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欺负”的男孩

阿杜

A

“喂！曹路生，你转过来一下。”我用笔捅了捅坐我前排的男孩，他红着脸回头后，我紧接一句，“下课后帮我把课堂笔记抄一下。”容不得他拒绝，我直接把笔记本丢给他，然后拉着同桌婉媛的手欢快地跑出了教室。

教室外的空气真好，还有明媚的阳光。校园里绿化不错，冬青树修剪平整，一棵棵高大的香樟树绿荫如盖遮天蔽日。

“洪琪，你这样不好吧，又欺负曹路生了，虽然他老实，不爱说话，但也不能这样对他，万一哪天他……”

不容婉媛说下去，我直接插话：“没有万一，他能怎么样？本姑娘有很多对付他的招。”

“总感觉这样不好。洪琪，要不你还是算了吧。”婉媛再次相劝。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爱欺负坐我前排的曹路生，看他面红耳赤的窘迫样就特别开心。曹路生性格好，脾气也好，我每次作弄他，他都只会脸红不会生气。这样的人不欺负，我欺负谁呀？我没好气地瞪了婉媛一眼，示意她闭嘴。

婉媛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这人呀，没救了。也只有他会被你欺负。”

我得意地笑，那是，我专挑软柿子捏嘛。

我吩咐曹路生做的事，他不仅会做，还会做得特别好，我最放心把事情交给他了。就说那课堂笔记吧，他不仅字迹写得工整，而且翔实，有些老师没写的内容，他也会补充进去，比我自己记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B

体育课上，老师教了一组艺术体操的配合动作后，想请两个同学上来演示。

“老师，我来，还有曹路生。”我自告奋勇地毛遂自荐。

“那好，就你们俩吧，请上来。”老师微笑着说。

我大方地走到老师身旁，曹路生不愿意了，他涨红脸支吾：“我——我还不会，换人吧。”

“换人？你说换人就换人？把我当成什么啦？这是艺术，是艺术体操，是要配合的，你以为我和谁都能配合呀？我是看好你才找你的。”我大大咧咧一番话，笑倒了全班同学，连教我们体操课的女老师也忍俊不禁。

曹路生满脸通红，在众人的哄笑中深深地低下头。

“大家别笑，这是正经事，有什么可笑的。对不对，老师？”

我把决定权交到老师手里，她肯定会让曹路生上来配合的，谁让他最听老师的话，要不我也没把握曹路生一定会上来配合我。

果不其然，老师还是指定由曹路生上来配合我演示动作。老师钦点了，曹路生没办法只得羞答答走上来。我很主动，一把抓紧曹路生的手，左脚迈前一步，把身体的重心往前送，右脚“嗖”一下踢起来。曹路生还没准备好，也可能是紧张，在我把身体重心前推时，他居然没站稳，一个趔趄，我整个人都扑到了他怀里，而他被我压在地上。

尖叫声、哄笑声一时间四起，甚至有几个可恶的家伙还鼓起了掌，他们喧嚷着：“哇！饿虎扑食，画面太美了，我都不好意思看。”

老师也禁不住大笑起来，但她还是迅速走过来，一把拉起我，然后扶起曹路生。

“你们没事吧？身体有没有弄伤？”

曹路生的脸像抹了胭脂，他垂下头一声不吭。我瞟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老师，我身体没事，只是我的心摔碎了。你说，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站不稳呢？难道是我太重了吗？他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难堪？”

老师好言宽慰，一堂体操课就在大家的哄笑和喧哗中匆匆结束。

C

“洪琪，你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这种事也当众做得出来，小心曹路生以后都不理你了，你这不是让他无地自容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明明就是体育白痴，什么球类都不会玩，除了学习好、人好外，他没有更多优点了。”

放学路上，婉媛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教。我逗着说她像我妈，她大眼一瞪，不悦地嚷：“你说什么呢？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我急忙赔不是，然后挽着她的手说：“是呀，就因为他不爱运动，我才故意的。我希望他能正视运动，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有个好身体，以后做什么都行，光是学习好，就成书呆子了，一点情趣都没有。”

婉媛看了看我，神秘地笑了，说：“那就看你的了，看看你能否让他运动起来。他确实是需要有个人经常‘欺负他一下，要不，身体都生锈了。”

“看，你也这样说吧，我是为他好。当然，我欺负他时，心情也很愉快哟！”我搂住婉媛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

路人纷纷侧目而过，他们可能都以为我和婉媛脑袋有毛病，天快下雨了，大家都急着赶路，只有我们大摇大摆一路说笑个不停。

“洪琪——”

街道拐角处，我和婉媛才迈步过去，墙角突然闪了一个人出来。我定睛一看，是曹路生，于是愤然地说：“干嘛呀？吓我吗？小路路，你是不是要报复我呀？”

曹路生脸色绯红，他张开嘴，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洪琪！我……我在体操课上，不是……故……故意的。”

看着一脸羞红的曹路生我就觉得有趣，于是学着他：“对……对不起路路！我……我在体操课上，是……故……故意的。”

说着，我哈哈笑了起来。婉媛拉了我一把：“好了，洪琪，别这样。正经说话。”

