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小说的叙事现代性
2015-11-14李占伟
李占伟
莫言小说的叙事现代性
李占伟
莫言曾经说:“好的小说家关注的是社会生活中的人和人的难以摆脱的欲望,以及人类试图摆脱欲望控制的艰难挣扎。”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好人与坏人、穷人和富人、都没有明显的区别,他们都是欲望的奴隶,都是值得同情的,也都是必须批判的。”用小说家最为平实而中肯的语言道出了现代自由主义伦理背景下人的境遇悖论。在没有了传统宗法伦理的规约,也祛除了近代责任伦理的枷锁之后,现代人建立了一个新的文明,“它不再致力于压抑人们的情欲,反而是怂恿并使之无罪化,于是要及时行乐,而结果便是由‘我、肉体和舒适’构建起来的殿堂成为后道德时代新的耶路撒冷。”在这个文明中,人享有充分的民主和自由,不用向上帝祷告,不用向宗族负责,甚或不用畏惧“心中的道德律令”。诚然,此种道德文明可以抵抗传统普遍道德对个体具体性与差异性的抹杀,可以弃绝传统宗法以及社会责任对道德个体的绝对专制。但可怖之处在于,人从此无所依凭、无所畏惧,欲壑难填、东奔西突,并且只能在道德的相对性和模糊性中沉醉。现代科学以丰富人类的物质世界为借口主动放弃了对现代人道德生活悖论的思考,哲学形而上学则以关切全人类的宏大视野无意忽视了现代人偶在的道德伤痛,所以,文学艺术家便成了担当个体生命道德悖论的不二人选。好的小说家,要懂得现代人的生存不易,要考究自由主义伦理个体的欲望、尊严、自由、价值、幸福等等。好的小说家也要懂得“中止传统的普遍性道德判断,个体生存的血肉和经脉才浮现出来,小说的道德就是这个别人的血肉和经脉。”好的小说家,更要掌握呢喃叙事,这种本领,无疑可以媲美传统牧师在教堂里的喃喃祷告。此种意义上讲,莫言无疑是一个好的小说家。莫言的呢喃叙事植根于其“生命本体论”的历史诗学,具体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儿童戏言、怪人群像、民间俗谈、身体狂欢。
(一)儿童戏言。
莫言关切现代社会中的个体偶在体验,在小说叙述中的典型表现之一便是儿童视角的惯常运用,他甚至曾经为读比较文学研究生的女儿设计了一个论文题目:《论世界文学中的孩子现象》。他想让女儿思考以下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作家,会不约而同地在描写孩子?为什么这些孩子都具有超常的、通灵的能力?为什么这么多作家喜欢使用儿童视角,让儿童担当滔滔不绝的故事叙述者?……小说中的叙事儿童与作家是什么关系?”是呢,中西小说史上,运用儿童视角叙事的知名文学作品,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书单:《麦田的守望者》、《铁皮鼓》、《午夜之子》、《爸爸爸》、《尘埃落定》、《秦腔》、《小鲍庄》等等。莫言的小说中的儿童叙事更是俯仰皆是,《四十一炮》里的“炮”孩子罗小通、《枯河》里的虎子、《拇指铐》里的阿义、《透明红萝卜》里的黑孩儿、《红高粱》中的“我”、《丰乳肥臀》里的上官金童等。“罗小通”是其诸多“儿童视角”小说中儿童的一个首领。这个儿童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孩子,一个信口开河的孩子,一个在诉说中得到了满足的孩子。呢喃诉说是他存在的开始,也是他存在的最终目的。他以似真似幻却又煞有介事的口吻诉说着对食肉的渴望、诉说着农村改革初期乡村大地上的急剧改变与激烈冲突、诉说着偶在个体在大时代背景下的伦理道德的混沌与迷茫。小说中,罗小通一直在言说,“我牙齿打着战,继续说”、“好,我继续诉说”、“好,我接着说”、“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大和尚”(《四十一炮》),且整个言说过程都混沌模糊、真假难辨。
