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满记忆的山坳
2015-11-14云南昆明张菊兰彝族
云南昆明 张菊兰(彝族)
缠满记忆的山坳
云南昆明 张菊兰(彝族)
久居小城,思乡之情如窖藏的彝家小锅酒,越来越浓烈。于是,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常常像电影镜头,不断在我眼前闪动。尤其对范堡(彝语:意为有洞的岩子)的记忆,尤为清晰、深刻。
范堡是“山”还是“坳”?恐怕没人能界定清楚。
从穿村而过的那条河溯流而上,钻过一片浓密的树阴,就会看到两棵围把粗的大黄连树,肩并肩苍天耸立。树下躺着一块青色大石头,两弯澄澈的溪流从两条不同的山箐窜来,如久别重逢的恋人,在石头下拥抱亲吻,然后合二为一,顺着河道流去。
面朝范堡,依着青石悠闲地站立或哼着山歌轻松地坐在石上,无意间,就会有一个脸盆般大小的清洌洌的龙潭映入眼帘。秀气婉约的潭水,在潭中一阵呢哝软语后,露出娇滴滴的笑容,依依不舍地走出龙潭,扑入两条溪流汇聚后的河流。三股水流聚会之处,树林特别茂密,彝名叫“以孜丝”(彝语:意为“树林浓密有水的地方”)。
伫立以孜丝,翘首仰望,直立的崖壁披着青葱的灌木和藤萝,范堡就是一座陡峭的山峰。
如果从东北或西南方向绕道爬上范堡,除了西边的以孜丝是向下的峭壁外,其他三面都被大山包围着。东边是一座节节拔高,似乎欲撕云摘月的巍峨挺拔的大山,山顶三棵出类拔萃的松树,犹如长在了蓝汪汪的天空中;南边是连绵不绝、终年郁郁葱葱的一条山脉,像是范堡忠实的卫士;北边是一面无法攀爬的赤色悬崖,悬崖上长着奇形怪状的知名或不知名的树,悬崖顶端撑起一座近乎圆形的山峰,如彝族老人头上层摞层的大包头。
年年岁岁,范堡温暖舒适地躺在山们的怀窝里,做着甜美的梦。这不是一个典型的山坳么?
山坳南北两面,各有一弯泪泉般纤细的山溪,长年躲在灌木丛中浅唱低吟,应和着啁啾不绝的鸟鸣,给这方水土增添了无限韵味。北面溪边草肥花香,溪水和悬崖间,有一块肥沃的椭圆形黑土地,土地上轮番种植着洋芋、萝卜、包谷等;南边溪水静静地躺在陡峭的山脚下,溪边藤萝密布、绿意盎然。
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造就了范堡多棱的自然景观,成了村里人放牧牲畜的好场
所,深深吸引着少女时的我。
范堡是一块四周被树木包围着的平地,地上长着牲畜永远啃不光的青草,还有牛羊嘴边漏下的野花。偶或一两只蜜蜂或蝴蝶,在草丛和花朵间蹁跹,整片草地就灵动起来。平地东边大多是落叶树,最多的是杜鹃,春天姹紫嫣红,夏季浓荫匝地,秋日黄叶飘飞,冬季满目萧条;南边和西边几乎是松树,长年蓊蓊郁郁,很是养眼;北边溪流旁是浓密的灌木丛,树林间常有鸟儿叽叽喳喳争吵,松鼠蹦来跳去嬉戏。平地中间有一处漏斗形的凹地,凹地上覆盖着密密匝匝的藤萝。小心翼翼地蹲在“漏斗”边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藤萝最浓密处隐藏着一个水井样深不见底的洞,洞里一片灰暗,洞壁好像是坚硬的岩石。我想,范堡该由此得名吧?