曹路生平时不结巴，只是一紧张，说话就不利索了。见他尴尬，我正经地说：“没事的。逗你玩呢。不过，你确实要多锻炼身体。你连我都追不上吧，这可不好。”

“追不上，你跑得太快了。我一定多运动，你的意见我接受。”

曹路生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又逗得我和婉媛笑个不停，见我们笑，曹路生也跟着“呵呵”地笑起来。

我埋藏自己的心事，看着眼前清秀的少年，看着他笑，心里有无限欢喜，就像那暗夜里盛开的花儿，有花瓣张开的声音在回荡。

D

“小路路，帮我把这几题解一下，太难了，我不会。”自习课时，又遇见几道难题，我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于是又用笔捅了捅前排的曹路生，把习题集递给他。

曹路生脸红红的，不知怎么了，犹豫片刻后，他又转过头对我说：“洪琪，我教你解吧，我帮你做，万一考试遇到了，你还是不会的。”

“哪能那么倒霉呀？我不会的题考试时压根儿就不会出来。”

面对我的狡辩，曹路生哑口无言了。

“教我们一起解吧，我也不会。”

关键时刻，婉媛捏了我一下，让我住嘴，然后她兴致勃勃地把习题集摊开，三颗脑袋凑在一块儿。曹路生的解题思路很清晰，他深入浅出，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我和婉媛确实马上就茅塞顿开了。

“懂了吗？其实不难的。”曹路生说。

他真不愧是学霸，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的题目，他简单几句话就让我豁然开朗了。

“我们以后遇见不会的题，你教我们，可以吗？”婉媛问。

“可以，只要你们愿意学，我很愿意教，大家是同学，共同进步。”曹路生真诚地说。

“打住！我还没同意呢。小路路，要不我们定个‘君子协议吧，我们哪能天天占你便宜呢？你教我们也是要花时间的，对不对？要不这样吧——”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吊他们的胃口。婉媛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君子协议？”曹路生重复了一遍。

“嗯！”于是我把我的想法和盘托出。

“好呀！我赞同。”婉媛立马点赞，由不得曹路生不答应了。其实我们只是想帮他，他那么不爱运动，这怎么行呢？没个好身体什么都是空的。

行动派的婉媛马上掏出纸笔递给我。我不假思索，在纸上写下“君子协议”四个字，然后一条、二条、三条……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纸。

“这样可以吧？这些条件大家有没有意见？如果没有，就这样定了。小路路，你字好，重抄一遍，然后我们仨签上名字，这协议就算是生效了，以后要共同监督，严格执行。”

我像个谈判专家，步步为营，很顺利地把自己与曹路生绑在一块儿，以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起学习，一起锻炼。至于婉媛嘛，她可是我的好闺蜜，会助我一臂之力。

E

有了“君子协议”在手，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曹路生了，每天一放学，我和婉媛就“押”着他一起去操场。

我早为曹路生制订好锻炼计划，毕竟他平时运动少，我们就从最简单的跑步开始，而且运动量要逐渐增加，不能一天把他累垮了。曹路生虽然不爱运动，但挺配合的，可能是“君子协议”的威力吧，我说的，他都接受。

曹路生跑得慢，摇摇晃晃的，感觉随时要栽倒，我怕他真的突然摔了，于是和婉媛一左一右护住他。

“哇！同学，好福气呀！两位美女相陪，你可要加足马力哟！”一个学长跑过来逗曹路生，害他闹了个大红脸。

“加油！我看好你。”我笑着对曹路生说。

三个人齐步往前跑。可是才跑了两圈，也就八百米，曹路生就不行了，他气喘如牛，浑身是汗。我看了他一眼，有点心疼，知道我不喊停，他就不会停下来，但想想，锻炼身体就是要坚持，于是硬起心肠，继续往前跑。

又跑了半圈，我注意到曹路生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于是拉住他的手，说：“我们仨一定要跑完三圈，可以吗？”

婉媛爽快地答应了，曹路生喘息未定，艰难地说好。我和婉媛一左一右拉住曹路生的手迎风奔跑。我的心中洋溢着一股火一样的激情，流汗居然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

跑到终点，曹路生就要瘫倒了，我一把扶住他，陪他走了一会。

“你真棒！小路路，你的能量超乎我的想象。”我适时鼓励他，希望他能爱上运动。

曹路生天天在我和婉媛的“压迫”下坚持跑步，后来又去打球，他的配合让我再也找不到借口逃避学习。有个“君子协议”在手，曹路生在学习上可是像个严格的小老师，他不仅制订了详细的学习计划，还出了很多灵活的题型给我和婉媛做。

我偷懒时，他会严肃地说：“我跑不动时都努力坚持，你怎么能不遵守协议呢？”一句话讲得我无力争辩，是呀，他都那么配合，我怎么能毁约呢？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做每件事都是开心的，我们要一起变得更好、更优秀，这是我心底的秘密。我不知道曹路生是不是有知觉，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很快乐，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未来那么远，谁知道会怎么样呢？像现在这样挺好的。

想着这个愿意被我“欺负”的男孩，我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