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部航空摄影师的纪录片
2015-11-12塔蒂亚娜-罗森斯坦
塔蒂亚娜-罗森斯坦
扬恩·亚瑟-贝特朗(生于1964)的名字在中国并不陌生,他是法国航空摄影的先锋,也是一名纪录片导演,总是用一种独特的诗意视角来分享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由于他不断尝试、跨界发展,所以被认为是一个很难被界定的人。很多人可能会管杨恩叫“环保主义者”,他却认为自己更像是一个社会活动家。2015年9月的威尼斯电影节上,他的新纪录片《人》首映,我遇见了这位传奇人物。
扬恩·亚瑟-贝特朗总是对动物世界和自然环境抱有极大的热情。30岁时,他和妻子去往肯尼亚马赛玛拉自然保护区研究狮子,在使用相机来记录观察结果的同时,为了挣钱糊口,他当起了热气球飞行员。得益于这份兼职,他从高处重新认识了这个星球的美丽,并获得了一种独特的观察视角。他发现,远离地面反而更能精确捕捉一个地区的自然地貌。他的第一本作品《狮子》就源自于在肯尼亚的研究之旅,他喜欢把狮子们称为他的“摄影老师”。回到巴黎后,扬恩成为了一个关注环境问题的摄影师,同《Géo》、《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生活》、《巴黎竞赛画报》、《费加罗杂志》等多家媒体合作。1991年,他创立了世界第一家航空摄影机构“海拔”(Altitute)。
其后,扬恩·亚瑟-贝特朗的摄影书《鸟瞰地球》(The Earth From the Air)获得了巨大成功,狂销300余万册。2006年,他开拍系列电视纪录片《看到天空》(Vu Du Ciel),共4季15集,其内容针对具体的环境问题展开讨论。受到这部纪录片成功的鼓励,他又开始制作一部全长电影纪录片《家园》,来展现地球所面临的环境现状。这部影片于2009年通过电视、网络、和全球影院上映,并制成DVD全球发行,而且几乎全是免费的。据不完全统计,超过6亿人观看过这部影片。
扬恩最近开放了他在巴黎的摄影工作室(位于塞纳街15号)。每一个对他的工作方式感到好奇的人都可预约参观,除了能更好地了解照片背后的故事,还能与他的工作团队交流。他的新作品《人》汇集了对世界各地人们进行的访谈,以及在世界各地拍摄的航拍作品。
你是如何成为航空摄影师的?
我最初想做一个科学家。想必你已经了解了我去肯尼亚研究狮子的故事。我需要和妻子一起写一个关于狮子的毕业论文。我们很长时间都跟在一个狮子家庭后面,我拍照,她记笔记。
那段时间,我发现拍照是收集资料的好方法。照片能捕捉并展现出文字所不能表达的东西。我的第一个模特是一个漂亮的“金发美人”—一头叫Jinx的狮子,1980年代初我举着我的第一台佳能相机跟着它拍摄三年。在这期间,我靠为游客们驾驶热气球来挣钱养家。
一天,我在飞行的途中拍摄照片。这些航拍照片帮我看到了狮子们是如何标记领地的,还有许多其他我在地面上根本无法拍到的东西。这次体验非常新鲜且令人惊讶。于是,当我回到巴黎后,我成为了职业摄影师,并逐渐专注航空摄影。
你又是如何开始拍摄纪录片的呢?
1992年的“里约会议”(指1992年6月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举行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这次大会目的是推广“可持续发展”的观念。—编者注)是我职业生涯的另一个转折点,当时我想要做一个航拍项目来展示地球的独特魅力。它便是我的第一个项目《鸟瞰地球》,1999年出版。这个作品取得了巨大成功,我成了一个富人,让我有能力去做其他项目。
2005年,我创立了美好星球基金会(www.goodplanet.org),这个基金会致力于推动环保理念,致力于反对环境污染造成的气候变暖。我也因此被任命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友好大使,相应地推出了自己的电视节目。
我几乎倾尽所有,投资在我的代表性纪录片《家园》(Home)上,这部影片2009年上映。在中国也非常成功,我与中国著名演员周迅一起在上海世博会介绍了中国版的《家园》。
所有这些成绩,我都要感谢肯尼亚的狮子。通过拍摄狮子我学会了耐心,而这是一位职业摄影师所必须具备的专业素养,同时我也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别样美丽。
请谈谈新作品的内容吧。
《人》这部纪录片由航拍照片和以第一人称叙事的故事组成,我把这些影像作为当代人类的肖像画。过去40年来,我一直在拍摄这个星球以及生活在其上的各种各样的人,我感到人类的发展停滞不前。我不想寻找一个统计学或分析学上的答案,而是通过摄影来关注人本身。
通过这些人和环境面孔、外貌,我想自己找到了一种方式去触及人类灵魂的深处。每一次相遇都让你更近一步,每个故事都是独一无二的。通过探寻其他人的经历,我试图得到一种理解彼此的答案。我们是否都渴望爱、自由和认同?在这个融合了传统与现代的时代,我们的基本需求是否是保持一切不变?再深入的话,时至今日,人类到底处于何种角色?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如此之大吗?事实上,我们是不是比我们想象的拥有更多共同点?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互相理解呢?我想要提出这些问题,并讨论人性中最重要的东西。虽然这看起来很疯狂。
你是如何拍摄这部纪录片的?
