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的诗
2015-11-14杜迁
杜 迁
杜迁的诗
杜 迁
库布其
原生的物质比如酒
或者公羊坚挺的生殖器
有路蒙古祖先的马蹄
顺着风的逆着风的
我的白胡子爷爷和库布其
华丽楼轿那是龙王的座椅
压在男人肩上
向着遥远的东南季风
乞雨
我们一起跪在烫的沙子上面
俯吻着大地
十万个火红的女人仰卧
二十万只火红的乳房向上
起伏起伏
那风有多热
呼吸就有多热
五色的云彩从天裂处洒落
五色的云彩是没有袖口的衣裳
你且沉默你且保持沉默
谁人来了又去了
谁人的羽翼掠过你的脸庞
我就在这里安葬
我长发的诗人兄弟
飞奔的骏马走不出黄昏的坟墓
命运是一片干涸的海子
覆着白花花的盐
那是喇嘛的谶语
那是我死后廉价的防腐剂
爱人我眉目如画的爱人
纵然死去这许多年
我仍然是一具坚硬的尸体
把白色的穹庐就扎在这里吧
你且弹起琴你且跳起舞
火神的马车隐没了
女人在梦中睡得安详
可以歌唱了我的诗人兄弟
黑夜是你最好的伪装
水爱情故乡
库布其的土地长不出诗人的新娘
我是赤裸的我的父亲
我站在先人的头盖骨上
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慌
父亲我没有衣裳
我没有衣裳
青海湖
一大滴饱含盐分的水
滚动在高高的高原上
那究竟是眼泪还是汗液
谁的故事拥有
如此豪迈的排泄物
肯定是夸父
站在阳具形的山峦上
脱下了裤子他是想
跟太阳比一比
看谁体内的那团火
烧得更旺一些
是应该有几条疏浚的河
让惯吃泥巴的儿女
汗液里多一些太阳的元素
是应该让传说真的发生一次
群鸟饮了这水
配得上海阔天空
青海湖青海湖
你青色的内脏深不见底
在渴死的路上
一首泪汪汪的情歌
催动了排泄的欲望
无声但震撼的滚落
碎溅在善男信女的眼睛里
北上黄河
从潼关到大荔
向北有韩城和更远处的壶口
站在岸边遥想
只能想到这么远
也许还有盛产水手的马镇
拐了一个弯之后
山也出来了,天也出来了
回头看千里黄沙不远
爷爷葬在大陆深处
父亲在矿井口沉默饮酒
高原到平原短若一寸
源头到心头恍惚刹那
一夜之间我走出去又走回来
大风降温,浊水跌落,一无所见
河之南河之北河之东河之西
杜家的子女们
不知如何签下自己的名字
杜家的子女们
我们当中绝大多数不参与历史
甚至不知道时间怎么过去
祖父们背水垦荒
他们有的长寿有的
还未成年就已经死去
在劳作之余他们
利用所有的时间努力地生育
他们的后代
也一样生活在历史之外
甚至生活在生活之外
杜家的先祖渡河西来
他们的子孙有的原路东渡
有的像几千年来
被随意摆布的所有流民
在每一块可以生根的土地上终老一生
北中国宁静的黄昏
北中国宁静的内陆湖
打鱼的人走了
这里只剩下黄昏
飞鸟俯在丰腴的沙丘上
滑行胸脯像洁白的星光
父亲的烟斗越抽越长
横在村庄上空
如同一枝不弯的秤杆
村庄的女人都记得我
有的曾为我哺乳
有的在我少年的脸上亲吻
在北中国宁静的村庄
我参加过葬礼也参加过婚礼
这些红色与白色的记忆
写在布匹上散发着种马的气味
他们的歌声
把冬天的内陆湖冻结
北中国宁静的黄昏
陀螺停止旋转
少年把鞭子搭在肩上
听远处逆风而来的汽笛
清 明
清明时节都有谁栖居在墓碑上
享受阳光;都有谁揭开腐烂的尸布
翻晒灵魂和骨头
清明时节祖先重被提起
教科书重新书写嗓音开始长出绿叶
雨显然来不及赶到让阴云暂时捧场
无数影子围坐在城市四周
像一排刀叉品评一只坚硬的水泥盘子
他们说归是归来了路在何方?
他们说且将这连根拔起露出坟地
他们开着玩笑望着街道两旁燃尽的纸灰
若有所思;把长臂从城市上空伸过去
抓在手里细细地看仿佛欣赏初嫁娘的衣裳
清明时节有比平日更多的叫卖声
占据了整个铺满柏油的街道
清明时节没有噩运降临
濒死的人忽然睁开眼睛
看到屋檐上微笑的猫头鹰
这是太阳不为人知的快乐
他的秘密只有春天知道
据说奈何桥上的柏油若被晒化
每只灵魂都可以留下脚印
如果他们倒退着走来
会在清明重返人间
据说我在斗室朗诵这首诗
雨水来临黑夜寂静无声
风从遥远的水面走过
看到清明时节忙碌的摆渡人
◎杜迁,1982年出生于陕西神木。2007年7月毕业于西安财经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大学期间出版诗集《火焰的回声》,选编《你见过大海——当代陕西先锋诗选》,在各类文学刊物发表诗作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