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新蒲
2015-10-27喻子涵
喻 子 涵
蒲,新蒲
喻 子 涵
1
一首诗要从一种古老的植物写起。
一种称之为蒲的植物,诗经里的周宣王“维笋及蒲”,用它来饯赐大臣。
有谁总是牵挂一个地方,以及一群有梦想的人。
不然,怎会得到另一种厚赐,并用它来为一块土地命名?
“深宵沉醉起,无处觅菰蒲”——唯大山之中,等待有人走进。
几多斑斓的修辞,闪烁的文字,为春夏秋冬涂上五颜六色。
青蒲,绿蒲,还有紫蒲……让七情六欲穿上奇装异服。
蒲剑与蒲鞭无言直指,那种气质有过金属穿透空气的声音。
不屈的蒲心历经风霜雨雪,总有一种力量抵抗绝望与苦难。
河蒲围渚而居,蒲葵踞石而饮,蒲柳隔岸相映。多少璀璨的光景,水边的阿狄丽娜,焕起无数想象和象征。
清香的文脉,像一道道飘逸的剑影,刻下缕缕印记。
呵,卑微是一种美德,以柔弱铸就的诗魂像人类的盐。
2
于是,在这长着成片蒲艾的地方,一首诗还会从一个日子写起。
恰在今日,天暗雨骤。水消初晴时,今天是对若干今天的回忆。
每年腾空一天日子,在门口挂上艾蒲。剑锋弥漫草香,驱逐蛮荒与邪念。
逃亡,思想或身份,挣脱云的雨,向人类的痛处洗刷。
风雷响彻,卦盘震动,书页掀动书页。
那些诗啊,沁着幽思怨愤,像上天的情绪,一脸认真。
诗人回归于放逐。一条江成为思想的历史,以诗人的名义命名。
那时到现在,一段历史成为风俗,使命与警告氤氲其间。
一束蒲,倚门值守。凛凛兮,正义高悬。
求索者的缤纷繁饰,香气和声音散布久远。
文脉流动,或许得于蒲。
一个意象成为精神的最后家园。
3
从新蒲到新舟,并没有什么逻辑。一条道路,却有多种出路。
总是涌动一种情怀,对一丛植物、一种物品及其摇曳的命运异常敏感。
我像迷恋星空一样,迷恋它的风姿与独立。
突然发现,蒲与舟不一样的处境,一样的使命。
新蒲与新舟,隐匿许多信号,省略许多细节,像时间的碎片。
我倒是希望既有河亦有舟,乘着蒲筏沿溪而往。
于是,一种景象穿越历史,人类的经历确与水有关。
蒲帆飞飏,沧桑与事业同步,成就一片蒲海。
世界就是这样,总有人为一种事物魂牵梦萦,付出想象和行动。
一张张蒲筏,像一盏盏河灯一样神奥。
或许应该相信:真理从小路而来,文化从小溪而来。
但我总是想,那些往返的蒲筏不一定要水的存在,就像河灯有时可以飞在天上。
随着一筏思绪上岸,在沙滩,漂泊的灵魂找到了故乡。
4
一直默默观察,那一缕精神的爝火是在哪一条巷道点亮?
蒲影依稀晃动,那些进进出出的脚步会从哪里上岸?
探看一个个门窗,哪里有读书声和彻夜不灭的灯光……
黎庶昌尚有“钦使第”老宅,郑珍、莫友芝仅存墓碑。
面对古人,既不能哭也不能笑,既要像个诗人也要像个学人。
抚摩那些斑驳的板壁,辨识一幅幅“渔樵耕读”图,品味厨柜里的手书真迹……为的是寻找那股文脉。
穷处独学,终老僻壤,那一份定力却是大师的典范;摅悃陈书,择言驯雅——那一份责任却是文人的标本。
难怪人们都把最有重量的文字留给他们:黔中宿学,自辟门户,横绝一代。
奉为同光宗祖,号称西部巨儒,深得桐城义法——无愧“沙滩三贤”。
从这里井喷的一股王气,横扫清诗三百余年,已经为夜郎出够风头了。
眼前古老的静物,依然放射雄阔坚强之气。我倒是希望多停留一下,采一点王气,将来也好有一块自己的碑。
当然,“三贤图”还在,而他们的足迹已经走远。
走远,不仅仅是义法和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