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王小波杂文的精神内核
——由“王小波热”分析其创作精神
2015-11-06乔露西北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127
乔露(西北大学文学院 陕西西安 710127)
浅论王小波杂文的精神内核
——由“王小波热”分析其创作精神
乔露(西北大学文学院 陕西西安 710127)
王小波的杂文创作一定程度上继承和延续了鲁迅的血脉,但同时又体现出自觉追求的创作特色。其逝世后所引发的“王小波热”毋庸置疑的成为了中国文学界关注的焦点。本文旨在通过对其杂文的分析,重点关注其杂文的创作精神与创作特色。本文主要从两个大方面进行简要分析,第一,“王小波热”的现状,第二,出现“王小波热”的真正原因在于创作特色与精神内核。
自由;智慧; 精神;特立独行;杂文
王小波(1952-1997),当代著名学者、作家。出生于北京,先后当过知青、民办教师、工人,1978年考入中国人民大学,1984年赴美匹兹堡大学东亚研究中心求学,2年后获得硕士学位。先后在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任教。1992年9月辞去教职,做自由撰稿人。他的代表作品有《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黑铁时代》、杂文集《思维的乐趣》等。被誉为中国的乔伊斯兼卡夫卡。王小波现象的爆破点在于其杂文,值得一提的是,其杂文在身前就曾经受到关注。评论界有把王小波热比作陈寅恪热之后,自由主义浪潮在中国的第二次勃兴。
一.发现王小波——“王小波热”现象的出现
1997年,王小波的死使得人们发现了一位特立独行的自由思想家。他的小说、杂文集、剧本甚至生前照片、情书都成为书商们挖掘的图书资源。他的去世被媒体评为97年十大名死之一,其著作也被评为97年十大有影响的著作之一。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家突然间成为传媒和评论者关注的焦点,成为一种时尚。对于“王小波热”,不仅文学界著文评说,一些社会学者、思想史学者、哲学史学者、经济学者也纷纷发表评论文章,其中《浪漫骑士——记忆王小波》和《不再沉默——人文学者论王小波》是比较有影响力的评论集。1999年湖南文艺出版社推出带有写真集味道的《王小波画传——81个瞬间》等等,当代中国文坛为中国这么一个有趣的、特立独行的自由思想者而兴奋。王小波生前在一次私人谈话中,自称:“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1],在上世纪90年代的文化语境中,王小波的名字无疑与自由主义紧密相连。1997年王小波猝死,以《时代三部曲》、《我的精神家园》的出版为标志,社会上迅速掀了“王小波热”。这三大热点反映了自由概念在建国后的缺乏和人们对自由的探寻、向往与追求。
二.特立独行与智慧先行是其杂文的鲜明特色
1.“特立独行的猪”与“消极自由”
王小波本人明白地说过:我是一个自由主义者。[2]在《知识分子的不幸》里,针对意识形态对知识分子思想的钳制,王小波有如下论述:信仰是重要的,但要从属于理性一一如果这是不许可的,起码也该是鼎立之势。要是再不许可,还可以退而求其次一一你搞你的意识形态,我不说话总是可以的吧……显然,王小波的思路属于消极自由主义,,即只要个人的行为不妨碍他人的自由且为法律所许可,个人在做自己想做之事时就不应受到来自外部的干涉。而类似的议论在王小波其它杂文里还有许多。如《思维的乐趣》《跳出手掌心》等文章都强调,对喜欢灌输思想的人,对喜欢设置别人生活的人,他有着本能的反感。这种要跳出别人“手掌心”的姿态,恰恰是王小波自由主义立场的鲜明体现:不管话语圈试图灌输给我们什么,我总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对“思想监狱”一直保持着足够警惕的王小波选择了做“沉默的大多数”。当然,沉默后的王小波并没有一味地沉陷于消极和悲观之中,他把自己渴望自由、追求幸福生活的理想寄托给了一只猪。在杂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王小波以亦真亦幻的笔调,歌颂了一只敢于反抗人类强权世界的“猪”。正是在这个“猪兄”的鼓舞下,王小波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开始向强大的“话语霸权”发起挑战,并且发誓要拼却一生“一直战斗到死”。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突出王小波消极自由主义思想的典型文本,它不仅映现了作者的自由灵魂和独立意志,寄托着作者一生痛切人生的体验,也可视为一篇代表王小波杂文思想的战斗檄文。王小波的杂文时时强调:对喜欢灌输思想的人,对喜欢设置别人生活的人,他有着本能的反感。但是问题的另外一面是,消极自由主义也有要命的悖论:“人们必须面对的不是学理问题,而是实践问题:面对‘蛮傻结合’的压迫,人们如果各怀私心,都为‘珍视自己’的实际考虑而沉默,就无法冲破压抑去实现自由。于是,‘消极的’自由必须以积极的态度来争取,低调的制度必须以高调的人格来创立,为了实现一个承认人人都有‘自私’权利的社会,必须付出无私的牺牲,为世俗的自由主义而斗争的时代需要一种超越世俗的‘殉教精神。”[3]
正因此,在《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王小波并没有安排他的“猪兄”去向所谓的“主流文化”方向发展,而是义无返顾地踏上了一条追求自由的荆棘路,挣脱强权世界想强加给它的一切束缚,从而使个人的精神自由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事实上更可贵的是,王小波不仅只做出宣扬“自由”的姿态,而是自己身体力行。为了追求自由的生活状态,他于1992年辞去大学教师的公职,专心从事写作。这在当时,勇气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他却说自己再也“不会遭到任何人的愚弄,这种状态比年轻时强多了。”[4]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去世以后,思想界把关注的目光集中于他的自由主义立场和自由撰稿人身份,甚至还有人把王小波和陈寅恪、顾准一起列为自由主义者,希望他们的言语可以打破“100年的历史,50年的沉默”,[5]挤出一条自由主义的言路。
2.“据我所知”与个人尊严
