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一杯热咖啡带来的安慰

2015-11-06街猫

中学生博览 2015年18期
关键词:舍友博览厕所

街猫

A

13岁那年,我咔嚓一声剪掉我的及腰长发,背着我自己买的非主流包包,挥手对爹妈说拜拜坚持不让人送,奔向中学的宿舍大门。我根本不懂什么叫离愁别绪,甚至对那些左手一个爸爸提行李右手一个妈妈抱席子的女孩们充满了不屑。我知道我可以。找宿舍,搬行李,搞卫生,处舍友,我都可以搞得定。

有什么搞不定。我怎么可能搞不定。我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我搞不定。

只是没想到,踏进宿舍的大门,一住就是六年。

出门在外,反骨如我,最憋屈不是睡不着,而是如何火大也再也不能摔门而出,隔壁有人在睡觉呢。

B

初一住进宿舍的第一晚有趣得很,十二个素未谋面的女生聚在一个老旧狭小的房间。刚开始谁都不说话,整理着自己的床。十一点宿舍灯灭,大家默默躺床上看着天花板都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睡不着。(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谢天谢地。)黑暗中不知谁蹦出一句:“我好害怕明天迟到啊!”

就是这么一句,仿佛潘多拉魔盒里解封害羞和怕生的咒语,开启了一个神奇的夜晚。明明性格天南地北,偏偏和谐如姐妹,我妈要知道我呆在这么个氛围里,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那会儿,我是曾轶可的铁杆粉丝,我很高调,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家轶可唱歌多么好听,舍友们虽然对我的审美不敢苟同,却也天天跟着我喊“轶可轶可,非你不可!”

周末回来,宿舍一个叫小强的姑娘塞给我两张纸,是曾轶可的《最天使》和《我还是个孩子》的歌词。朴素的白色纸张,黑色水性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而我们认识不到一周说话不超过10句。

我真恨不得跳起来给这个瘦瘦的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习惯微驼着背的喜欢粉红色的姑娘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看着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我,咧开嘴笑着说,这有什么,顺手写着玩而已。

她有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和一副略显伤感的厚嘴唇,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只有这种笑容,才称得上明媚。

她是我在那个夏天遇到的最善良的人。

后来我们不同一个宿舍了,我经常抱着枕头去她宿舍蹭床。一张一米宽的小铁床躺着两个一米六的姑娘和一叠高高的书未免太拥挤,可是我们乐此不疲,汗水粘着头发,哑着嗓音分享彼此细细密密的心事,偶尔还会招来其他舍友粗暴的一句“别吵了同学!”黑暗中我只看到小强波光流转的眼睛,她捂着嘴巴在对我笑。

最初的友情,比爱情还要缠绵悱恻。

后半学期,我直接搬去了小强的宿舍。

她宿舍有个学霸女孩对我很不爽,因为我半夜睡不着起来用台灯看书时,翻书的声音吵到了她。也不知道她性格原本就如此龟毛还是针对我,反正她因为睡眠质量不及格导致的严重掉发是真的。

住宿舍嘛,总是什么奇葩都能遇到。

比如一周只用了18块钱生活费的节俭女孩,她去饭堂打饭是这么跟师傅说的:“我要一份冬瓜,再要一份冬瓜。”

比如在第一个晚上跟我们讲爱情故事的一号床女孩,后来我跟她的一个小学同学成为朋友,才知道那天晚上的动听故事不过是一个女孩花痴和虚荣的产物。每当看到她用手指拨弄着自己的刘海说着那谁又模仿她的穿衣风格真的好讨厌哦,我真的好想掐死她哦。平心而论,她是有那么一点点迷人。

再比如笑起来很腼腆的短发学霸,每个舍友生日我们都会帮她庆祝,吵吵闹闹到凌晨,短发学霸从来不参与。她就坐在自己的床上,写着自己的作业,我们唱歌聊天吃零食,她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写作业。可是分开的时候,她却是在我同学录里写得最长的人,密密麻麻一大篇。原来那句话是真的,内心执着的人嘴上通常一言不发。

也比如,看不惯一个有表达缺陷的男生被欺负,半夜跑去男生宿舍警告那些施暴男生的,我。

C

到了高中,我对宿舍已经有些厌倦了。

我从一个跟谁都能成为朋友的暖色系少女变成一个跟谁都无法好好相处的黑暗女巫。我每天带着耳机,嚼着口香糖,听着重金属,永远是宿舍最后一个洗澡的人,洗澡的时候大声唱着歌。

我看不惯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

我看不惯广播站那些软绵绵的情歌。

我看不惯课本上那些呆板教条。

我看不惯应试教育和成功学。

我看不惯贴在墙上的那些条条框框。

我看不惯对一切都看不惯的我自己。

青春期的肾上腺素爆炸分泌,让我不是想杀人,就是想自杀。

某个晚上,我和同学去打桌球忘了时间,回来时宿舍已经关门。门口还站着一个长腿女孩,显然是个和我一样晚归的倒霉鬼。我们大声喊着喊着阿姨阿姨开开门,好人好人开开门,始终没有回应。

午夜的校园空旷得很,我玩心大发,干脆爬上铁门栏杆唱起了歌,我唱着:“对面的阿姨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女孩很可爱/请不要对她不理不睬……”在长腿女孩张成“O”形的表情中,我们“睡着了的”宿舍阿姨终于怒发冲冠地冲出来,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们一通。

“一个女孩子家家这么夜回来你还有脸了?还好意思唱歌,有没有家教?你在那边跟狗似的哇哇鬼叫以为我没听到呢,不想给你开而已!不开门给你怎么了,宿舍就是规定十一点半前要回来的,不然就别回了!深更半夜的你不睡人家要睡呢,哎哟还唱歌呢!高几的?打电话给你们级长,唱给级长听!”