村里的老人说,这是一个落水洞。夏天山洪暴发,从三面山上奔腾而下的雨水,漫过小溪,汇到这个“漏斗”里。洪水从洞中挤下去,就从西边山脚以孜丝的龙潭中涌出来。据说,为了证实这点,村里曾有人趁洪水进去时,端了一撮箕米糠往洞里倒下去,米糠果真顺着水流从以孜丝龙潭里淌出来了呢。我相信这说法,因为以孜丝的龙潭水春秋冬三季水量都不大,而且清澈凉爽,一到涨水季节,水流极大,浊浪若奔,不时裹着腐叶和杂草。
既然是落水洞,有水进去,从山下出来,这不奇怪。可春秋冬三季,地面没有半点水进洞,以孜丝的龙潭水从哪里来呢?这个问题,一直悬在脑际,勾起我少女时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只要有机会放牛(比如,寒暑假或周末),我就把牛吆到范堡,蹲在“漏斗”边仔细观察、思索。可每次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就被吓跑。一阵风来,洞里隐约传出呜呜声,似悲似戚,似怨似怒,似声声啜泣,像极了奶奶故事里女鬼的哭声,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又觉得神秘莫测。
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感。我一次次被吓跑,又一次次到洞口流连。清楚地记得,当年(包产到户之初)我常放两头耕地的黄牛和三头黑猪(一头架子猪,两个小猪)。黄牛很乖巧,一般只会在草地上悠然地摇着尾巴晒太阳、啃青草,只有几头黑猪喜欢东窜西跑,有时还会不知天高地厚地钻到“漏斗”旁的藤萝下拱地皮。要是不小心掉下“漏斗”去,就死翘翘了!因此,每次蹲在洞口,我还得放聪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提防猪们靠近“漏斗”。幸好猪也有可爱的一面,只要一发现它们钻到藤萝下,我就立刻退到平地上,“咯啦咯啦”地吆喝两声,猪们就会“嗯嗯”地答应着,跑到脚下轻轻拱我的脚板。每当这时,我就会从身上斜挎着的布包里,掏出几粒包谷籽,奖赏它们。
可那一天,活该出事。暮春午后,平地上青草柔嫩鲜美,东面的杜鹃落花纷纷,我看到牲畜们没有偷溜的迹象,也没听到附近有牛铃叮当,就一心一意扑在“漏斗”边。金黄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层叠的藤萝枝叶柔软地托着我的身躯,有种飘飘然的舒服。有风经过,洞里的“嗡嗡”声也很轻微,没有了往日的可怕。几瓣粉红色的杜鹃花,轻轻飘落在我身旁,似要和我一起探究洞里的秘密,又像想窥探我心中的秘密。我盯着洞口,猜想着洞内的情形,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忘记了一切。
又一阵风后,周围的树木大合唱般“簌簌”作声,几只乌鸦“呱呱”飞过头顶,两条黄牛“哞哞”叫唤着主人,洞里的声音也似乎逐渐变得凄清。猛一抬头,目光正和微黄的斜阳碰触,晃得我睁不开眼。该回家了!揉了揉眼睛,我拾起丢在一旁的牧鞭,急忙回到平地上。两条黄牛并肩站着草地上,摔着尾巴,昂着头,眼巴巴等着我。多可爱的牛儿啊!我露出山茶般淳朴的笑,伸出稚嫩的小手,分别拍了拍两条黄牛的长脸,既是鼓励,又是安慰。
扬起鞭子想吆喝牛儿回家,可三头淘气的猪还没影子。我摸摸身上布包里的苞谷籽,开始呼唤。一遍,两遍,三遍过后,那头架子猪才慢腾腾地带着一个小猪,“嗯嗯”答应着,从北面小溪边的刺窠里钻出来。
