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角落里的张牙舞爪

刘福国

小霞今年26岁了，来自当地郊区农村，来城里打工有八年的历史了。

经济发展，来县里做生意的人多了，小霞所在的县里建成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集餐饮、住宿、娱乐于一体的星级宾馆。22岁那年，小霞就应聘到这家星级宾馆，成了一名客房服务员。

在很多农家孩子特别是女孩子眼里，能够在环境优雅、工资待遇也算不错的宾馆工作，比起在家干农活粗活，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每月可以收入2000元钱还管吃管住，在当地这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工作了。

几次出差都住在小霞他们的星级宾馆，房间的服务员正好都是小霞。生人变成熟人，听小霞讲了很多“体面人”背后的“不体面”，明白了这些看上去着装整齐女服务员靓丽后面的苦衷。

被其他女孩子称为“霞姐”的她负责走廊和五个房间的卫生清扫工作。

她说现在年轻一点的姐妹根本不愿意也不敢做楼层服务员，就别提那些小女孩了。

因为女服务员们经常遇到住宿客人性骚扰，这个在大城市可能已经绝迹的现象，却是她们这些县城服务员一直忌讳和无法回避的问题，身体骚扰、语言骚扰、行为骚扰，是她们常常遇到的难堪事。

体面身份是正常时，喝大了，啥也不顾

有些住宿客人酒喝大了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都得找服务员，这些人有的衣着暴露更有甚者就是一丝不挂，让服务员倒水、清理房间，有的还借着酒劲强行拥抱和接吻服务员。

有一次小霞值夜班，晚上十一点多，有一个住宿客人打电话说房间没有热水喝。小霞告诉他房间里有电热水壶自己可以烧水喝，这个客人把电话打到了值班经理那里坚持让服务员到房间给烧水。

小霞穿好工作服敲开了客人房间，发现住宿的客人满身满脸酒气、一丝不挂地站在了门口，小霞吓得低下头准备离开，被醉汉一把拉入房间，东倒西歪地还不忘耍威风要她服务。

小霞吓得不敢喊，她怕一旦喊出声惹恼了这个醉鬼，怕他更放任。

她只好强自镇定，含泪把水烧开端到那个男人的床头，那个男人已经言语不清，他还要求小霞陪他说话聊天。

小霞趁他在卫生间时偷偷跑了出来。逃出房间，惊恐后怕的小霞一夜无眠。

小霞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后自己不好跟人说，很多事情是不容易说清楚的，这样的情况她曾遇见过好几次。那种恐惧甚至直接影响了小霞的婚后生活，结婚后小霞很长时间与丈夫做爱时都不敢面对丈夫的身体，每次做爱她都要求丈夫穿戴好，弄得丈夫尴尬不开心甚至不欢而散。

小霞总结说：这些住宿客人看起来还有些素质，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他们往往在酒劲过去清醒后也都为自己的行为而惭愧和不好意思，但是他们给服务员造成的心理伤害是无法挽回的。

妹子，你跟我相好的长得真像

也有些住宿客人看到长相稍好一些的服务员就上前套近乎，询问一些属于服务员个人私密的问题。个别的还用黄色、下流语言挑逗服务员。

年轻女性怎么能接那些低俗的荤段子？如果不接茬和他说话，有的就投诉说服务员服务态度不好。

小霞工作的第二年遇到了一个南方来县里做买卖长期包房的客人。

一次小霞清理完房间正赶上这位客人回来，他拦下准备离开的小霞说小霞长得像自己一个相好的。

看小霞没有兴趣搭茬说话，这位看上去很有钱的南方老客感觉没有了面子，他放肆地叫嚣：你不就是一个服务员吗？装什么装！我相好的比你强多了！要钱有钱要工作有工作，我想要她做啥人家就做啥。

