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望不相亲

◎祁连月

相望不相亲

◎祁连月

她

叫沈雪君，自幼学习刺绣。他叫余觉，少而聪颖，一天街上闲逛，他无意中看见她明眸皓齿，心生爱慕。17岁时，她嫁给了他。他才气过人，书画皆精；她心灵手巧，绣品如真。一个以笔代针，一个以针代笔，画绣相依，琴瑟相和。

1904年，慈禧寿辰，她绣了两幅图进献，被慈禧赞为“绝世神”。从此，她改名沈寿。三年后，清廷开设女子绣工科，她担任总教习，并认识了一个与她后半生息息相关的男子—张謇。

张謇为清末状元，虽有妻妾却无一红颜知己。直到他遇上了沈寿。

但张謇深知，沈寿有夫，他不能破坏礼法。只要能够经常看见她，便是莫大的幸福。

一日，张謇与百官迎候从颐和园回来的慈禧。突然天降大雨，大臣们都跪在雨中不敢起身，而慈禧却乘着大轿安然而过，眼皮都没抬。雨中的张謇仰天长叹，此后他毅然辞官，走上了实业救国的道路。

由于十分推崇沈寿的刺绣技艺，张謇几次致信邀沈寿来南通执教女工传习所。他的诚意打动了沈寿，她努力培养刺绣人才，以报答张謇的知遇之恩。

1915年，旧金山举办世博会。沈寿抱病赶制绣品，并亲赴旧金山参展，没想到这一去，她的生活从此改变。沈寿身体孱弱，又因赶制慈禧寿礼而小产，导致终生不孕，与余觉的关系日渐淡漠，甚至连沈寿病重之时，余觉也不在榻前。在沈寿赴展期间，余觉连娶两房姨太太。

沈寿回来后忍无可忍地搬出了寓所。不久，她便患上了重病。

张謇闻之，将她接到了环境优雅的“谦亭”居住，为她求医问药。为了排解她的痛苦，他教她作诗填词。他挑选了数十首古诗亲笔抄写、作注，装订成了《沈寿学诗读本》置于她的案头。

沈寿对此心存感激，然而她是个受封建伦理限制的弱女子，虽离开了家，却没有离开夫权的统摄，因此只能用一腔遗憾与无奈来回应张謇的热情。

张謇仍关心着沈寿的生活起居，照顾她的身体。而含蓄的沈寿也用最传统的方式表达了内心最深沉的情谊—她剪下青丝，一针针绣出张謇的手迹—“谦亭”。

后来，沈寿病重，想到沈寿一直想创作一部绣谱，已66岁的张謇，每日都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听沈寿口述绣谱，自己笔录，历时三个月，将沈寿三十多年积累的刺绣经验分类编次，整理成了一部《雪宦绣谱》。这部绣谱耗尽了沈寿最后一丝力气，她与世长辞时仅48岁。72岁的张謇倒在她的遗体上老泪纵横，并写下了48首回忆沈寿的诗歌。

他按照沈寿的遗愿，将她葬在了马鞍山南麓，而后，他闭门谢客，离群索居。

张謇和沈寿虽心灵相通，却从未越过礼法，也许这就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忧伤。如果爱有来生，相信他们一定会再续前缘，牵手谱一段琴瑟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