三头猪一般都不会分开的,可那个花腰杆小猪呢?我傻眼了,一边给来到脚下的猪撒苞谷籽,一边焦急地继续呼唤。一遍、两遍、三遍……十遍、二十遍,喊得我口干舌燥,急得我泪盈满眶,还是没有“花腰杆”的影子。两条黄牛,三头猪是我家当年的生活保障。家乡的山地“种一皮坡,收一箩筐”,犁田耙地全靠牛;架子猪是当年的过年猪,来年十二个月锅底不生锈得靠它;两只小猪一只预备做第二年过年猪,一只养大一点卖钱,就是我和弟弟的书本和学费。丢了咋个得了?我把布包里包谷全抖出来,扔到草地上,让两头猪耐心去拱吃,然后去找小猪。边喊边走,边走边喊,不知在平地周围转了多少圈,还是没有小猪的影子。整个下午,没发现猪到“漏斗”周围,应该不会掉进洞里。小阳猪虽然调皮,但附近没有放牧的人,不可能跟人家的猪跑了。这年头,又没有山猫狸、豹子、老虎,小猪到底去哪里了?我心里一阵阵发慌、害怕,眼泪稀里哗啦往下落,却无法可想,又担心其他两头猪跑远,只好回到牧群旁,瘫坐在草地上,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等待
那只小猪回来。
斜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范堡,吵嚷了一天的鸟雀也飞到山背后去了,寂静的山野陡然凄清起来。两条黄牛疑惑地望望我,又望望回家的路;两头猪“呜呜”哼着,一副想跑又怕挨鞭子的神情。哭是没有用的,得想办法!我记起,村里小伙伴们丢失东西时,都会用的那些占卜法。我曾多次讥笑过小伙伴们迷信,但此时此刻,也只好“病急乱投医”,试试看了。
想了一下,先从比较文雅的“松毛占卜法”开始。我就近擒了一把绿茵茵的松毛,认真理整齐,双手握紧凑到嘴边,闭着眼睛默默祈祷,嘴里轻声念着:“山神树神,求你保佑,让我找到我的小猪。请你告诉我,小猪在哪里?”念完后,把手里的松毛直立于地面,使劲往顺时针方向转一下,急忙放开手,青松毛就在地面形成一个扇形。扇形往哪个方向,丢失的小猪就在哪个方向。一般重复三次,次数多的方向为准。
我认真地重复做了三次,每次都很虔诚,但三次的方向都不同。我不合年龄的长叹一声,又用第二种办法——“鞋子占卜法”,希望这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我把脚上的绣花鞋脱下来,默念祈祷后,双手丢到地面,看落在地面的鞋尖方向。两只鞋的鞋尖方向一致为定,也要重复三次。可丢了三次,有两次方向都相反,只有一次一顺,鞋尖朝着“漏斗”方向。小猪难道被藤萝缠着了?我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慌忙跑到“漏斗”边,一声声呼唤着,像找绣花针一样仔细搜寻,可还是失望。
我灰溜溜地回到草地上,仍然不甘心,用起第三种方法——“唾沫占卜法”。我攒足唾沫,吐了一大泡在左手心里,凑近嘴默念祈祷后,用右手中指使劲一弹,看唾沫飞往哪个方向。依旧重复三次,次数多的方向为准。可弹了三次,三次飞往三个不同的方向,无法确定。
这些占卜法,本来就只是小孩子幼稚的游戏,怎能寄希望于此呢?我哑然失笑。山野渐渐灰暗,只好忐忑不安地吆着牲口回家,硬着头皮准备挨骂。
一进大门,见到拎着猪食从石阶上下院子的阿妈,我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阿妈见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手中的木桶“咣当”一下掉在地上,猪食撒了一地,她也来不及管,连忙搂过我,关切地忙问究竟;等在堂屋里准备吃晚饭的阿爹,听到动静,慌忙跑出来,惊慌失措地询问;阿弟和阿妹,扶着堂屋门框探出半个头,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我的泪像决堤之水,肆意汪洋,无法吐出一个清楚的词语。
“是不是小猪丢了?”阿妈看到跑到脚边“嗯嗯”找食的两头猪,恍然大似地说问。
“嗯,嗯嗯——呜呜——”我带着哭腔。
“莫哭了!哭也没得用,说说在哪丢的,应该找得到。”阿妈拍拍我的肩膀,安慰说。
“莫着急,慢慢说!”阿爹温和地说。
出乎我的意料,没人骂我,甚至没有半句责备的话。一股暖流倏然流遍我的周身,我尽力平静自己,说出当天的情况,当然隐瞒了我观察“漏斗”忘记看牲口的事。阿爹听完我的话,连晚饭都没吃,拿着手电筒就出门。
我随便扒了几口饭,有心没肠地上床躺下,脑海中却一遍遍不断地描摹那只小猪的样子,直至疲惫入睡。不知什么时候,被隔壁房间里爹妈的对话声惊醒。
“咋才回来?天都快亮了,你还没吃晚饭呢!找不到猪,反倒弄坏身体,不划算!”
