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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与森山的共鸣

2015-11-09朱一南

摄影世界 2015年10期
关键词:森山摄影集太宰

朱一南

一位是战后作家,一位是战后摄影师;一位用语言表达凋零的世界,一位用镜头去狩猎街头碎片。虽然摄影家森山大道比作家太宰治要晚30年出生,在翻阅《太宰:森山大道》(Dazai:Daido)这本书时,却发现两者有着某种相似的气质。

森山大道的照片充满了“粗劣、摇晃、失焦”,从早期作品《狩人》《摄影啊再见》开始,在强烈的表达方式之下,隐匿着一种温柔。就如他自己所说:“我照片的粗粒子并不是要直接反映世界的荒废,镜头的摇晃并不是要直接反映时代的流动,我完全没有想要赋予任何隐喻性的观念,我只是握着一丝丝存在的关系,然后用吊诡、丑态,在非常随机的人类与世界之间,追问究竟何谓‘生……”

某种程度上,这种理念呼应着太宰治的创作,甚至太宰治自己。在《太宰:森山大道》这本书中,森山大道的照片与太宰治写于1947年的小说《维荣的妻子》交织在一起,呈现给读者,此书的设计者、艺术总监町口觉说并列两者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两位文艺界巨擘之间的共鸣。

太宰治是日本现代著名的文学家,三十九岁时与情人殉情自杀身亡。除了颓废消极的文风,他那浪荡自毁的人生也备受争议。《维荣的妻子》被认为是太宰治的自传,讲述想死的人纵情感官享乐,奋力活的人却得面对生命所有不公。身为人的污秽与无奈,看尽一切只是世界、时间的断片罢了。

这篇小说作为文字线索穿梭在森山大道那些或枯萎、或腐朽、或生锈的街头影像中。他镜头下的景色,仿佛像《维荣的妻子》里面小说的主人公逃离债主、家庭时,走上的那条经常迷路又不得不穿过的巷子;文字、影像共同紧绷着一种陌生,一种慌乱,一种看尽人事之后的平静、哀伤。

《太宰:森山大道》是町口觉(本书艺术总监)与森山大道为2014年巴黎摄影展所准备的摄影书作品,这也是他们第五次合作,他说:“这本书中共61件作品,全部是森山自己从数量庞大的摄影作品中挑选出来的,对我来说,与这些照片真诚相对,并制作成一本摄影集,是非常宝贵的时光。而且,这两位都是我热爱的人,将他们合而为一,也是为了表达我对他们的尊敬。”

今年夏天,《太宰:森山大道》摄影展在北京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举行,森山大道与町口觉都来到了现场,这也是77岁的森山大道第一次来到北京。可惜太宰治已于1948年去世,想象一下,如果三人同来,一定是一场大师盛世。

本刊对话森山大道

如何看待摄影书这种影像传播方式?

森山大道:首先,摄影书可以使照片以实物的形式留存下来。摄影书的生命要比展览长很多,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把照片做成摄影书的原因之一。其次,在拍摄时我会想到将来要把这些照片做成摄影书,所以会考虑观者的感受。最后,在摄影书的制作过程中,摄影作品仅仅是其中一环,而这也正是摄影和摄影书的关系。

在制作摄影集过程中,你如何与制作者合作?

森山大道:在拍摄中,我并不想戏剧化地表现什么,或特意去诉说意义,所以我的作品是什么样的,这是由观者决定的。不过,我愿意把自己的审美和观点在书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即使有时自信过度膨胀也是应该被允许的吧。和我合作的出版者,本身就是观者,他们可能会按观者的感受和体验去设计这本书,这个过程非常有趣。

你最早的摄影集是什么时候出版的?

森山大道:1972年7月,我和一些出版人合作,制作了一本简单的影像自出版物《记录》,里面刊登了我当时的自拍和随手拍的照片,这算是第一本所谓的“摄影书”吧。《记录》出版5本之后,于1973年6月停刊,再复刊是2006年。目前我依托《记录》杂志一共出版了28本街拍摄影集。在工作中我会专门去世界各地拍照,或是接受委托,或是为某一个项目特意拍照。但《记录》这本书里收录的是我在工作之外,日常生活中的作品,不是专门为工作而拍,而是在工作的间隙中,对生活点滴的一种纪录,它虽然不是主题非常明确的作品,但是是我艺术创作的土壤。

你对《太宰:森山大道》这本书满意吗?