其实,儿童戏言的模糊性与混沌性,恰好贴切表征了个体偶在道德境遇的相对性与悖论性。现代性的进程中,也伴随着语言现代性的反思。“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打破,使人们忽然认识到语言是具有歧义性的,而并不像传统认为的那么明晰地指涉着人们的存在。语言与言语的区分、能指和所指的分离,逼仄人们思考,或许现实世界的荒诞与歧义、模糊与混沌,恰是由人们自身的言说方式决定的。所以,卡西尔说“人天生是符号的动物”;海德格尔说“语言是人类存在的家园”;伽达默尔说“阐释与理解是人类存在之根本”。故而,“言说”成为了慌张迷茫的现代人追求理解、确认自我、摆脱孤独最为根本的方式。罗小通的言说与言说不清,恰切表征了在人心难测和各自为我的现代语境中,追求理解与达致交流是多么的不易;也深刻传达了现代人在个体化与私人化状态下只能个人呢喃的“千年孤独”。如若不然,罗小通不会着急的向人们澄清:“尽管人们叫我‘炮孩子’,但那是过去,现在,我对您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四十一炮》)。庆幸的是,对中国大地上几千年来由于“言说”而带来的个体孤独体验的关切上,莫言并不孤独,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亦是典型代表。
在莫言自己看来,他塑造罗小通这样一个身体已经长大,心智仍是儿童的形象,还源于“拒绝长大的心理动机,源于对成人世界的恐惧,源于对衰老的恐惧,源于对死亡的恐惧,源于对时间流逝的恐惧……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一根稻草,想借此阻止身体的下沉。”是呢,成人的世界充满了欺骗、冷漠、斗争,年龄越大就意味着离死亡越近,成熟也代表着再也不那么单纯而美好。莫言莫不就是想借助儿童主人公之口,再造少年岁月,与苍白的人生抗衡,与流逝的时光抗衡,与被金钱、欲望、商品异化了的成人世界抗衡。他亦是多么希冀成人的世界能够保持“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真”的童心,葆有未被污染过的“赤子之心”。莫言用他的儿童戏言冲决了儿童与成人之间的堤坝,敦促每一个成人反思自己从未经过反思的人生,并想用叙述的华美与丰盛来慰藉与弥补个体偶在的生命苍白与性格缺陷。
(二)怪人群像。
除了儿童戏言叙事,莫言的偶在呢喃叙事还表现在其塑造了一系列的怪人、疯人、愚人,这些人物外貌奇特、性格乖戾且多具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如手脚长蹼的食草家族(《食草家族》)、脸生蓝斑的蓝脸(《生死疲劳》)、身材矮小的余一尺(《酒国》)、杀人如麻的赵甲(《檀香刑》)、傻里傻气的赵小甲(《檀香刑》)、嗜肉如命的罗小通(《四十一炮》)等等。这些怪诞的人物形象,让人们很容易能联想到老子所说的“昏昏之人”以及庄子所塑造的系列畸人形象。不过,老庄所塑造的畸人形象,承载的是他们“同万物、齐生死”的逍遥自适的哲学理念,而莫言的怪人形象则首先寄寓的是他对个体偶在生存欠然的无限感喟。生存欠然是人的无奈本质,身体残缺、欲壑难填、生命易失、孤独难遣,甚至于花残月缺、东逝春水等等。莫言想提请人们认识到每个个体生命都不是完美无缺的,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千疮百孔的,甚至说,我们每个人的存在状态都是怪诞不经的。可莫言又深切同情和关爱他笔下的每一个怪诞人物,甚至想要通过叙事填补他们生命的缺憾:赵小甲娶了十里八乡的大美女孙眉娘、赵甲是慈禧皇太后召见过的高级别人物、余一尺腰缠万贯且拥有贴壁绝技、罗小通吃肉吃的神乎其神等等。这样的叙事仍然是在传达莫言所认为的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细审视,小说叙事应当个体生命破碎、个体生命悖论深渊厮守在一起的呢喃叙事理念。
当然,莫言怪人形象塑造也在试图探底偶在伦理的荒诞底线,对疯癫群像的叙事补偿,其实也在考究在现代语境中作为个体的“人”究竟可以荒诞至何种境地。相貌丑陋、身上又长着鱼鳞的余一尺,不仅能够满足“全驴宴”的口腹之欲,而且和众多酒国的美女发生过床笫之欢。一个只有一尺五高的侏儒怪胎,却能够坐享食色之欲,这不仅是对偶在个体欲望的批判,更折射的是人们在欲望面前精神的萎缩与思想的矮小。还有《檀香刑》里那个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双手放在水里能兹兹冒烟的赵甲,这个身怀杀人“绝技”、自负清高的怪物,毕生的追求就是折磨人和摧残人。莫言甚至借助这个形象写了一部中国刑罚的知识考古学,血腥的杀人场景叙事让我们不禁心寒而栗:人何以对自己的同类残忍如此?人作为人的底线在哪里?最让人心寒的是,莫言对法场行刑时无知民众伸长了脖子像过节一样围观的描述,让人恍惚又回到了鲁迅小说所开创的“吃人叙事”和“看客叙事”。
