的盲目性导致中国音乐发展缺乏延续性、前瞻性。时下都在强调建立自身文化价值观,那么中国音乐的自身价值观在哪里?应该怎样建立?我认为也应该得到重视和讨论的时候了。”在2012年第一届“中国竹笛音乐节”获得巨大成功后,笛箫演奏家、中国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竹笛乐团音乐总监张维良就已经开始思考筹备第二届音乐节,并探讨第一届与第二届之间的关系与脉络:“第一届的‘中国竹笛音乐节,从回顾意义来说,有现代的竹笛乐团作品,也有传统的山西二人台和潮州音乐,更有室内乐形式和协奏曲形式,是以过去一个世纪的归纳、总结、浓缩精华作为总体概念。第二届与第一届的不同点是在于我们试图宏观地去看21世纪竹笛音乐是否有更多可以拓宽的路子,有更大的追求方向。”

这次竹笛音乐节举行了4场专题音乐会,从这些音乐会可以看出竹笛音乐发展的几个走向:竹笛专业教学的实践、青年竹笛演奏人才的培养、竹笛曲目的不断创新、笛管乐器的改革、中外笛乐文化的交流。这几个方面并不是分割开来,而是与时并进,而且会有交流与互动。我们可以从11月17日晚上在中国音乐学院国音堂音乐厅举行,由中国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竹笛专业学生领衔主奏的“笛韵薪传——优秀学生交流音乐会”以及11月26日晚于广州华南师范大学音乐厅举行的“吴音粤韵:张健竹笛协奏曲音乐会”去进行讨论。前者完整地展现了全国三大音乐学院竹笛专业教学与演奏的总体实力。从演奏者所选奏的曲目,可以看出21世纪竹笛专业教学的走向。冯子存的《挂红灯》、赵松庭的《早晨》和《幽兰逢春》、简广易的《喜看丰收景》代表了年轻一代对上世纪50—70年代由演奏家自己创作笛乐独奏曲的继承与吸收;詹永明改编关铭的《蓝花花》,易柯、易加义、张宝庆的《阿诗玛叙事诗》和刘文金的《鹰之恋》是改革开放后十余年间,笛乐由较小型的独奏曲演化为协奏曲,并有专业作曲家参与创作的代表作;郭文景的《愁空山》、唐建平的《飞歌》是中国恢复高考后自行培养的优秀作曲家运用所学之理论,破格而创新之作;钟耀光的《胡旋舞》、王建民《中国随想No.1——东方印象》则反映了千禧年代竹笛乐曲在创作手法和技术难度上的最新发展。

“吴音粤韵:张健竹笛协奏曲音乐会”由张列执棒广东民族乐团协奏。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杨青谱写的《竹语》,由张维良创作的富有浓郁潮汕曲风的竹笛新曲《粤之海》与富有粤味的双笛与乐队曲《冬阳》更于当晚作世界首演。《竹语》是张维良于2013年委约杨青创作的,应张维良的要求,杨青把一些广东音乐的素材运用在作品中。乐曲的第一句基本上是以广东音乐作为动机,再慢慢演化出去而有所发展,他也把苏州评弹结合在一起。在创作手法上,他在尝试一种较为新颖写作方式,以线条多于和声语言,集中在弦乐与高、中、低音弹拨乐之间的对位。在竹笛出现的时候,乐队淡淡地烘托,到竹笛演奏完之后,乐队再出来,两者交替进行对话。《粤之海》则是张维良把他岭南文化的想象和感悟体现在作品中,他认为广东人是强悍与细腻兼备的,乐曲中加入潮乐名家王培瑜演奏的潮州二弦与广东民族乐团打击乐声部主奏的潮州大锣鼓正显示了这种刚柔相济的人文风情。这场音乐会把江南与岭南笛乐文化放在同一个平台上,尤其对岭南地方乐种如广东音乐、潮州音乐跟竹笛在创作和演奏上的结合做出了不少全新的尝试,丰富了岭南笛乐的多样性。

