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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闪电,或“70后”的有限性
——论《耶路撒冷》

2015-11-14

新文学评论 2015年1期
关键词:花街平阳耶路撒冷

◆ 桫 椤

沉默的闪电,或“70后”的有限性

——论《耶路撒冷》

◆ 桫椤

新书《耶路撒冷》里夹着一张小书签,上印一句话:“上帝或许不在,但上帝的眼必定在。”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扯”,有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怪异。但谁又说它没有道理呢?将宗教归结为怪力乱神似乎大不敬,但无论本土的“人在做天在看”还是这句附会《圣经》教义的话又有多少差别呢?天帝或上帝谁都没见过,但它们无时无处不在。倘若刨根问底,则人世间只有两种东西可以成为它们的具象:时间和历史——除了霍金那样的物理学家,其实在普通人看来,这两样东西是一回事,没有人,就无所谓时间,时间是由人来定义的;没有人,也就更没有历史,历史或者时代,就是有了人之后时间的历史。照这个角度再看书签上的那句话,或者读《耶路撒冷》,就很有意思了。

现在网络上流传一种“架空”小说,一个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时代,像碑帖里的“烂石花”,漫漶了背景,“宋人唐装”或“夷人汉服”也在所不惜。这不能不说是对历史的不尊重,或者在他们看来是别一种处理方式也未可知。我没有做过调查,写“架空”小说的是哪类作者,是否具有代际特征。但是,“架空”应当不是“70后”作者的首选,徐则臣和他的《耶路撒冷》直接揭示了两种原因,一种是“70后”作家是自负有历史感的,因为他们从懂事起就在历史的严肃中而不是在娱乐的轻浮中浸淫;另一种是,“70后”作家认识到了自身的有限性,当他们面对当下时,缺乏脱离公共历史和个人经验的自由飞翔勇气,他们身上或缀满来自历史的铅块,或被心理和性格上同型号的镣铐所牵绊,这是他们的局限性。

看过《耶路撒冷》的文本,就知道这个题目很文学化,很有人生性和信仰性;但也会发现,徐则臣并不是要兜售什么耶路撒冷的文学地理学,他念兹在兹的却是运河边上的花街诗学。同时也会发现,小说并不是在进行人生和信仰的教化,更不适宜套用当下流行的“张三李四的奋斗史”这样的句式,将其简化为“初平阳”或“易长安”的奋斗史。它到处充满年代感,初平阳、易长安、秦福小、舒袖、天赐、铜钱等等,他们的出身和出生,他们的成长与死亡,他们的过去和现状,他们的出走与回归,他们看待和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带有鲜明的年代烙印。他们是不是“时代”的产物也存疑,因为“时代”这个词总归是一个用来对时间进行限制的术语,无法将初平阳“每天都在琢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这拨同龄人”限制在哪个时代。固然霍布斯鲍姆对时代有精确的提炼和命名,但跨度太大了也就失去了准确性。能说是“集权时代”还是“启蒙时代”造就了他们?都不好说,只能说他们是“跨时代”的。

一牵涉时间问题,就容易给作家造成麻烦,因为时间的保鲜期很短,转瞬就是历史,写当下往往就会变成写历史。而一旦牵涉历史,就不是“教化”和“奋斗”那样简单了,它就要有纪传表志,就要有礼乐仪制,也就要有庙堂与江湖,那就将是庞大的、驳杂的、丰厚的叙事。这对任何作家都是一种考验,因为假如不选择“架空”,那么你就不可以忽略历史的要素,就不能露怯,就不能出现丢人现眼的硬伤。《耶路撒冷》的叙事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它将个人成长与历史经验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应当说,小说的虚拟性很差,它做的是一个重述历史的活儿。或许花街、运河的史志或大事记中,不会出现杨杰和他的水晶,不会出现翠宝宝纪念馆的开馆仪式及那个隆重而热闹的研讨会,甚至也不会出现初平阳、杨杰、齐苏红、吕冬他们的名字。但是,作为读者,我不敢断言在那个年代里,花街上走过或者当下正在花街上走着的人就一定没有叫这些名字的;或者,也不敢说徐则臣不是把那些人换了一个名字写到了小说里。

《耶路撒冷》没有办法概括成一个故事,也很难说得清其中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它不是一个事件性的和人物性的小说;说它是一个观念性的小说吧,似乎也没有哪种明显的或者主流的观念被置于叙事之上。这就如同一段历史——哪怕那段历史是非常短的——很难被用单一化的或者扁平化的人物、事件或意识形态指代,它必然是立体的和丰富的。毫无疑问,丰富性是《耶路撒冷》的重要叙事取向之一,而这种丰富性又显示作者站在高处,对历史以及伴随着历史成长、发育起来的人性有着理性的把握,或许可以称其为是用文学方式展开的关于历史与个人经验的回忆。当然,面对文本,可以用居高临下、全知全能这样的语汇对其给予某种角度的批判,但是,我相信张清华在《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论》序言中的话仍然适用于徐则臣和他的《耶路撒冷》:“假如没有对于中国当代‘大历史’或‘历史的大逻辑’的整体思考认知,那么也就很难获得最终有效的历史建构与文学史叙事。”