后来小霞每次在房间遇到这位南方老客，都会遇到“想你了！”“亲爱的”、“让我吻吻你”的语言骚扰。

无法再忍的小霞向值班经理提出了换岗的工作要求，由每天在五楼清扫5个房间换到了其他楼层每天清扫7个房间。

换岗后虽然工作强度增加了，但是自己的脑袋和耳朵也干净了，不用听那个人不堪入耳的骚扰语言了。

这种语言上的性骚扰给服务员带来很大的压力。有时反映到宾馆管理层，管理者往往都站在商家的角度让服务员忍让，仅仅告诉她们 “不搭腔”，说是不能得罪客人。

避孕套？是和你用的吗？

现在的宾馆、酒店经常在房间给住宿客人提供一些一次性用品，客人若动用，结账时要一并买单。服务员在客人离开结账前都要照例检查房间，仔细查看这些一次性用品使用情况。如果稍有马虎遗漏了，服务员就要个人承担费用。

有一次，小霞验收房间发现住宿客人使用了避孕套，平时也有使用者，多数人都是在结账时自己悄悄买单。

可是，小霞这次遇到的奇葩客人在退宿结账时不承认自己使用了，他居然无耻地指着当时还没有结婚的小霞说是宾馆服务员在赖他，他根本就没有使用过这些东西。

一脸委屈的小霞与他争辩，这个男人竟恬不知耻地说：我使用了？你看到了吗！我使用了，是和你用的吧！

小霞的男朋友听说女友受侮辱后十分生气，他想找这个男人算账，后来被宾馆管理人员劝了回去。

小霞所在的县城属于农业县，是经济欠发达地区。五年里，如果不是为了支撑家里的经济收入，她可能早就离开了这个让人伤心委屈有些事还说不出口的地方。

在宾馆当服务员时间长了，小霞的经历、遭遇和经验也多了。慢慢地，她摸索出一套自己的应对办法，学着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况化解、躲避那些见不得人、说不出口的来自客人的各种骚扰。

小霞采取能两个人在一起干活的时候绝不一个人干、一个人干活时尽量把对讲机音量开到最大处，随时与其他服务员保持通话联系等方法防范和躲避不良客人的骚扰。

每天小霞都小心翼翼地工作，但是她还是没有躲过存心害人的客人的卑鄙陷害，那次差点让小霞失去了工作。

小霞在清理房间物品时，发现卫生间里的一次性用品盒里的用品没有了，有人用刀片打开密封处拿走了。

小霞记不得是哪位客人拿走使用了，她只好把情况反映到值班经理，值班经理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者他相信了但必须有人为此买单），他将责任落在了小霞身上，扣掉了她半个月的工资。

小霞委屈地哭了，她说自己还没有男朋友，自己要那东西干啥？说出去不知道大家怎么想她呢！

小霞有建议

小霞在宾馆工作这些年，也常跟姐妹们在一起交流总结防范措施，说出来就是想让更多的农家姐妹出门打工有个防范：

宾馆服务员到房间服务时，不要关门。特别是房间只有一个异性客人时更不能关门，要始终保持开门服务。

要采用两个人进门服务，互相保护、互相防范。不同楼层服务员要思想、行动统一，发现问题集体出面解决。

发现有性侵犯倾向的客人及时向宾馆管理人员反映。

服务员本身要着装要端庄、朴素、大方，不能穿身体暴露的服装让客人产生非分之想。

对讲机要随身带，工作期间要随时通话联系，让客人感觉你不是孤立的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在为你提供服务。

出现问题要及时报告，不要害怕、要理直气壮地维护自己的权益不受侵害。

相关法律法规链接：

中国对“性骚扰”行为的法律适用散见于法律法规。如《宪法》第38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格尊严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对公民进行侮辱、诽谤。《民法通则》第101条和第120条规定，公民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禁止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公民的名誉;公民有权要求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并可以要求赔偿损失。

2005年，《妇女权益保障法》修正案草案提请全国人大常委会审议，修订草案第三十八条规定，禁止以语言、文字、图像、电子信息、肢体行为等任何形式对妇女实施性骚扰。遭受性骚扰的妇女，可向本人所在单位、行为人所在单位、妇女联合会和有关机构投诉，也可以直接向法院起诉。

用人单位、公共场所管理经营单位应当根据情况采取措施，预防和制止对妇女的性骚扰。

各地在制定的《妇女权益保障法》实施办法中，对性骚扰问题做了进一步的规定，如《上海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办法》规定，禁止“以恋爱、征婚、招聘为名或者用其他方式玩弄女性”，禁止“非法搜查妇女的身体”等等，这些规定都是应对性骚扰的积极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