森山大道:我非常惊喜,每次把作品交给町口觉先生,都期待他能吓我一跳,这一次他同样做到了。他把我的照片和我非常喜欢的作家,太宰治的文学作品结合在一起,感到非常欣慰。

作为一个摄影师,你的生活方式是怎样的?

森山大道:一句话可能说不清楚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摄影和相机就是我的生活方式。在有生之年,我将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都用相机记录下来,这就是我的生命。

本刊对话町口觉

你在这本书中主要负责的工作是什么?

町口觉:本次与森山大道先生合作,我的职务是一名设计师,主要负责摄影书的设计,并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将作品集结成书。我和森山大道先生认识很多年,他目前已经出版了两百多本摄影书,其中有些包含着我的努力。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原来只是一名设计师,转型为出版人后开始遇到销售问题,我不得不自己负责和解决它。摄影书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出版物,它不以销量取胜。当下,日本经济环境不景气,要销售摄影书是不太容易的,于是我把视野放向国外。2008年,我参加了比较有名的巴黎摄影展,把自己设计的书拿去销售。那是我第一次进行海外销售,没想到非常受欢迎,而且我发现在欧洲,日本摄影师中被接受度最高的便是森山大道先生的作品。自那之后,我希望每次去巴黎摄影展都能够出售一本我自己做的森山大道摄影书。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森山大道先生,也得到了他的支持。所以2011年开始,每年去巴黎前,我都会制作一本,现在这本《太宰:森山大道》是我带到巴黎的第5本森山大道摄影书。这一次我把摄影书做成了中文版,在大家的支持下还举办了展览,同时也把森山大道先生请到现场。这一过程,让我认识到书作为一种媒介,有很大的能量可以提供空间让大家交流。这让我很有信心,愿意继续尝试和努力,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你觉得在纸媒逐渐唱衰的当下,摄影书的价值是?

町口觉:关于摄影比较常见的展示方式有展览,即在一个特定的场所和时间,让大家调动身体的各个感官,去对作品进行感知。而书的体验则不一样,书的质感、重量甚至气味,阅读方式都会与内容本身产生化学作用。中国读者接触到森山大道先生作品的一个重要媒介就是摄影书。因此我觉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能让摄影作品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去。虽然我很任性地按主观想法去出版摄影书,但并不意味着我是很随意的。在这过程中,我有两重责任,第一是摄影师把自己的作品亲手交给我,我当然有责任把它做好;另一个,我要对读者的阅读感受负责。我时常在思考,摄影书出版以后是可以流传下去的,可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还有人会看,它是具有一定历史价值的,如果二三十年后的人看到我出版的书觉得特别差劲的话,这真是一件令我不能忍受的事情。

与森山大道先生合作的方式是怎样的?

町口觉:森山大道先生给我很大的自由,这让我觉得欣慰的同时也感受到很大压力。我在做书的时候要考虑,页面留白多少合适?怎么剪裁和布局?在这些设计好之后,我会和森山大道先生商量。有时,在做书过程中,我会想在善意出发点之下,对森山先生所期待的效果进行一次“逆反”——想违背编辑常识,对作品进行展示,让观者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产生冲击和惊喜。每次这么做时,森山大道先生就会对我说:“你随便用吧,用到你累吐血为止。”

这本书为什么将太宰治和森山大道老师的照片并置在一起?

町口觉:大家看到的是太宰治的《维荣的妻子》。我知道森山大道先生读过很多太宰治的小说,但我和森山大道先生交流时,并没有告诉他要选哪部小说,只说会把他的作品和太宰治的文字放在一起。森山大道先生听完以后问我:你想要我以前拍摄的照片还是最近拍摄的?我想了想,因为太宰治是1948年作古的人了,于是我们一起选择了以前的照片。选择这部小说,因为它是一个爱情故事。这个故事讲了在日本战后,一个想要在艰苦时期坚持自己理想的男人,在一个女人的支持下,两个人共同求生存的故事。这个故事拿到欧美去,应该也是能被理解的。

当下,日本摄影书的出版环境如何?

町口觉:在日本,大部分的出版物都处于一种下坡路的状态,摄影书这种高端出版物,成本较高,制作过程繁琐,情况更是如此。所以在日本这种不景气的情况下要推销摄影集书还是不太容易的,但作为一个非常喜欢书又出版书的人,我想改变这种状况,于是就把视野放向国外,将自己的书带去国外销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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