过去三年,我一直在做这个项目,用两年拍摄,一年剪辑。我的工作团队包括16个记者、20个摄影师、5个编辑和12个制作团队成员(包括我自己)。我们访问了60个国家,使用了63种语言,完成了2020段采访。完成整个影片,我们共进行110次拍摄。每次采访时长在1~1.5小时。在影片中,每段采访的间隔,我会插入在空中拍摄的照片和视频:海洋、沙漠和各种人类活动。
航拍时,我使用了抗螺旋桨干扰的Cineflex V14 摄像机,配备富士龙镜头。我们总计录制了500小时的空中视频素材。在每一段视频剪辑中,我们会把不同国家的素材剪辑在一起。剪辑工作很费力,如果每天花在剪辑视频上的时间是两到三小时,那么完成一小段空中视频的剪辑工作就需要一到两周。
拍摄过程中,都有哪些关键的准备工作?
首先,我会先选择一个国家,然后让我的团队去联系当地的相关科学家以确定拍摄地点,尤为重要的是,要获得当地政府的许可。飞行权限的获得有时很棘手,因为空域一般都是严格管控的,某些地区是被禁止航拍的,在某些国家和地区还会被视为间谍活动。即便获得了许可,后续工作极少不受干扰。通常会有一位军官随直升机同行,胶片也要通过审查。所有这些许可通过后,还要多方联系想办法把工作团队带上天空。
比如,在欧洲时,我虽然可以用自己的直升机,但是在有些国家,直升机和适合拍摄的高翼飞机却无法使用,这就意味着整个团队必须找到一个制高点拍摄,或者使用滑翔伞和降落伞。
威尼斯电影节上,我听到有人观看《人》这部纪录片后,仍然感觉这是一个摄影项目而不是一部电影,你是怎么看待这种说法的呢?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职业摄影师而不是导演。我对如何构图和用光非常着迷,以前只拍摄景观和肖像,但我不想仅仅把自己局限在摄影这一门类里。
创造性人格不应该被限制,否则就无法取得成功。我觉得自己必须扩大关注面,不断突破能力的界限。我认为摄影比摄像更客观,图像只是展示却不做评论。而动态影像要传达更强烈的信息,导演比观众握有更多话语权。这就是为什么做一个成功的导演,你必须要形成自己的想法,而作摄影师只需你敞开心扉。
作为一个拍电影的摄影师,我试图更多地用影像而非故事来打动观众。因此,我的电影被打上了摄影的烙印。比如电影中,采访对象在叙述内心独白时,他们的脸是正面朝向屏幕的,似乎在与观众面对面交谈。而其他导演一般会避免这种面对面的取景方式。我试图通过摄影的方法来驾驭动态影像,无论是构图、肖像处理,还是正面接触这类摄影方法。
你的这部纪录片是否有脚本?
我想我的电影可能违反了所有的电影拍摄法则,事先没有脚本,只有一个两页的项目简介和说明,只是为了说明拍摄意图以说服投资人。当然,我写了一份问题清单,但只是提供给参与者的。
你是如何说服投资人的?
其实跟投资人已经是长期合作了,从我拍摄《家园》时就已经开始。一个作曲家,也是这部电影配乐的创作者,我的朋友阿马尔·阿尔芒介绍了制片人丹尼斯·卡罗特,他立马就同意投资。但一旦开始拍摄,资金总是会越来越紧张,尽管你已经投入了一大笔钱去制作影片。比如,我们在直升机上拍摄,因为成本昂贵,在直升机上的工作人员就必须精简到最少,只有飞行员、摄像师和视觉工程师。
《人》是一部“碳补偿作品”,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计算出制作这部电影的碳排放量,然后用等额的钱进行补偿。这些钱将用来向没有能力使用清洁能源的人提供清洁能源。完成《人》这部纪录片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大约为917吨。
你的纪录片都是通过哪些渠道上映和发行?
我们成功地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发行模式,可以让尽可能多的人都看到这部影片。在发行《家园》时,我们已经这样做了,零利润在影院、电视和网络上播放,《家园》已经被至少观看了6亿次。
我们希望《人》也能同样成功。190分钟的电影已于9月12日在法国的500多家院线上映。法国2台于9月底播放一个130分钟的版本。一个总共三集、每集90分钟的版本也将在YouTube和Google Play上通过6种语言(法语、英语、俄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和葡萄牙语)播放。
我有一个特别的公关和推广团队,它与所有的传统分销渠道—电影院、电视频道或者视频发行商—都有合作。从9月22日起,这部电影可免费向所有国家和地区的地方政府、非政府组织和慈善团体组织放映,同时也免费提供给全球的文化中心、博物馆、慈善机构、世界性电影节等,我希望能通过这部影片向世界传达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