初平阳是小说里的叙述者,他有时出现在文本之中以第三者的口吻讲述自己的故事,更多的时候隐在文字背后讲述别人的故事;他也跳出文本来通过《京华晚报》专栏文章的方式与读者展开对话,交代他们关心的事或生活观,甚至给读者揭示故事的来龙去脉。比如,在作者“引用”的第一篇专栏文章里,初平阳说:“为了免掉各位读者的猜谜之苦,需要告诉大家的是,此番回故乡我是为了卖房子。我将去耶路撒冷念书,那个有石头、圣殿和耶稣的地方。我不信教,只是去念书。耶路撒冷,多好的名字,去不了我会坐立不安。”他出生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北大博士,出生在花街,在运河边长大,故乡产水晶;在北京有一帮同龄乡党,其中一个叫易长安,是个做假证的;“凤凰男”,乐于助人,有情有义,能写能说——我没有考据癖好,但却也不能不在初平阳身上看到作者自己的影子。其实这也难怪,与那些架空的、纯然虚构的、隔山打牛似的写作不同,《耶路撒冷》这样的作品必然不是单纯靠想象能写得出的,作者不能置身事外,他必然要从中寻找一个代言人以完成并深化叙事,也正如此小说才得以保持鲜活性和丰富性,而作者的个人经验以及处理经验的能力则是叙事成功的基本保证。

《耶路撒冷》是丰富的,也是复杂的,复杂的另一个说法就是丰富。在小说中,文明的变迁,精神的断裂,心灵的回归纷至沓来,人物千姿百态,也千变万化,他们身上都具足了那个年代的特征,显得饱满而沉重,纷繁却又孤独。这些人可以有这样一种分类方法,走出花街的人、留在花街的人以及走出之后又回归的人,前者是初平阳、杨杰、易长安、秦福小、舒袖;中间是天赐、铜钱、吕冬、齐苏红,回归者则是舒袖、福小。他们有着近乎相同的童年经历和青春记忆,一同在运河边上的花街长大,关于“文革”,关于知青,关于生产队,关于穿解放鞋的耶稣,关于大和堂的初三针,关于秦环和她的斜教堂等等;他们无论男女,都是童年的玩伴,“三个朋友去寻找一个女孩”的经历直到三四十岁还是时时出现在他们胸膛里剧烈的心跳。他们甚至有着相同的理想追求——走出花街,到世界去,初平阳、杨杰、易长安相对地、暂时地成功了,但是铜钱、景天赐、吕冬却失败了,铜钱只得固守一个残缺的梦,天赐杀死自己失去了生命,吕冬就在和齐苏红的争吵中一遍遍想福小跌坏的尾椎骨。秦福小和舒袖之中途退却,前者缘于内心对天赐的愧疚和怀念,而后者则是面对生存的艰难不能掌控自己。他们身上带有那个时代的诚实和坚韧,非常好地坚守着一种东西,我们得允许有这样的人物出现,因为他们就真实地存在着。

《耶路撒冷》一直在诱使我产生这样的阅读期待:揭开初平阳和耶路撒冷之间的关系,或者这个问题用另外一个方法表述,即揭开花街和大和堂与耶路撒冷之间存在的叙事联系。同时,我也在给自己设疑,在这群“70后”的人物群像身上,是否可以像海登·怀特那样问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便揭开他们的行为是这样的,而不是那样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不难回答,尽管徐则臣的叙述使用了较多的修辞,搅乱了事件和时间的连续性,但并不难总结出发生在这些人物身上的事。但我要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事情本身,而是隐藏在背后的发生机理,以此才有助于理解历史、时间与人物的关系,以及作者在作品中所秉持的伦理立场。

“70后”的出生和童年时期,生活没有现在这样丰富,可变的东西是有限的,处处可见的规则和不能超越的想象规定了这一代人的出“身”和成长。“70后”的抱负,很大程度上是本能对现实的反抗,就如同小说里的这些人。看看初平阳专栏文章《恐惧》中的调查就明白了,没有一个人肯对外在的制约表达过恐惧,他们只恐惧那些与自己内心有关的东西。易长安是个典型的例子,对父亲易培基的逆反从小持续到大,甚至这种逆反成为他成长的动力:“他的数学一向很好,但高二分班选了文科,原因很简单:他爸让他学理科,他只好选文科。”他爸说你学文科也行,但“只要别当老师就行。臭老九最没出息”。高考填志愿时,从头到尾他填的都是师范院校;毕业后他爸希望他在市里找个好学校,但毕业前夕他找到学生处主管分配的副处长,主动要求去最困难的乡下中学教书,被误以为真要献身祖国的教育事业。校长在大会上公开表扬他,还授予他“优秀毕业生”称号,但易长安自己明白,“他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他只想让易培基不舒服”。教了几年书,他辞职不干,“他爸让他考公务员或研究生,他辞职去了北京,成了个办假证的”。

