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是隐匿的武器
2015-11-14宁小佑
宁小佑
作家、编剧。已出版三部长篇小说《浮》《别去那个镇》《我只在乎你》。韩寒《一个》高赞作者,已发表《少女的祈祷》《爱呀,我去》《亲爱的酒鬼》等文章。
“我是悲观主义的人,我一直觉得,以悲观角度看这个世界是更客观的。”
——郑执
面对一位精致的悲观主义者,你无法反驳他所呈现的真相。即使他偏要悲伤地坐在你身旁,你也仍然能强烈地感到,他对这个无理世界执拗的爱。他说:“这个世界摆在你面前,你看这个世界是乐观还是悲观,其实就等于你戴了一个什么样的有色眼镜,你如果是一个乐观的人,你看到的世界是彩色的,你戴的眼镜是彩色眼镜;我是悲观的,我戴的就是黑白眼镜,我看的这个世界是黑白的。”这个眼里黑白分明的男人,就是郑执,一位被读者称为“执帅”的作家。
在女孩不再以45度角仰望天空,感叹悲伤逆流成河,而是拧着角度自拍噙着泪的美瞳眼,噘着嘴说即使不易也要坚强的当下,郑执出了一本新书《从此学会隐藏悲伤》。在书的封面上有一行字:必要时需要把嘴巴藏到心里,留给值得倾诉的人。颇有一副要和满屏的心灵鸡汤约架的势头。有人说,这本书记录了一个未老之人的蜕变过程:摒弃了先前的任性和轻狂,告别了把悲伤当表演的年龄,对人和事多了份理解和担当。这种蜕变,用郑执的话说,就是生活和时间给你的,你就受着,不给你的也不能抢。“有人问我怎么能更快地变成熟,历经世事,可历经世事不是你去找事,我也没想到那一年我会经历那么多不顺的事,但是来了就来了。”不得不说,这样“受着”的态度,很有种老北京的范儿:“睡不着,别烦躁,别起急,眯着。”它不同于逆来顺受,也不是随遇而安,它就像夜里的猫扎了碎玻璃,无人旁观也要骄傲地甩甩头,爬上屋顶迎着月光再舔舐伤口。有态度的“受着”,更多的是一种本能,不是人人都学得会。
但至少,我们都学得会隐藏。隐藏悲伤,隐藏伤口,隐藏对爱怜的渴望。郑执说,很多人在忧郁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会有想自虐的快感,并用这个调剂自己的生活,希望别人来安慰你。 其实,这种需求人人皆有也并非不可,只是如果选择暴露伤口就得面对再度被撕扯的痛楚,除非对方懂得,他一言一行的好歹与分量。当然,如果你追求痛感的人生,就别再抱怨伤口为何久未愈合。在郑执的新书中,你会看到很多浸润着悲伤气息的故事,内敛却幽默。读着它们你会被现实和想象拉扯着,还会看到自己少年时的模样穿梭在其中,就像给你一场戏却没给道具的留白空阔,也像铜锣湾已被雨水洗过的街道,早没了血腥味但刺青的印记永存。
“我相信夜空中黑暗是多的,并不是我不相信没有繁星。”
是的,如果说夜空是正义与邪恶的角斗场,那么悲伤便是我们最好的武器,因为它你不再惧怕黑暗,也有了对生命甚至是轻蔑的浪子般的勇气。
Q&A
小资CHIC!:你从小比较喜欢看怎样的书?受什么影响比较大?
郑执:我受东洋文学影响比较大,我比较喜欢日本人克制的表达,我不喜欢用力过猛的书,浓烈的感情还用那种文字,它属于对读者的侵犯,是一直推你到那个角落,但克制就是悄悄给你推开一扇门,该看到的让你看到,然后你自己想往里走的话你就自己推门看,我觉得这个应该是作者留给读者的权利。
小资CHIC!:那你语言中的幽默是受谁的影响?
郑执:要说到影响,其实中国人我喜欢读林语堂那拨人,他们就是趣味性够,他们的幽默感比日本人确实强些。
小资CHIC!:你说过受姥姥的影响,喜欢看像蒲松龄那样神神鬼鬼的文学,那有没有曾经写过这样的故事?
郑执:写不了,我现在在做电影,其实最想写的就是恐怖片,但是中国现在的审查制度,你没法写真的鬼,观众从坐进去那一刻就知道,结局就两个,一个是做了一场梦,一个是精分(精神分裂),永远不会有真的鬼在里面,所以哪一天广电分级了解禁了,我肯定去写恐怖片,因为我对这个太感兴趣了。
小资CHIC!:为什么?
郑执:因为我觉得恐惧是人心里很有意思的部分,恐惧是生命当中很重要的事情,很能直接表达人性。每个人内心都有很多恐惧的东西,但是很多人不敢去发现,或者没有机会发现,我最近这四年对这个感想特别深是因为我恐飞,我现在一出行坐飞机,前后三天晚上睡觉我都会失眠,紧张到这种程度,然后你就会突然认识到,你的恐惧会带来什么,为什么会害怕,你在空中你完全把生命交给了别人,这样的话,等于说你在怕死,你在怕命运不在自己手中,然后我在想为什么这么怕死,就是因为我现在正在做着自己很多喜欢的事,但是尚未完成,所以我不能死。
小资CHIC!:作者大致分两种,一个是一辈子只在家乡生活写作,还有一种是流浪型。你是哪种?
郑执:我会喜欢现在的状态,我是后者,但是我的优势和我喜欢的地方在于我曾经有一个根,
我很喜欢自己的家乡,我在那生活了18年,别人问我是哪里人,我知道自己是哪里人,这个很重要。这本书写了很多漂泊的地方,但精神上还是有根的,不能说我有一种我认可的生活状态,但我有一种我最亲近的生活状态,就是我在家成长的环境。《杀信鸽的人》《亲爱的酒鬼》其实那两篇勾勒出来的是我真实的成长环境,我从小一起生活的父辈长辈就是混社会的,没有一个读书人,每天听到的都是打打杀杀的故事,我长大之后才知道这个对我多珍贵。我一直不标榜,也不喜欢别人说我是个文人读书人,因为我从小跟这两个词是不沾边的,但恰恰是因为我现在做这一行,我才知道我有些东西别人没有,而这个是我心里的东西。
小资CHIC!:《少女的祈祷》很多人喜欢,它是真实的还是文学想象?
郑执:《少女的祈祷》是青春题材的,有点像青春文学定制的,所以它真的部分是人物真实的情感,是恐婚的男孩,用故事表达这个情感。其实刘三疯整个的想法就是我自己的,我那个年纪就是跟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因为恐婚分开了。为什么恐婚,不是恐惧婚姻这种形式,而是你要改变你整个的生活状态,其实这种人是没有安全感的,是害怕对别人负责,他不是不想对别人负责,这是两码事。幸福这两个字,我一直觉得是很虚幻的,幸福永远是外人定义的,你自己永远无法定义幸福,所以有人选择婚姻,只是恰好因为,这些人的性格适合平稳,婚姻背后是和另一个人安稳的生活状态,你受不受得了这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