“唉,闺女说的地方都找了,没猪的影子。不甘心,又去问了附近几个村的放牧人,也没结果。本来都回到房背后了,想起法陀卧村那个毕摩,白天风声紧,只好趁夜去找他。”
“你不是不信这个吗?”
“不是没办法的办法么?”
“他咋个说?”
“他掐了掐手指,说能找到,就在太阳升起的方向。从我家所在的方位确定,闺女放牛的地方不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么?我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等天亮我再耐心去找。”
……
第二早,我被喜鹊的“喳喳”声唤醒,披衣走出房间门,便看到一只喜鹊站在我家牛圈楼顶金灿灿的阳光中,对着堂屋叫唤。那喜气洋洋的景象,顿时让我神清气爽,忘记了头晚的烦恼和忧伤,露出山茶般灿烂的笑靥。突然,木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阿爹怀抱着那只花腰小猪,满面笑容地走进来。
“哇!哪里找到的?”我惊喜地雀跃着,奔到阿爹面前。
阿爹把小猪放在院里,摸了摸我的头,用自豪的语气,笑颜颜地讲述了他找猪的过程。到范堡时,天刚亮开,他又一次仔细搜寻范堡及附近地方,连“漏斗”周围的每一根藤萝都不敢放过,但仍然无所收获。“活不见猪,死不见尸的,一定掉进‘漏斗’里了。”他笃定地想,“如果真是那样,小猪还能活命吗?”
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毕摩的话又一次回旋耳
际,让他再一次升腾起希望,他决定下“漏斗”去找。可里边黑咕隆咚,阴森怕人,从没人进去过,不清楚有没有落脚之处。下去凶多吉少,不去又不甘心!犹豫再三,阿爹鼓足勇气,双手拽紧一根比较长的藤萝,双脚顺着“漏斗”壁,嘴里“呦呢呦呢”地唤着小猪,小心翼翼地往下滑。滑了大约三米左右,蹬着崖壁侧耳聆听,隐约听到小猪的“嗯嗯”声。
阿爹心里一喜,动作越加谨慎,声音越番温柔。再往下滑几步,他的右脚摸索到崖壁上凸出的一块石头,小猪的“嗯嗯”声越加清晰。左脚刚在竹凳般大小的石块上站稳,右脚就探到紧贴崖壁蜷缩成一团的小猪了。他把藤子拴在腰上,一手抱起小猪,一手抓住藤萝,双脚奋力上蹬,终于出了“漏斗”。
阳光铺满小院,喜鹊唱着欢快的歌谣飞走,三头猪在木槽里“噼啪噼啪”吃食,一家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范堡的景致是那样的美丽神奇,范堡的经历是那么的惊心动魄,范堡还有我甜美的回忆呢。
深秋的一个午后,我放学回家,便背着竹篮想去约小伙伴找猪草。刚到房后,就见到村里阿文哥向我走来,神秘兮兮地说,他看到范堡北面那堵岩子上有一株野柿树,树上挂着许多熟透了的柿子。他爬不上去,让我叫叔叔想办法。
“啊,柿子?”一听到柿子,我大声惊呼,不断地咽着口水。柿子的味道多么诱人呀!可要吃到柿子,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整个村子三十多户人家,没有哪家有柿树。吃过三回柿子,还是阿爹上街时抠下生活用品钱买回的。每次买柿子,阿爹都是计划好的,六个柿子,我们姊妹三个每人两个,也就是让我们尝尝味道的意思。竟然有这么好的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可阿文哥是村里爬树攀岩最厉害,绰号为“山耗子”的主。他都上不去,叔叔能行吗?