她越骂越起劲,甚至切换到我们听不懂的家乡话,使用了一些不堪的词语,在听到“没家教”这三个字那一秒我突然冷静下来。

越来越冷。

我沉默地听着宿舍阿姨趾高气扬地要求我们打电话给级长,沉默地看着长腿女孩可怜兮兮地求情说软话,最后阿姨扔给我们一个记录本只要签个名就可以放人。

长腿女孩欢天喜地地把记录本推到我跟前,我说,我不签,你自己进去就行。

女孩再一次把嘴张成“O”型,说,干吗呢你,签个名而已,干吗非要跟阿姨过不去?快签吧,我们一起进去,很晚了。

因为我讨厌她,她明明听到了却故意不给我们开门反过来这样骂我们。不开就不开呗,谁稀罕啊!我不想进去了。

编辑/张春艳

女孩进去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我很熟悉,很多人都这样看过我,翻译过来就是“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坐在宿舍门外的长椅上,书包刚好有一副扑克,我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谁稀罕啊。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拍了拍宿舍的铁门。是长腿女孩,她换了套睡衣,手里拿着一张小毛毯和一个黑色的陶瓷杯。走进一看,杯子还冒着烟气,一杯热气腾腾的雀巢咖啡,这个峰回路转的情节温暖了我疲惫已久的毛孔。

再倔强,也要付出代价,比如一个孤单的冬夜,比如比寒风还要凛冽的生活。今夜拒绝你的只是一个宿舍的铁门,谁知道哪一天整个世界都叫你关上门。

不是没有过害怕,不是没有反省过自己,可辗转反侧108次,最后得出的结论也不过尔尔:有什么好反省的。别听那些说你将会死得很惨的人的话,反正到最后谁都要死的,有什么比我快乐更紧要,有什么比我愿意更值得。

这坚不可摧的底气,也许来源于那个冬夜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D

高二,我搬出学校宿舍和朋友Y合租一个单间。

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我们性格完全不搭。

她学文,我学理。她洁癖,我邋遢。她美肤,我熬夜。她看韩剧,我看美剧。她喜欢谈恋爱,我喜欢轧马路。她买了太多衣服,我堆起高高的杂志。唯一的共同点是,我们都想一个人住,之所以凑在一块,是我们不小心把钱花没了。

刚开始还好,新鲜感淘汰掉一切不和谐。两个人下自习后手拉手去吃夜宵的时光也的确很惬意。没钱的时候,她出去约会总不忘给我打包。也曾屈膝聊通宵,她总是有那么多感情问题,最后都变成就着可乐和薯片的谈资。

可是。

我实在厌倦了这种顺理成章的转折。

她睡觉时忍受不了光线,即使是午睡也要把窗帘拉得紧紧的,这样我就没办法看书了。

每次吃完泡面,她命令我一个小时内把碗洗掉,我因为受不了她那种命令的语气和她吵了一架,实在想不明白两个小时后再洗有什么差别,又不是你洗。

她说你自己的床怎么乱都无所谓,但宿舍和厕所必须保持干净整洁。我每次洗完头,她都要求我把厕所里的头发捡起来。在房间吹完头,还要再捡一次。

我心里明白,她的这些都是非常好的习惯,我被约束一下也无可厚非。

但人若总是站在对的那一边,久而久之就无可避免地变得烦躁起来。

这么说显得我很小气——但我还是要说,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六次,明明是她洗头掉在厕所里的头发,她却用那种毋庸置疑的语气赖给了我。我因为不想显得像她那么小气,主要是懒得说话,就默默地捡了。

到了第七次,默默说她累了。

拜托,是你的头发好不好?

不可能!你快进来给我捡干净!否则我上不好厕所!

懒得理你,我要出去了。

喂,捡完头发再走!喂,给我回来……

飞奔着甩开她那聒噪的嗓音感觉不能更爽。偏偏,偏偏我忘了带钥匙,我站在楼下仰望着坐在三楼窗口的她。

“说清楚了,厕所里的头发是谁的?说不对我是不会扔钥匙给你的,你看着办吧。”

“明明就是你的啊,我洗完头就马上捡了好吗。”

“再给你一次机会,厕所里是谁的头发?”

“你的。”

“谁的?”

“你的。”

“谁的?”

“好吧,我的。”

我多想暴走,又多累。

E

住了六年宿舍,习惯了戴着耳机听歌,学会了走路不发出声音,懂得了容忍和妥协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发怒和争吵更不是。在为人处事方面,还是没多大长进,既然学不会圆滑,那就讲文明懂礼貌呗,这个总不会太复杂。

很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你现在还小才会这么想,等你长大一点了,你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在心里翻了100个白眼,就是太多这样倚老卖老的过来人吧唧个不停,这个世界才变得越来越无聊。

是。

以前的我是骄傲的,现在变了。

更骄傲了。

编辑/张春艳

猜你喜欢

舍友博览厕所
生活的快乐源泉——“奇葩”舍友
《我的妈妈是飞机》
“青少年科技博览”科幻画选登
无债一身轻
欢迎来到《中学生博览》大型团购会
未来猫厕所
厕所
记得上厕所
新技能
博览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