“笛韵薪传”,就是指中国竹笛表演艺术从民间走进学院,经过数十年的教学实践,从冯子存、赵松庭、陆春龄等老一辈竹笛艺术家被调进音乐学院,到培养出张维良、詹永明、戴亚、唐俊乔等中生代接班人,他们分别执教北京、上海三所主要的音乐学院,把上一代的经验,融合自己的学习所长,传道授业,与地方院校的专业教师共同努力,为国家培养出一代一代的青年竹笛演奏人才,“70后”的张健就是这个教学系统的典型例子。他也是教学与演奏能力兼备。“笛韵薪传”音乐会中的多位“90后”优秀学生陈昀颖、王俊侃、范临风、马云鹤、冯天石等则代表了年青一代坚强的后续力量。19日晚上在国家大剧院小剧场上演的“笛箫传天籁——中国竹笛乐团音乐会”更是竹笛表演艺术由独奏、协奏走向合奏形式的最佳展示。音乐会精彩纷呈,竹笛乐团组曲《月、日、光》、钢琴与竹笛乐团《夕阳箫鼓》《The Dizi in My Life》等六首作品各有特色。张维良重新编配的《鹧鸪飞》、在英国首演的《莽原》以及青年作曲家崔权创作的组曲《乡音》令人耳目一新。他们深谙竹笛乐团在音响、音色等方面的独特性,巧妙地运用作曲技法,把竹笛无可取代的优势通过竹笛乐团完美地呈现出来。在《鹧鸪飞》的快板里,张维良一改以往伴奏按着拍子演奏的模式,把独奏与竹笛乐团以竞奏的方式来演绎这段高速循环呼吸乐段;崔权在《乡音》中以竹笛轮奏取代和声写法,加上大量运用竹笛传统的装饰技巧,取得显著效果。

除了音乐会之外,这次竹笛音乐节也举行了13场学术论坛,先后由星海音乐学院民乐系教授兼系主任谭炎健,四川音乐学院民乐系教授兼系主任易加义、张维良,福建泉州南音乐团演奏家王大浩,台北琴园国乐团团长林谷珍,上海音乐学院民乐系教授唐俊乔,杭州铜音竹笛合作社社长董雪华,洞箫制作家陈强岑,扬中长鸣乐器厂厂长常敦明主讲,内容包括笛箫在广东音乐、福建南音两个地方乐种的运用和演奏特点,十孔笛、低音洞箫、木竹合成笛三种改革乐器的制作经验与实践,传统与现代笛乐之间的传承、发展和反思,两岸笛乐文化的交流与展望以及竹笛选材、维修和产业的发展现状。论坛涵盖面广、讨论深入,从一根竹笛引发出多角度和大范围的思考,激发了人们对竹笛音乐与外围学科的持续性探索。与会者大多是来自全国各个地方院校和文艺团体,能够一次接收如此海量的信息,对于促进地方笛乐文化的发展具有莫大的裨益。四位来自海外的音乐家也担任主讲。新加坡笛箫制作家黄德成以竹笛吹孔形状、管体内外径、管口校正三方面说明竹笛制作质量与发音科学性的关系;日本尺八演奏家福田辉久与其三味线演奏家夫人杵屋子邦讲解了两种乐器的历史,并示范了演奏技法与乐曲,引起了在场众多尺八爱好者的强烈兴趣。美国辛辛那提大学音乐学院作曲教授Joel Hoffman对他特别为中国竹笛乐团量身定做的《The Dizi in My Life》作出深刻解读,他详细地解说了乐曲的创作动机与音乐素材,更展示了如何利用竹笛乐团中每一把竹笛在音色上的微小差异去营造特别的音响效果。这些学术讨论涉及竹笛教学、乐器制作与改革、乐曲创作、中外笛乐交流等多项问题,而18日晚在中国音乐学院国音堂音乐厅举行的“中日箫笛与尺八的对话”音乐会就针对这些议题作出了回应。王大浩演奏的《望明月》带领观众感受中正平和的南音世界;日本横笛名家西川浩平一人坐奏的《翔Kakeri》,人笛合一的内在张力制造了强大的气墙,接着由张维良演奏的《潇湘水云》则以柔劲见长,绵延不断的箫音极具穿透力,与中央民族乐团一级演员吴琳的箜篌作出点线交融。其后日本尺八演奏家福田辉久缓缓步出舞台,《鹿の远音》彷佛是对大自然的呼唤;张维良为陈强岑亲制的低音洞箫创作并世界首演的《故乡——巴彦淖尔》深沉又深情,与《鹿の远音》异曲同工,均是人对天地万物的文化诠释。张维良的双箫合乐《咏秋》与金田潮儿的筱笛、尺八、三味线三重奏《音声三态·I》呈现了两国乐器自身的和谐与共融;压轴的《春之海》更尽显中日管乐器的特点,各种极具个性的乐器,在张维良的编配下却奇妙地融为一体,领奏乐段又能继续展露个性。在这场两国音乐的对话当中,中国与日本的竹管乐器作出了深度的交流。日本尺八源自中国,与南音洞箫同根共性,两者亦各自保存了自身的传统,然而尺八与横笛的美学观念与文化价值与1950年代开始的当代笛箫音乐却有所不同。近年不少音乐家也正在努力地追求笛箫本身的内在涵义与价值,这种音乐对话有助于深化和巩固之。

