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英雄

葛美荣

星期六上午大约九点钟，12岁的托马斯在学校里踢完足球便急急忙忙地骑上自行车，绕近路赶回家去。托马斯是个自行车高手，他轻松地在狭窄僻静的小巷里穿行，那些商店和餐厅的后门像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突然，“哗啦”一声，面前一家商店的后门被人撞开，一个瘦高的男人冲了出来。他边跑边拉下套在脸上的面罩，险些撞到托马斯的车子上。

托马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刹住车子。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左胳膊下紧夹着的航空包里露出了一支乌黑锃（zènɡ）亮的手枪。

那个人蓝色的眼睛里射出凶残的目光，逼视着面前这个年仅12岁的孩子，好像立刻就要把他吞下肚里似的。托马斯害怕极了，慌慌张张地跨上车，飞快地向前骑去。

“嗨！小孩，回来！”那人大步追了上来。托马斯使出全身力气拼命踩着自行车逃走，完全没注意一直绑在腰间的运动外套也掉在了地上。

终于把那个人甩掉了，托马斯惊魂未定地踏进家门时，电话铃正巧响了。托马斯拿起话筒兴奋地问：“爸爸，是您吗？”电话里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还在喘气：“托马斯，还记得我吗？”

托马斯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便问道：“你是谁？”那低沉的声音说：“我是刚才捡到你衣服的人，你的学生证就装在运动外套里。想起来了吗，小孩？”

托马斯大吃一惊：坏了，正是刚才那个恶魔！现在，那家伙不仅知道了他的名字，还知道了他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号码，这些在学生证上都写得清清楚楚。托马斯拿着话筒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双腿微微发颤。

那声音又在电话里响起来了：“托马斯，你是唯一能够认出我的人。我警告你，别去报警，否则……”还没等托马斯说一句话，对方就把电话“咔嚓”一声给挂了。

托马斯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糟糟的：要是妈妈在家就好了，也许她能帮上自己的忙;或者，到晚上妈妈回来，再告诉她？也许现在就应该去报告警察局，警察可以保护自己……可是，警察一旦贴出有描述那家伙相貌的通缉令，那家伙一定知道是谁告的密，一定会冒险闯进托马斯家来，用枪对准他……

托马斯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闭上眼睛，仿佛自己挨了一枪已经死去，他的父亲和伙伴们都哭着来为他送葬。葬礼很隆重，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优秀的公民——托马斯……想到这儿，托马斯睁开眼睛，暗自嘲笑自己的怯（qiè）弱。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托马斯急匆匆地来到警察局门口，锁上自行车，快步跑上台阶，推开了警察局的门。坐在桌子后面的一个警察看着满头大汗的托马斯问道：“亲爱的小朋友，可以为你效力吗？”托马斯过于紧张，竟把事先想好的话都给忘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想报告，我看见了……今天早晨……我们踢足球……有个人打电话……”

那警察温和地说：“别急，慢慢说。”突然，托马斯发现警察的眼睛也是蓝色的，这令他禁不住又想起那双凶残的眼睛，他又一次犹豫起来：“我想……”托马斯感到自己的舌头变得僵硬起来，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另一个警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将一叠“丢失报告”推到了蓝眼睛警察的面前，抱怨地说：“瞧！又送来这么多，真要命！”

托马斯听了，灵机一动：“我丢了一个钱包，里面装有四十五元钱。”蓝眼睛警察抽出一张“丢失报告”递给托马斯，让他认真填写。

托马斯从警察局出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感到自己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突然，托马斯发现有一辆绿色的小轿车总是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得快，车子也驶得快;他走得慢，车子也驶得慢，就像幽灵一样始终没离开他。托马斯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心“咚咚”地狂跳，他猛地骑车拐进了一条很窄的街道。

这条街道平时一般没有人，托马斯一边加快了骑车速度，一边注意身后的动静。忽然，那辆绿色的轿车无声地冲了过来，“嘎吱”一声停在了托马斯的面前，那张熟悉的狰狞的面孔从车里钻出来。托马斯丢下自行车转身就要跑，但已经晚了，他被那人扑上来牢牢地抓住了。

那人咆哮着说：“我告诉过你，不要去报告警察局，可你还是报告了！”托马斯脸色苍白地解释道：“没有，先生。我没报告，真的，我没有！我只是报告我丢了个钱包，我……”