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用一种知识考古学的方法探究了疯癫发展史,并发现了疯癫的人与有理性的人尽管相互疏离,但并不判然有别。整部疯癫发展史,不过叙述了“疯人何以成为疯人”而最终被隔离,“正常人”又以何样的手段通过“禁闭他人”来确认自己的神智健全,这个过程里实际上充满了道德幻象和权力共谋。我们得谦卑的认识到,我们并不比疯人正常多少,疯人也并不比我们疯多少,疯癫与非疯癫、理性与非理性一直难解难分的纠缠在人类看似早已“理性万丈”的殿堂,也一直以某种隐蔽的方式萦绕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或许,这才是莫言“怪人群像”呢喃叙事的根本目的。
(三)民间俗谈。
近年来,小说评论界对莫言的民间创作置喙不少,从《透明的红萝卜》到《檀香刑》,从《四十一炮》到《生死疲劳》探讨了个遍。尤其是《檀香刑》的发表,更是掀起了莫言民间叙事的研究高潮。研究者普遍认为,莫言“大撤退”到民间立场,是为了反抗中国当代小说在全球化背景下忽略民间文化的“翻译腔”,这种“大撤退”实际上是对中国传统民间文化的“大进步”。然而,除了这些宏大立场,莫言是否有着呢喃关切呢?其实,在我们看来,莫言的民间叙事首要关心的就是底层民众的喜怒哀乐和爱恨情仇。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更为贴近个体、贴近本真生命,也想要用自己的叙事担负起原来总被忽视群体的诗意栖居。亦即是,他想要以民间叙事的“地方性”对抗精英性和流行性。现代性的商业性、物质性、速度性决定了现代人的文化境遇必然趋向媚俗性、流行性和节奏性。人们早已习惯用物质衡量一切,也已习惯用商品指称流行,更习惯了高科技给他们带来的便捷的一切。但若走的太快总容易把灵魂忘却身后,总容易忘记原来出发的初衷,忘却回头看看曾经单纯的美好。莫言在《红高粱家族》的结尾部分曾这样写道:
我站在杂种高粱的严密阵营中,思念着不复存在的瑰丽情景:八月深秋,天高气爽,遍野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如果秋水泛滥,高粱地成了一片汪洋,暗红色的高粱头颅擎在浑浊的黄水里,顽强地向苍天呼吁。如果太阳出来,照耀浩淼大水,天地间便充斥着异常丰富、异常壮丽的色彩。这就是我向往的、永远会向往着的人的极境和美的极境。
这段描写几乎可以看成是海德格尔“存在”概念的注脚,莫言无限眷恋的人与美的极境,其实正是被都市包围、被欲望裹挟了的“上层人”抛诸九霄云外的底层个体的“诗意生存”,而莫言在诸多民间叙事的小说中所呈现的大量的民间戏剧、民间文化、民间俗语等则恰是这些底层个体赖以实现自我诗意栖居的“上手工具”(海德格尔语)。关于此,莫言曾在《檀香刑》后记里讲述了一个故事:
传说一个跟随儿子闯了关东的高密东北乡老奶奶,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一个老家来的乡亲,带来了一盘猫腔的磁带,她的儿子就用录音机放给她听,当那曲曲折折的旋律响起来时候,命若游丝的老奶奶忽然坐了起来,脸上容光焕发,目光炯炯有神,一直听完了磁带,才躺倒死去。
此外,我们还得认识到,莫言颇具现代性的小说呢喃叙事的主体并不是现代社会中的群体,而是现代境遇中孤单的个人。或许正如昆德拉所追求的那样,莫言也认为小说叙事的天职是反对任何形式的宏大道德专制。民间叙事以及民间话语的大量使用,正是为了反抗主流话语与官方叙事对偶在个体的道德僭越。故而,不论是“眉娘浪语”、“赵甲狂言”,抑或是“小甲傻话”、“钱丁恨声”(《檀香刑》),都是民间个体喜怒哀乐的浅吟低唱,亦是普通个体生命对人民伦理大叙事的反抗之声。
(四)身体狂欢。
在传统文化语境中,“身体”要么被宗法所压制、要么被伦理所束缚、要么被集体的宏大所挤压。身体本是本能与感性的载体,是生命个体与世界最为本真的关联,亦是个体偶在传达自身欲望、自由、幸福等的根本媒介,对它的压抑实际就是对人本性的压抑、对人生命力活力的压抑。值得庆幸的是,西方现代文化语境,由尼采而肇始,开始了对身体的关注和解放,“身体哲学”、“身体美学”、“身体现象学”等等研究热火朝天。莫言的呢喃叙事就十分重视这一现代语境中的世界性话题,尽管学术界对此很少论述,但莫言的同行毕飞宇却十分敏锐地观察到了这点儿,他说,“莫言的小说是真正的和发挥到极致的‘身体写作’,中国当代小说叙事中‘身体的解放’是从莫言开始的——‘不仅是写身体,而且是用身体去写’。”诚斯其言,《红高粱家族》、《四十一炮》、《生死疲劳》、《檀香刑》、《丰乳肥臀》、《蛙》等作品中,莫言皆以个体生命的身体为最为关切的叙事,从性爱、食欲到刑罚、生育,都在言说中身体的欲望和创伤。在淋漓尽致的食、色、性、爱的表层叙事下,隐藏着莫言对个体生命偶在自由与幸福的渴盼与关切。