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作家”冯德英
2015-10-29□舒心
□ 舒 心
“红色作家”冯德英
□ 舒 心
上世纪的中国文坛上,冯德英的小说《苦菜花》《迎春花》《山菊花》一度红遍大江南北,与同时代的《暴风骤雨》《创业史》《红岩》《青春之歌》等一起构筑起新中国的红色文学大厦,也使得他成为家喻户晓的“红色作家”。时至今日,已80岁高龄的冯德英仍然没有停止以笔为武器的“战斗”。在他的笔下,随处可见这个胶东人民的儿子对家乡的热爱、对苦难乡亲的同情、对各种反动势力的痛恨……
花开
1950年春天,冯德英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第二年,偶然看到一本封皮已经被搓烂的《洋铁桶的故事》。读着读着,他被书里打日本鬼子的故事情节吸引住了。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小说,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熟悉的生活能用来写成一本书。
从此,冯德英爱上了文学,如饥似渴地读书。
第一次开始练习写作是在1952年。冯德英把自身经历过和熟知的事情仿照小说的形式一页页记下来,一口气写了好几万字。可是,越写越觉得自己水平太低,表达不出想要表现的事件和人物的本来面貌。“但是思想上又放不下,一想起来心里就非常激动。之后的几年,我压抑着自己的创作冲动,把大部分时间用于读书和学习。直到1955年,我在执行海防任务的间隙中,对着南海,把纸夹子放在膝盖上,动笔写了这部长篇。”冯德英说,《苦菜花》是自己的处女作。
这部文学作品,与冯德英的生活环境息息相关。
1935年,冯德英出生在山东乳山的一个贫苦农家,和其他穷人一样,受着地主和封建势力的残酷剥削与压迫。当时,震撼人心的英雄事迹比比皆是。冯德英虽然年幼,但是处在那样的时代环境里,那些平凡朴素又崇高伟大的人民战士的英雄事迹,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苦菜花》就是以这些真实的生活素材为基础写成的。
经过很长时间的酝酿,冯德英在1955年完成了初稿。他把稿子寄到北京解放军总政文化部,并给陈沂部长写了一封信,希望得到指导。后来,陈沂部长把稿子批给解放军文艺丛书编辑部。编辑部的同志认为,冯德英描写战争的复杂性真实大胆,同时也对作品提出了修改意见,还建议他应该多读哪些作品。
这些意见,年轻的冯德英很快消化了,他对原稿进行了充实丰富。出版时,问题来了。初稿名叫《母亲》,编辑部希望冯德英能改个名字,因为已经有高尔基的《母亲》了。冯德英考虑了几天,心想,小说里有关于苦菜花的描写,含义也深,比较新鲜,就改成了《苦菜花》。
1958年,《苦菜花》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苦菜花》出版后,使冯德英一鸣惊人,也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接见。而8000元——这是冯德英的第一笔稿费,他一分没留,全部捐给了军烈属。
起伏
冯德英9岁时就参加抗日战争儿童团,只上了五年小学。但是,他有一个癖好,就是喜欢听民间故事。20世纪50年代初文化大进军时,他上了业余的初中,后来到通信学校,慢慢将读书和经历结合起来写作。“开始只是爱好,后来就变成追求。”冯德英说,他只有一个想法,要写就把整个经历写出来。他总感觉,写短的东西没法表达完整,因此他一心想写长篇。
《苦菜花》的出版,增强了冯德英在写作上的信心。第二年,他的第二部长篇小说《迎春花》只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了。
当时,新华书店征订要100万册,但是纸张紧缺,只好先印40万册。后来,冯德英对《迎春花》做了局部修改,篇幅也减少了5万字,1962年再版。
《山菊花》(上、下集)曾获解放军文艺出版社首届优秀长篇小说奖,但这部作品的出版命运多舛。
1963年,冯德英写完《山菊花》上集,空军政治部副主任王静敏看了后说感人肺腑,可是编辑却说写得太悲惨,要求改。
冯德英说,改的话干脆不发。他对自己的作品有着清楚的认识,认为不是写过了,而是没写够。“我是想告诉人们,生活是怎么来的。”冯德英说,他的邻居在抗战时期把两个儿子送上战场,儿子们一直没有音信,老人最后上吊自杀。听到这个消息,他一天没吃饭,写了一百多行的诗,没想到这首诗在后来的肃反中被搜出来,又好一顿挨整。
