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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有感》的有感

2015-11-14

郭沫若学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王府大院郭沫若

秦 川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 文学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71)

2015年1期《炎黄春秋》发表了张光渝《郭沫若的悲剧——读“文革”前的郭沫若1949—1965有感》(以下简称《有感》)。读后,也有所感。写在下面,就教读者与《炎黄春秋》。

郭沫若给陈明远的信的真伪

《有感》为说明“郭沫若的悲剧”,引用了郭沫若写给陈明远的信,即1959年1月9日和11月8日的信。所谓“百花齐放”咏花诗“是一场大失败”;“重读也赧然汗颜”。全然陈明远伪造。郭沫若秘书、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原副所长、研究员王戎笙早就对此进行了辨伪、揭露。2005年兰州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郭沫若书信书法辨伪》(以下简称《辨伪》,对陈明远伪造和篡改郭沫若写给他的信,列第四章《得手后更大胆地伪造和篡改》中“我的《百花齐放》是一场大失败”一节,举证说明是陈明远的伪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我国繁荣和发展科学文化的基本方针。1956年夏,郭沫若就打算以“百花齐放”为题,选出一百种花来做一百首诗,并试作了三首:《牡丹》《芍药》《春兰》。1958年2月在《诗刊》上发表,受到读者欢迎,作者也受到当时大跃进全国人民意气风发,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精神的感染,诗兴大发,通过对多姿多彩的百种花卉来歌颂那个时代。一方面搜求资料,丰富花卉知识,一方面,又深入实际,进行考察,并认真研究许多专家和热心人寄来的有关花卉的标本,介绍花卉特点、习性等知识材料。在此基础上,用了十天功夫,一股作气写了百种花卉一百首诗,最后写了101首诗歌颂一切花卉作序。综观《百花齐放》101首诗,绝非无病呻吟,而是有感而发,“言志”、“咏言”之作,不难感受到诗人在写作过程中的那股创作热情与激情,奇妙的运思,联想和想像。作者用拟人化手法让每种花的形象鲜活起来,并与之对话。形象性、知识性熔为一炉。在形式上吸收古诗词格式,分上下两片,每首八句。文字接近口语,押韵,又不受韵律束缚。在新诗创作形式上作了探索尝试。内容上歌颂那个时代,打上了大跃进的时代印痕。即便今天看也不能说“是一场大失败”。至于《百花齐放》评价问题暂且不论,只说郭沫若自己是否认为“是一场大失败”呢?不,不是。《辨伪》连举四例作了说明。例如1963年北京荣宝斋出版图插图本《百花齐放》,作者为之精心书写了文字部分,并有图为证。同时还为之写了《题辞》作为代序:

花,歌颂东风遍海涯。春水在,亿载斗芳华。花,赤县齐开一刹那,红旗下,飞入百姓家。花,傲视冰霜藐不沙。天不怕,畅饮一杯茶。

又如,195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沫若选集》四卷本,第一卷第三辑收建国以后作品46首,其中15首选自《百花齐放》,占该辑1/3篇幅。同年9月江苏扬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百花齐放》剪纸插图本,收郭沫若题诗。

扬州艺人张永寿,剪出百花齐放来。

请看剪下出春秋,顿使东风遍九垓。

再如,1959—1963年人民日报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多次出版、重印《百花齐放》诗10首:水仙花、蒲公英、菜子花、玉簪花、马蹄莲、牵牛花。这些都经郭沫若亲自审定校阅。事实证明:郭沫若自己从来没有否定《百花齐放》,更不可能说:“重读也赧然汗颜。”1959年1月9日和11月8日两封所谓郭沫若写给陈明远的信,全是他伪造的。(《辨伪》121-122页)

《辨伪》作者花大力气,在书中用大量篇幅从不同时期、不同角度,对郭沫若写给陈明远的信,进行了严密的考订,分析和论证,以及实物图片对照等手段,揭示陈明远是如何进行篡改和伪造郭沫若写给他的信的。明确指出:一、“1956年以前的14封所谓郭沫若的信完全是伪造的(《辨伪》15页)。二、1963年1月8日郭沫若写给陈明远的信,是他们通信的最后一封信。三、1963年1月29日至1966年1月5日的17封信……是陈明远伪造的(《辨伪》146页)。”

《有感》作者所引用的1963年5月5日郭沫若写给一位年轻朋友(陈明远)的信,说:“我的那些分行的散文都是应景应制之作,根本就不能称为什么‘诗’!……我要对你说一句发自内心的话:希望你将来校正《沫若文集》的时候,把我那些应制应景的分行散文统统刪掉,免得后人耻笑。当然后人真要耻笑的话,也没有办法。那时我早已不可能听见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足见陈明远伪造手段之拙劣!