那人更加疯狂地揪住托马斯：“我要杀了你！”托马斯喘着粗气说：“我衬衣口袋里有证明！”那人从托马斯的衬衣口袋里翻出了“丢失报告”，这才放开了托马斯。

“不准再耍什么花招，不然咱们走着瞧！”说完，他猛地把托马斯推倒在路旁的水沟里，然后钻进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整个白天，托马斯一直坐立不安。吃晚饭的时候，托马斯的妈妈看着心事重重的儿子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托马斯叹了口气，内心的恐惧使他不敢对妈妈说出白天所发生的事情。他说：“妈妈，没什么，我只是太累了，想早点休息。”说完回了自己的房间。

托马斯斜卧在床上，独自寻思着：假如告诉了警察自己所看见的一切，那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假如在那条僻静的小街上自己没让那人看那张“丢失报告”，又会发生什么呢……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不！还是得把事情告诉妈妈，妈妈会给自己出主意的。

想到这里，托马斯跳起来，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他看见妈妈正准备出门：“托马斯，妈妈晚上要去公司开会，不能陪你了。你不生妈妈的气吧？晚安！”妈妈弯腰吻了吻儿子的前额，急匆匆地走了。

“丁零零……”客厅里的电话铃声一连响了六次，托马斯都不敢去接，最后他鼓起勇气拿起了话筒。电话里又一次响起那人低沉的威胁声：“我看见你的家人走了，我就在你家附近监视着你，明白吗？”说完，电话又“咔嚓”一声挂断了。

托马斯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他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正是播送晚间新闻的时候：“今天上午九点左右，赫迪拉珠宝店被一个蒙面人抢劫，店主被罪犯枪击，现在生命垂危。如果市民们有关于此案的线索，请按下列特殊号码给警方打电话，电话：2127676。警告：罪犯带着枪。”托马斯颤抖着关了电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考虑着。如果去报警，警察一定会保护他，可是如果几个星期都抓不到罪犯，警察又能保护他多久呢？可是如果不报警，那个人会一直监视自己……托马斯坐起身，沉思了良久，终于拿起电话拨了2127676。

电话很快接通了：“第七分区……我是警长佩雷斯。”托马斯告诉警长，他认识这个罪犯，但这个罪犯现在监视着他。警长说：“你不要害怕，我马上派两个人到你家接你……”托马斯放下电话，长长地吐了口气，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他来到客厅，仔细查看了所有门窗，然后关上电灯，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夜幕下的街道。

十五分钟后，托马斯已经坐在警察局的一张桌子旁边了。他翻阅一本贴满了照片的档案，每张照片上的人都是曾经在警察局里备过案的罪犯。

但是，直到托马斯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发现那个人的照片。皮尔洛警长问：“没有吗？”托马斯有些悲观又有些担忧地说：“是的，他不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现在他已经知道我把一切都告诉警察了，我该怎么办呢？”皮尔洛警长说：“别怕，孩子。从现在起，我们会严密地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皮尔洛警长准备护送托马斯回家，托马斯走到汽车跟前时，突然站住了。他兴奋地对皮尔洛警长说：“等等，让我想想，我想我有办法辨认那个强盗了。”皮尔洛警长一听，喜出望外。他们立刻转身，又回到办公室里……

第二天清晨，当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时，托马斯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跳起来，抓起了电话。皮尔洛警长在电话里说：“早上好，托马斯！为什么不看看新闻呢？你会感到心情舒畅的。”

托马斯打开电视，他看见桑切斯警长给罪犯戴上了手铐。播音员说：“珠宝店抢劫案告破，今天凌晨三点钟已经抓获罪犯。”接着，播音员讲了破案的经过，把托马斯描述成了令人尊敬的英雄……

托马斯高兴地大叫起来，他终于胜利了！原来，昨天晚上托马斯重新回到警察局后，把那个罪犯拿过的“丢失报告”交给了警长。皮尔洛警长在那张纸上发现了三对指纹：托马斯的一对，蓝眼睛警察的一对，还有另一对。皮尔洛警长用电脑查找了全部指纹档案，最后终于发现了这对指纹的真正主人。

“丁零零……”电话铃又响了。托马斯拿起话筒，听出来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在电话里对他说：“托马斯，我的好孩子，我看了今天的新闻，祝贺你，我们的小小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