无独有偶,吕冬也一样,只不过他的逆反对象是母亲,那个钢铁厂的党委书记兼厂长,在家里说一不二,无论吕冬身在何处,“都能听到十七年来一直让他肝颤的声音”,小时候他还被当女孩养,以至于养成了一手好女红。而杨杰出改名杨杰,秦福小计划与吕冬私奔,舒袖辞职跟着初平阳到北京,都来自青春期对父母“管教”的逆反。“70后”的父母在政治运动中度过他们最辉煌的人生,家国不分的习惯让他们对子女带有先天的控制欲。“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父子、母子关系也遵从这个规律,“70后”的家庭关系是社会的微缩,同样充满斗争性,有弑父情结的人屡见不鲜。“破”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有个“立”的问题。挖知了猴,看《水浒传》连环画,藏猫猫这些“70后”熟悉的童年生活不是一种人生态度,充其量只是一种游戏,他们还需要找到工具性的理想,来当作刺破现实铁幕的武器。这些人在跟现实打游击战,打得过就打,比如初平阳他们,打不过就跑,比如秦福小、舒袖,还有些人有点儿犬儒。这些人有力使力,无力使智,但有些人则不行。被猪踢伤了脑袋,又被雷电惊吓了的铜钱最坚韧,一心“我想坐火车到世界去”。六岁还在吃奶,恐惧于汽笛一类声响的景天赐不具备与世界对话的勇气,因此他只能选择杀死自己。铜钱、景天赐是另外一类人物,他们的精神和心理是低于正常人的,但却并不一定低于那个时代,他们残缺的人生就是社会的一个缺口,他们是作为反讽的形象出现的。他们非常符合现实,相信每个从农村里长大的“70后”都会记得村子里那一两个“疯子”,他们仿佛是那个时代的疤痕,偶然形成,不能消除。

《耶路撒冷》自定为是“70后”一代人的心灵史、成长史(要命的就不是简单的奋斗史),写的是一代人的乡愁。既然写心灵、写乡愁,他们内心之“灵”在哪里,所“愁”之乡又在哪里?小说也告诉我,乡愁不是一个具体的所指,她可以是时间,也可以是地域,或者不是这样单薄,而是那个时代的那个地域,被记忆之手摩挲出包浆来的地域和时间。在《耶路撒冷》,乡愁也是他们企图从心理上弑掉的父母,是他们企图离开又渴望回归的花街,抑或者是被秦环一个人的宗教支撑着的斜教堂,也是教堂里那个穿解放鞋的耶稣。“70后”是一群理想主义者,他们都是易长安,没有多么崇高,只是想用理想跟这个世界逆反。初平阳也是,一个通过高考走出来的“凤凰男”,他向往耶路撒冷,也想舍掉花街,但并不那么容易。我是否可以这样看花街和耶路撒冷:后者就是前者的延伸,它们统一于深潜在“70后”心底、时不时伸出手来拉拽或者撩拨一下他们的理想主义。

或因为上述种种,这些人物群像所呈现的“70后”的性格心理特征里面,有理想主义和道德感的一面,也使他们因为有父辈的威严而引起的对历史和乡愁的敬畏,后者或者成为某种性格弱势,这几乎成为“70后”的某种集体无意识。所以初平阳也好,易长安也好,三四十岁时也不狂妄,他们有所为有所不为,在有可能的情况下,他们会主动寻求自身行为的合法性。易长安的选择性造假和在“业界”良好的口碑,杨杰生意上的条理性和规范性,初平阳作为知识分子的责任感等等,或都可作此解。他们不是张扬的一代,内在和表象完全在两个方向上呈现,内敛或许也是他们的另一个特征。他们仿佛一个隐喻,就像作者在叙事中始终牵挂着的运河上空的闪电,只有雷声响过,黑暗的天空才有刺目的光出现,那光就是他们的内心世界,黑暗才是他们的表象,他们是一团沉默的闪电。