《辨伪》告诉我们:1963年1月8日的信,即黄淳浩编《郭沫若书信集》编号53那封信,根本不是郭沫若亲笔所写,而是嘱秘书以郭沫若办公室名义的答复,从此郭沫若不再亲笔给陈明远写信了。陈明远在1963年调来中科院工作后,郭沫若也不再阅读他的来信,并举例说明。同时又从那些信的内容上举例分析,以证明那17封信是伪作。《辨伪》还说明凡来信由郭沫若看过的,都有圈阅或批示,举了四个例子。此其一。其二,凡来信均经郭沫若三位秘书王廷芳、王戎笙、张国杰经办处理。但陈明远只知道二王两个秘书,何来交往密切,“非常牵挂”,甚至讬他改订《沫若文集》之类的事。(《辨伪》99-115页)

《辨伪》指出,令人不解的是丁东《反思郭沫若》却将这些伪信“当作至宝”,从中发掘出一层又一层的“反思”,使这些伪造品走俏(《辨伪》111页)。但凡有兴趣的读者亲自翻阅一下《辨伪》这本书,一定会有不小收获。

1963年5月5日那封所谓的郭沫若写给陈明远的信,《有感》注明引自冯锡刚先生的大作《“文革”前的郭沫若1949—1965》。冯著出版与《辨伪》出版同年,有可能没有看到《辨伪》和许多人一样受骗上当并不自知。

郭若沫故居非“王府大院”

“王府大院”,不知为何,《有感》作者曾亲往郭沫若纪念馆(故居)参观过,却罔顾事实说,故居是“王府大院”。我也去过郭沫若纪念馆。一进大门便可见立一木牌,上写“:郭沫若纪念馆所在地原为中医世家达仁堂私宅,建于民国初年,建筑为亭院式四合院。”何以曲意为之,硬说郭沫若故居是“王府大院”?查丁东编《反思郭沫若》中的《王府大院中的郭沫若》一文,我们才明白作者用意是要说明郭沫若的“骨头软”。作者说“:王府大院正是郭沫若致命的泥淖。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坐在这样一栋华屋中的副委员长、中科院院长,只能是住了人家的房子骨头软。”(《反思郭沫若》283页)《有感》作者十五年后仍“人云亦云”地说:坐落在北京什刹海附近的郭沫若故居,是“王府大院”,对住在“王府大院”里的郭沫若“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导致他谨小慎微、唯唯诺诺、曲意奉承的物质基础就在于此吧”。一个说“致命泥淖”,一个说“沉重的负担”,都意在说明郭沫若住在“王府大院”中骨头变“软”了。可惜的是,他们的说法和文章都不是建立在事实和材料的基础上的,而是主观臆测和主观预设的强制阐释,以此误导广大读者。《有感》严重失实,违背了最基本的学术规范和学术道德。但顾这不是为了其他目的的一次炒作!

丁东的《反思郭沫若》的流毒尚待肃清

正如《辨伪》指出的那样,“最看重陈明远伪造的郭沫若书信的,是丁东先生。利用陈明远的伪信写文章最多的,是丁东先生。他从陈明远的伪信中找出“逢场作戏”四个字,就可以写出一篇有轰动效应的《逢场作戏的悲哀》来。我们在揭露陈明远伪造郭沫若书信时,一开始就遇到了丁东先生的辩护。”(217页)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当陈明远所谓郭沫若与他合著《新潮》出版后,郭沫若小女儿郭平英(郭沫若纪念馆原馆长),对陈明远在郭沫若逝世后陆续公布经其一手伪造和篡改的所谓郭沫若写给他的信,并不断炒作,再也无法容忍了。因此将陈明远伪造和篡改郭沫若书信和所谓合著《新潮》一书,诉诸法院,打了一场轰动一时的署名侵权案的官司。法庭审理最终判决陈明远败诉,虽然迟至1999年才登报道歉,但毕竟是陈明远公开认错了。

然而,丁东和陈明远并没有因此罢休。相反,丁东在《反思郭沫若》(1998年12月作家出版社出版)一书中,“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为陈明远的假信作辩护的,对揭露陈明远伪造和篡改郭沫若书信的文章,一篇也不收。并发表文章《为何只收一面之词》,为自己的偏袒行为辩解。”(《辨伪》217页)同时,《辨伪》还揭露了丁东与陈明远互为对方作辩解的事实。丁东在《反思郭沫若》中,制造谎言,说郭沫若写《李白与杜甫》,关于李白出生地碎叶,是郭沫若利用中国科学院长职权,“剽窃”了冯家升先生的成果。收在《反思郭沫若》中署名田家齐的文章不是别人,正是陈明远。(《辨伪》166页)

陈明远伪造和篡改郭沫若写给他的书信,虽然打过诉讼官司和笔墨官司,但是在郭沫若研究学术领域中的影响远未清除,误认为那些郭沫若写给陈明远的信,是郭沫若内心的独白”,被陈明远以假乱真的手法所欺骗。在涉及郭研有关问题时,常常为研究者所引用,使大量学术文章和学术著作因之受害匪浅。《有感》一文就是典型例子。作者是从冯锡刚先生《“文革”前的郭沫若(1949—1965)》书中引用的,而该书又是由权威的中央文献研究出版社2005年出版的。乃至10年后陈明远伪造和篡改郭沫若写给他的信,仍得以假乱真,误导读者。至于陈明远伪造和篡改郭沫若写给他的信,对社会公众造成的恶劣影响,尚需时日并花力气,才能加以清除。

当前,学术腐败的形势仍然十分严峻。对于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炒作,不能不有所警惕;对于真假不加辨别,人云亦云,不能不有所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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