上官金童奇怪的欲望(《丰乳肥臀》)、罗小通渴盼吃肉的欲望(《四十一炮》)、余占鳌和奶奶热烈的情爱(《红高粱》)、“姑姑”从接生到节生转变中带来的身体与精神的痛苦(《蛙》),莫言都描绘的不遗余力、饱满丰盈。在莫言的叙事中,人物的每种感觉、每个毛孔,环境中的每个气味、每种颜色都得以细致的刻画和准确的传达。以至于有的批评家认为“他得以在人物的‘神经末梢’上展开他的写作,甚至他小说中活跃的无处不在的潜意识,都不是在‘大脑’,而是在身体和‘器官’中展开的。”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身体的道德”比理性的道德(形而上学式)的道德更加的真实、也更加的诚实可爱。因为如此塑造的人物才更丰满、才更具备整全人性、才更像是一个“人”;如此叙事的伦理才更真实、更脚踏实地、更贴近现代偶在生存的实态,也更能诠释莫言“把所有人当作人来写”的叙事理念。此外,莫言的身体叙事维度中,动物视角也是值得重视的。在当代作家中,恐怕没有哪个作家像莫言一样写到动物。莫言的动物叙事并不是在生物学层面上进行的,而是放眼于人类学的视野,这些丰富的动物描写大概是人类自身“动物性”的一种隐喻,将个体生命还原为欲望本能的动物意识,借以指涉人的原初生命本能与原发生存渴求。
直言不讳的说,我认为莫言的作品中没有“宏大叙事”,有的只是“宏大的叙事”。“宏大叙事”是利奥塔对传统史学、哲学叙事的一种概括。在利奥塔看来,宏大叙事也即是元叙事,是努力将所有叙事归拢为统一和唯一叙事的一种叙事方式。这种叙事意愿建构的基础是超历史的永恒真理、绝对实在和普遍人性。它尽管有完整性、宏大性的历史和哲学追求,但却不可避免的具有导致“一体化”、“绝对化”、“机械化”的危险,导致以一种声音压倒其他所有声音、以一种意识规约其他意识的弊端。中国现当代小说中,“宏大叙事”不乏其例,如《子夜》、《红旗谱》、《创业史》、《青春之歌》等等,“但在人民伦理的大叙事中,历史的沉重脚步夹带个人生命,叙事呢喃看起来围绕个体生命,实际让民族、国家、历史目的变得比个人命运更为重要。”更不消说以社会政治意识形态的形式对小说叙事强行渗入,使宏大叙事作为一元化政治传声筒的荒唐做法。此种意义上讲,莫言的小说叙事中拒绝“宏大叙事”。
但是,莫言并不拒斥“宏大的叙事”。他的小说也在关心社会公共空间、关心最广大人类的生存际遇。他反思过土地改革制度(《生死疲劳》),他亦拷问过计划生育制度(《蛙》),他更在思考着政治场域的现实问题(《天堂蒜薹之歌》、《酒国》)等等。他清楚的知道,小说呢喃叙事所整饬的个体生命经纬要最终引升到对全人类的关心与关怀,不过他更清楚的了解,一切宏大的叙事必须以个体偶在的关切作为开始,而不是相反。
请允许我引用莫言的一段发自肺腑、感人至深的话语作为结尾:“一个有良心有抱负的作家,他应该站得更高一些。他应该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进行他的写作,他应该为人类的前途焦虑或是担忧,他苦苦思索的应该是人类的命运,他应该把自己的创作提升到哲学的高度,只有这样的写作才是有价值的。一个作家,如果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研究政治的和经济的历史上,那势必会使自己的小说误入歧途,作家应该关注的,始终都是人的命运和遭际,以及在动荡的社会中人类情感的变异和人类理性的迷失。”
本文系教育部社科基金青年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2YJC751046;河南师范大学国家级科研项目培育基金阶段性成果。
李占伟 河南师范大学
注释:
①④⑨莫言:《莫言讲演新篇》,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年版,第95页,第28页,第132页。
②吉尔·利波维茨基,倪复生等译:《责任的落寞——新民主时期的无痛伦理观》,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6页。
③⑧刘小枫:《沉重的肉身》,华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172页,第7页。
⑤莫言:《诉说就是一切》,出自《四十一炮》代后记,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第400-401页。
⑥⑦张清华:《叙述的极限——论莫言》,《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