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话的爱
2015-11-15张公子
◎ 张公子
不会说话的爱
◎ 张公子
在巴黎读书时,有一天我正在上课,手机响了,一条短信亮起:你妈出事了。
我赶紧出门拨打那个号码,我爸说:“没什么,你妈住院了。”我妈接了电话,声音有点虚弱,但还稳,就像她炖的鸡汤,放了三个小时,凉了点,但味道还是那样。
她说:“没事,可能要住几天院,别担心。”
后来我妈跟我说,她说“没事”的时候,其实怕得要命。打完电话几小时后,我在网上订了从巴黎回国的机票,而她正在手术室里。
我妈总结说:“你爸这次表现得很好,他奔前走后地照顾,没日没夜地伺候,细心又周全。”的确,妈妈进手术室时,爸爸哭了。
我爸就是那种人:拿起千斤放下四两,懒洋洋地,从没慌过神,我就没见我爸哭过。
无锡妻子有时会骂丈夫:“你个老赤棺材、老作骨头、老不识调,吃了饭也不知道洗碗!晚回也不知道说一声!上床睡觉也不洗脚!”而丈夫会满脸讪笑,听了一如没听。妻子打麻将时,会跟闺密们一起倒苦水,总是彼此骂完一圈后,又叹一句:“好了,好了!最后一圈了,还要回去给老赤棺材做晚饭!”“哎呀!这老赤棺材就是懒!”“是的呀!没有我们,他们怎么活啊!”“也不知道前一世里欠了那个老赤棺材什么东西,真真是作孽啊!”
这些词,也是我妈日日夜夜念我爸的话。
爸爸和妈妈就这么平淡而又不甘寂寞地过着日子。2005年之前,我妈争强好胜,嫌我爸懒;2005年之后,我妈开始绣花、跳操、养花草、养狗、收拾家里,依然嫌我爸懒。我妈经常感叹我向着我爸,一吹一唱,表面奉承,私下里却把她当小孩哄。每次我回家,我妈都要唠唠叨叨,把我爸数落得体无完肤,我爸坐在桌子另一端,在漫天花雨似的抱怨、催促里笑眯眯的,照样喝黄酒、吃花生。
那次手术后,我跟我妈通电话,总说:“我倒想你健健康康的,数落他、念他都行,但别再这么吓人了,对爸爸也要好点。”
我妈说:“对,对!好,好!”
我妈出院后一周,又给我发微信数落:“你爸又说我在京东买太多东西了!又不花他的钱!真是!”——我知道,她那“不好意思”的劲已经过去了,他们又把日子过了起来。(静听花开摘自网易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