“文革”时,江青点名批评《迎春花》,将“三花”判定为宣扬资产阶级人性论、阶级斗争调和论、革命战争恐怖的和平主义、爱情至上以及有黄色毒素描写的三株大毒草,成为禁书。冯德英被戴上了修正主义者、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在“文革”期间受了很大灾难。直到1972年,冯德英从贵阳空军五七干校回到北京等待“复查”落实政策,单位里一位秘书告诉他,在机关堆放杂物的屋子里,有一包像是稿子的东西,不知是不是他的。冯德英一看熟悉的白布旧包裹,泪水夺眶而出。
1979年,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山菊花》上集;三年后,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又出版了下集。后来,有人问冯德英对于“三花”作何评价?冯德英说:“作家和作品都是有时代的局限性,我也很不满意自己的创作,有些写得太简单了,生活比小说更复杂。但是基本反映了当时的时代,反映了当时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感情。任何作品,所以有生命力,是因为有审美价值,能够推动人类文明进步。”
赤子
“文革”之后,乳山市相关部门来找冯德英,希望能在家乡给他建一座文学馆。冯德英拒绝了,他总说,自己没有多少东西。到了新世纪初,又有家乡的县委领导再三要求,他只好答应了。但是,他明确提出,这座文学馆不是一个人的文学馆,不是作家个人成绩的展示,它应该是乳山人民、胶东人民革命精神的反映,它要坚持地域性、人民性和文学性,需要大家来丰富它。他一再强调,文学馆应该突出作家的成长环境。
2008年9月20日,冯德英文学馆开馆了。开馆仪式上,冯德英捐出20万元,在家乡15处乡镇、街道办事处设立书屋。他说:“我是乳山人民的儿子,我是胶东人民的儿子,这是一位赤子对母亲最自然的回报。”
在冯德英的作品中,字里行间都涌动着对家乡的热爱,很多作品都是以家乡为蓝本。他说,自己很小的时候离开家乡到部队,但是家乡给了他创作的激情和原料。
“我有幸生活在那片烈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在我看来,那里满眼都是烈士墓。所以,每次回胶东,无论是不是清明节,我都赶去看看。身处顺境时,我想到的是家乡的父老乡亲,想到离家时父母的叮嘱;身处逆境时,更想到家乡父老的期待,心里就充满希望。”冯德英说,自己受文艺复兴的影响很大,骨子里的人文思想很强烈,创作时总怀着对家乡的热爱,对苦难乡亲的同情,对各种反动势力的痛恨。
1980年,冯德英想方设法回到山东工作,就是为了能时时刻刻接触家乡的土地、天空,常听听乡音。在冯德英担任山东省作协主席期间,创办了《时代文学》和《泉城文艺》。他总是强调,作家应该有自己的观点,不能因为创作环境宽松了,就不负责任地写作,作家应该表达人民群众的心声、感悟和愿望。上世纪80年代,冯德英创作了长篇三部曲《大地与鲜花》,进入21世纪后,冯德英又以饱满的热情,创作出了“炼狱中的天使”三部曲《天堂之约》《地域之吻》《人世之哀》。作品中,他以深沉细腻的笔触讲述了一个二战背景下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通过普通人的遭遇,揭示战争带给人们的心灵创伤。
近些年,战争题材的影视剧热播,但是冯德英对反映战争的影视剧有些不满意:一是假;二是胡编乱造,不严肃。他不大接受利益驱使改编影视剧。冯德英表示,追求收视率能理解,但要符合那个时代的基本要求。他希望能从生活出发,认真写一写。后来,冯德英与阿真合作写了电视剧本《雾锁寒冬》。这部作品反映胶东地区抗日武装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发展过程,写出了各阶层人民群众艰苦卓绝的斗争。影视公司希望将这部作品改编成适合现代人口味的影视剧,冯德英不同意。在《雾锁寒冬》中,冯德英没有写英雄的壮举,而是挖掘人性的复杂。他说,自己不是锋芒毕露,而是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写东西,文艺创作应该提倡有骨气。“过去鲁迅是我最崇拜的作家,最近我在看苏东坡。苏东坡和百姓骨子里结合在一起,很多名利都置身度外,不为权势折腰。”他希望能真正像苏东坡一样百折不挠,到哪儿都是为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