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 笔 画

◆◇ 张春华

铅 笔 画

◆◇ 张春华

铅 笔 画

左边是年轻的妈妈 中间

地板上 是自闭的少年和他的铅笔画

右边 是无影的神

世界 被挡在他的手指之外

深或浅的线条 打开一道又一道

由密码组合而成的门

画里面有纯净的鸟的尸体

和一粒粒线状的乳汁

从楼顶 一直滴落至街心花园

窗外 拾荒汉用手伸进垃圾桶

少年突然停止涂鸦 抬起头 这面部表情

我仅在深山的寺院中看到过

有一条雌鱼常在我梦中出现

有一条雌鱼

常在 我梦中出现

以此证明 我水做的生命

来自 久远的蓝色的深处

泛红的脊背和纯白的肚皮 告诉我

圆润与柔软 是一年交配期的开始

我的腰变得舞动起来 还有

水中 努力划出能量的双腿

而她没有任何呼吸的压力 只有

大西洋暖流 与红海珊瑚的气息

她 迅速在我思想里筑巢

并引领着我 刺穿她的身体

之后她的孤独吞没了我的孤独 而

我以残存的温暖 掀开她片片鳞衣

海水在我的眼里融化了太阳

也融化了她的尾 她的摇摆

春天的花园

在一个垃圾堆满春天的花园里

充足的肥料和富氧的空气

催生出一朵朵极艳的花

鬼魅而潮湿的南风

喜欢在这个园子的中央徘徊

并逞夜色脱光超大的黑幕的裤子时

强奸其中最高挑的一朵

在获得一阵摇摆的快感后迅速逃离现场

留下满地残败的落红 可这

仅是春天的第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异 域

我 行走在弧形表面

沿白云和长风不能抵达的方向

急速 穿过旋转的布满蓝光的航道

看星辰起落 生命轮回

青鸾的羽翼滑过天空时

孤独与寂寞 开始在冷却的心中消融

声音的呼唤回荡在耳旁

爱 重新注入胸膛

在遥远的记忆深处 依然

有炊烟袅袅 羊群舞动

即使坚守跨世的雪地 冰川

这血中 思念的脉冲从没有停止过

我 正在

打捞已经丢失的快乐的日子

让痛苦沉在时间的海里

让异域之光面朝故土复活 点燃

水母的海

这里 是水母的海

我的透明和我的梦幻的姿态

组成了我生命的世界

罪恶常在陆上漫延

我五彩的伞帽 是一面不息的旗帜

向着光明的深处进发

因为简单 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受精 繁殖 发育 成长 我总是

重复地翻阅一本属于时光的书

后 窗

雨后黄昏 在后窗

我看见 一只黑色流浪猫

走过楼下整齐的槿木丛

另一只有孕的母猫紧随其后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它俩

上次 落叶秋风起

我以为它们快要死了

这次我幸福地流下了泪

一支笔落在我手上

是精致 而饱满的

后来 我用吊诡的手

在思想的空白处 对她

一次又一次地书写或凌辱

她的身心开始 削瘦

我决定抛弃她的夜晚

仍然无耻地在一张废纸上

用力地涂抹她 剩余的血

忽偶遇于徘徊的梦中

她的晶莹 和通透

告诉我 她在一名盲者

空灵的指间 生活得很好

体 温

体温先于乳汁 爱和抚摸 来到世界

并迅速传递给所有需要体温的

弱小的生命体 没有体温的世界

比冰冻的世界 更彻骨 更寒冷

在灵魂坠落到剩下躯壳 招摇过市时

只有体温 是真实的 也从不说慌

并努力地想尽办法说服路人：救救我吧

我害怕黑暗 害怕不停地掉进没有温度的世界

当思想 锋利地 把你一层一层 剥夺

只留下最后一口气时是你最亲近的

也是唯一的一个体温 勇敢地

不顾一切地靠近你 给你比大地

阳光 金币和自由 还重要的相拥

这是人类的 希望之光

也是上帝 感到无限羞愧的 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