在王小波的杂文中多处出现“我以为”、“我个人认为”、“据我所知”之类的句子。在《沉默的大多数》杂文集里,28篇文章的开头第一个字是“我”字,另有15篇第一句话中有“我”字出现。可见,“我”字开头的句式是王小波杂文的典型句式。“我”的频繁出现大有深意。可以说,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大陆散文界里有“话语”无“我思”,强大的集体意识淹没了个人意志的诉说,少有突出作为独立个体的“我”的精品。然而,正如杂文家秦牧所说:“无声的时代,必有地火在奔突,有风暴在酝酿。”[6]
王小波在宣传自由和批判专制的同时,格外强调突出“个人”和“自我”。他的“我们必须首先提升自己,然后再关心别人,这并不自私”,“话语教给我们很多,但善恶还是可以自明”等等见解,都显示出王小波看问题的立场。他对自由的理解很明显地烙上后启蒙的印迹,即更崇尚个人尊严和人本主义。他非常关注国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其中,中国知识分子的生存状态和困境尤其让他感到痛心。从文学的角度看,王小波今天之所以仍被人们怀念,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相对于大陆文坛多年来的欧陆传统,他是一个站在英美自由主义理念上写作的“异数”。其杂文中“据我所知”的个人思辩,“第一次以文学的方式呈现了自由主义的韧性风格,
从低调进入,同时还能守住必要的精神底线。”[7]王小波的杂文也因“我以为”的诉说而在当代众多杂文作品中具有了标志性的意义。
3.智慧的重建是王小波杂文的追求
王小波有三大人生假设,即凡人都热爱智慧、热爱异性、喜欢有趣,这是他一生不可动摇的信条。[8]王小波在杂文中说道“在现代,知识分子的最大罪恶是建造关押自己的思想监狱”,[9]没有思想,人虽生尤死。在现当代中国文学中,很少有作家像他这样崇尚智慧,奉智慧为圭皋。王小波对智慧的描述透露出美好的理想,他认为“智慧永远指向虚无之境,从虚无中生出知识和美;而不是死死盯住现时,现事和现在的人”。[10]在回答“我为什么要写作”这一问题时,王小波幽默地以一个登山家的故事作为答案:“有人问一位登山家为什么要登山——谁都知道登山这件事既危险、又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他回答道:‘因为那座山峰在那里’。”[11]同样,另一座山峰也吸引着王小波。对于一个智者来说,没有什么比求知更为快乐的事了。爱知者,必乐知也。王小波生前一说到探求智慧,就掩饰不住内心的快乐。所谓智慧,即在不断追求真理过程或者认知世界的过程中自由思索的能力,并享受思维带来的乐趣,它最基本的品格就是要保持一种怀疑和批判的态度。王小波对智慧是极度赞颂的,他说:“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高兴。”[12]这是一个健康的精神自由的灵魂的内心独白。崇尚智慧本身是王小波思想的重要方面,因此他旗帜鲜明地反对愚蠢,反对剥夺人思维的乐趣。王小波说“在生活的其他方面,某种程度的单调、机械是必须忍受的,但是思想决不能包括在内。胡思乱想并不是有趣,有趣是有道理而且新奇”。[13]
王小波以科学与理性为武器猛力抨击了迷信邪说、蒙昧主义。他在《迷信与邪门书》中提到:“这种流行性的迷信之所以可怕,在于它会使群众变得不可理喻。”[14]王小波认为信仰固然重要,但是需要从属于理性。在《知识分子的不幸》、《积极的结论》、《人性的逆转》等篇中,他对理性进行了集中阐述,有个最平常的说法,就是承认吃饱比饿着好,健康比有病好。在《积极的结论》中,他说“假如你遇到一种可疑的说法,这种说法对自己又过于有利,这种说法准不对,因为它是编出来自己骗自己的。”[15]因此,理性就意味着不会相信一亩地打三十万斤粮食。
在杂文《知识分子的不幸》中王小波认为理性对知识分子而言就象空气一样,“知识分子最害怕的就是生活在不理智的年代,因为他只会以理服人,不讲理,毋宁死”。[16]一个人只有凭借健全的理性,才能在信仰的领域游刃有余,才能享受到“思维的乐趣”,保持思想的独立与自由。王小波认为无理可讲比尸横遍野更早,而且,只要到了无理可讲的地步,肯定也要尸横遍野,文化革命里就死人不少,还造成了全民知识水平的大倒退。”[17]他认为世界上从来没有“可以狂信而无丧失理智危险的信仰”。[18]他以科学的“讲理”反对愚昧的“狂信”。
[1].艾晓明、李银河编:《浪漫骑士》,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版,351页
[2].《南方周末》,2002年4月11日
[3].[4].[5]王毅:《不再沉默—人文学者论王小波》,光明日报出版社,1998年版
[6].周振甫:《文学风格例话》,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5月版
[7].方遒:《散文学综论》,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8月版
[8].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版,序言
[9].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版,15页
[10].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版,39页,
[11].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版,135页
[12].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版,77页
[13].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版,112页
[14].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数》,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版,208页
[15].王小波、李银河:《思想者说》,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26页
[16].王小波:《我的精神家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版,10页
[17].王小波、李银河:《思想者说》,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37页
[18].王小波、李银河:《思想者说》,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年版,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