可不试,咋知道行不行呢?我想象着柿子的样子,垂涎欲滴,没有心情找猪草,挎着空篮子回家。左等右盼,直到时近黄昏,叔叔才回来。一听我的话,叔叔来不急吃晚饭,忍住饥饿,披着棕衣,挎上砍刀,带着我和弟弟,急匆匆来到范堡。
赤色的悬崖在微黄的晚霞中肃然屹立,岩缝间偶或一株造型奇特的树,不是深黄就是浅红,显得绚烂多彩。岩子半腰最陡的石缝间,一株伞状的柿树,抖动黄色的叶子,举着红艳艳的果实,招引着我们。仰头望着柿子,我和弟弟激动得不知所以,很不能马上把它们吞进嘴里。可岩子这么高,这么陡,叔叔爬得上去么?
我一遍遍审视叔叔,叔叔却眨巴着眼睛,仔细端详着柿树。我担心叔叔打退堂鼓,心里那个急哟!弟弟比我还急,一个劲催促。叔叔宽容地“嘿嘿”一笑,砍掉岩脚的两蓬刺丛,把棕衣折成褡裢状挎在肩上,扔下砍刀,双手揪着岩壁上的荒草或树枝或岩石,双脚蹬着陡成九十度的岩壁,艰难地向上攀登。
望着叔叔像猴子一样贴着岩壁,攀援而上,我的心紧张得“咚咚”直跳,可看着鲜艳欲滴的柿子,我咽了几下口水,拍着手,喊着“加油”。快了,快了!柿树就在叔叔头顶。我的心狂喜地跳跃,“加油”的声音更其响亮。突然,叔叔一只手没抓稳岩石,整个人掉下岩子。吓得我闭上眼睛,“啊啊”惊声大叫,弟弟“哇哇”直哭。
等我睁眼,看到叔叔骑在岩缝间一棵手臂粗的棠梨树上,树承受不住重量而摇摇欲坠。树断了,叔叔肯定摔得不轻,可怎么办呢?我的心悬在嗓子眼里。都怪我嘴馋!望着可爱的柿子,我咽了咽口水,喊着让叔叔放弃。叔叔好像没听到,或是装作没听到,他蹬着树干一跃,一手抓住杂草,一手抓紧岩壁,又往上攀登。终于,他像一只壁虎,贴在那棵碗口粗的柿树上,把果实全都摘了下来。
当他忍着满身淤青的痛感,捧着蓑衣里红得耀眼的柿子,笑意盎然地站在我面前时,我已经泪眼迷蒙了。总共三十个柿子,我们姊妹三人一人十个,他却不肯尝一尝野柿子的味道。
经透风霜的野柿子特别香甜,直到今日想起,还不禁唇齿生津、满口甜香呢。
离开家乡的时间越久,思乡之情就越浓烈,尤其对范堡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近几年来,听说范堡南北两面的溪流把自己弄丢了,悬崖上的野柿树不知去向,“漏斗”周围的藤萝也枯死了不少,平地上没有了牛铃叮当,只有荒草疯长。我只能不停地用回忆,医治心灵的创伤。
张菊兰
彝名拉基紫孜,系昆明市作家协会会员,云南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家协会会员,云南禄劝屏山中学高级教师。散文入选《中华散文精粹》、《彝族文学报.散文精选》,著有散文集《那艳红的马樱花》。作品散见国内多种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