这个隐喻同时还来自《耶路撒冷》所体现的关于乡土叙事和城市叙事的对立与统一。这群“70后”是乡土中国所养育的最后一代人,在他们之后,运河风光带开发,翠宝宝纪念馆落成,划船的人穿着像太监服一样的衣裳,大和堂和斜教堂面临被拆的噩运,乡土在经济大潮下变得面目全非,传统消失殆尽。费孝通说:“乡土中国,并不是具体的中国社会的素描,而是包含在具体的中国基层传统社会里的一种特具的体系,支配着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花街的生活曾经饱含这种传统体系,春风十里,船帆渔棹,猪鸡猫狗,甚至那带有魔幻现实性的占筮用卜,等等。《耶路撒冷》中作者一再强调这些人物“到世界去”的理想,这只不过更加显示出他们对乡土中国的偏爱,因此他要写乡愁,写对乡土的回归。乡土也在变,但与城市相比,她是稳定的,是相对真诚和温暖的,是宽阔和宁静的。作者的城市叙事则带有深深的“异乡人”的感觉,花街的人到城里,北京也罢,淮海也罢,是寄居,是暂住,所谓“心安处即吾乡”只存在于乡村,而不会是城市里,所以秦福小和舒袖要回乡,易长安要劳苦奔波,杨杰也要在运河边上发展他的水晶事业。可见,《耶路撒冷》里写城市,是为了写乡土,写耶路撒冷,是为了写花街,这样顺理成章地对照,普通也特殊,作者在用城市的陌生性诠释乡土的熟悉性。

对于作者和花街上的这些人,尽管曾经的乡土回不去了,城镇是他们的脸,但乡土才是他们的心。乡愁真的会让他们望乡发愁,王德威说:“‘想像的乡愁’特色之一是时间的错置。作家以现在为基准来重构过去,他们在此刻当下的现在看到了过去的余留。另一方面,‘想像的乡愁’的底层也隐藏着空间错置,指的不仅是作家本身远离了家乡后才能思乡,也指向他的社会地位和知识/情感能力的重新定位。”初平阳、易长安、杨杰、吕冬,包括作者本人,甚至整个“70后”这一代人,时间变了,生活也变了,但他们的乡愁似乎还没有变,那里面有他们童年的基因,有他们从记事起就得到的自由和不自由,有他们情窦初开时的心跳,这是他们之所以是他们而不是别人的遗传密码,应该永远不会变。

除了乡土叙事和城市叙事,《耶路撒冷》不能忽视的身体叙事,也从生理和心理的角度阐释着“70后”独特生命的体验。荷尔蒙和多巴胺与生俱来,但社会规定了“70后”的青春期不能谈论爱情和性。表面上他们违背着弗洛伊德的力比多规律,但在内心和行动的纯粹性上,“70后”从来就不是表里如一的人。所以,在《耶路撒冷》中,身体是情绪的直接载体,身体或者可以成为寄托情绪之物,甚至扩大化到成为乡愁的寓寄之物。姑且不论初平阳的耳朵,秦福小的尾椎骨,景天赐能控制的体温以及割破血管时喷薄的血流,只那些不断出现的男女之爱,或者伦常之爱,或者不伦之爱,各种各样的场合,各种各样的姿势和体位,就足以将身体抬升至叙事策略的核心。在初平阳、易长安们看来,“伦”这个规定性的词语,只存在于规定性之中,它像父亲一样,也像他们童年时所见到的社会规则一样,但他们从来只是强调压抑之后的反抗,宁肯顺从水占的法术,也不肯顺从来自社会通过父母所给予的哪怕忠告,所以他们就不会在意他们的身体是否应该遵守情感伦理法则了。初平阳与已为人妻的舒袖,易长安与各种不同的女人,身体的使用在他们眼里没有善恶,没有对错,甚至没有责任与担当的考虑,他们完全不是冲动,只是用身体表达对世界,对时间,对历史的或淡然、或敬畏,以及对规则可能的蔑视,甚至表达对逃离,对回归,对乡愁的体验和纪念。《耶路撒冷》用身体叙事将个体的人转变成一个主体的人,通过人对身体的操控变成人对时间和空间的把握,殊为奇异。

关于《耶路撒冷》,我有一个疑问,初平阳为什么要卖掉大和堂?看不出这一行为是叙事逻辑的必然需要,或者要用这个做法表示对耶路撒冷破釜沉舟的向往?但作者是否考虑过它的另外一个副作用,即失去大和堂初平阳就将失去花街,他的乡愁又寄托在哪里?他是要孤注一掷吗?这样的写法有些残忍了。

“70后”是一个标签,当这个标签被牢牢地贴在这代人身上时,就表示他们成了历史。“70后”成长到2013年,最小的34岁,已过而立;最大的43岁,也已不惑,这都不是什么小年纪了。但他们本身就是多重矛盾的构成体,假如叛逆是青春期的重要特征的话,他们仍然在青春期,初平阳还要去耶路撒冷,吕冬还在想念秦福小的尾椎骨;假如沉稳、疏淡是成熟的标志的话,他们已经成熟,铜钱很早就怀揣了到世界去的梦想,景天赐小小年纪就有了自杀的壮举,易长安淡定地将财富化整为零躲避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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