张维良在回顾这次“中国竹笛音乐节”的各项活动时,特别指出从音乐节多场音乐会中所带出的思考:“‘笛韵薪传——优秀学生交流音乐会就是要给年轻一代机会,让他们去展示高超的演奏水平,这次参与演出的中国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的优秀学生,他们分别都在各类比赛上获得过大奖,我们对这群下一代寄予厚望。这次演出既可以让他们得到锻炼,又能够不断地寻求到更多的可能性,使他们可以开拓视野。中日两国的传统音乐名家王大浩、福田辉久、西川浩平、杵屋子邦等趁着‘中日箫笛与尺八的对话音乐会的机会聚首北京,意味着要发展必先要注重更多更好的继承,如果没有传承,就不会有发展。”他也以“笛箫传天籁——中国竹笛乐团音乐会”上演之多首新作品作为例子,来说明中国竹笛乐团的创新性:“比方说Joel Hoffman的《The Dizi in My Life》、崔权的《乡音》以及我创作的组曲《月、日、光》里面,无论在音乐与演奏方面都有大量崭新的概念与元素,以竹笛乐团的形式来呈现,是一种艺术上的突破。”至于“吴音粤韵”音乐会,张维良指出:“独奏者均来自吴国天地,有由我友情出演,充满弹词风格的《花泣》,而张健演奏的作品,如我的《行云流水》和杨青的《竹语》则呈现广东粤味,《幻》是张健对自己笛乐艺术的表现和思考,到了整场音乐会的主题,就是我创作的协奏曲《粤之海》。”

综合而言,两届“中国竹笛音乐节”各有不同,第一届是一个纵向性和具有历史性的回顾与展望;而综观第二届,四场音乐会与来自全国各地、美国、日本、新加坡等海内外的竹笛演奏家、教育家、作曲家、制作家主讲的13场高端学术论坛,能够看到第二届“中国竹笛音乐节”的宗旨以及它所追求的目标,是具有前瞻性以及横向复合的视野。正如习近平在2014年10月15日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所强调的 “追求真善美”和“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一样,21世纪的中国笛乐文化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迈步向前,在更好地继承优良传统的同时,并试图寻找更多的可能性,以拓宽它的表现力,使竹笛音乐在历史的长河中更显无穷的生命力。

杨伟杰 中国音乐学院竹笛表演艺术博士候选人,香港演艺学院音乐学院硕士生导师

(特约编辑 于庆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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