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碧朵

刘奇

我12岁时的一个暑假里，爸妈带我去海边玩儿。我迎着湿润的海风尽情地奔跑在沙滩上，脚丫踩在凉凉滑滑的鹅卵石上，爽极了！正玩得高兴时，突然有一个声音说：“哈！你是从古至今第919万个来这儿的人，欢迎！”

海潮声震耳欲聋（lóng），这个声音却如附耳低语一般清晰。我想：“是谁在说话？”

“哇！你能听到我说话？”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激动，“快看看你脚下有没有一块绿色石头？”

我蹲下身，鹅卵石堆里果真有块绿色的小石头。我把它捡起来，那个声音兴奋地欢呼道：“万岁！遇见你我就自由啦……”

“嗓门真大！”我环顾空旷的海滩，“你是谁？你在哪呢？”

“我是碧朵，不不——”那个声音兴奋得语无伦次，“确切而言，我是碧朵的阿托克！”

她接着解释道：“‘阿托克类似于你们地球人的记忆、思想或脑电波。我和地球人近在咫（zhǐ）尺，但没人能看到我，因为我只是碧朵过世后留下的阿托克……”

原来，碧朵曾经是天使星球的一位女性宇航员。大约4亿年前，在一次执行运送生命石的任务中，她的飞碟发生故障坠向地球。碧朵不幸遇难，但是她的意识（阿托克）却被吸附在这块蕴藏着无穷能量的生命石上，以脑电波的形式继续活跃着……

“太难以置信了，咱俩的脑电波频率完全一样呀！所以只有你才能感知到我的存在。”碧朵原来是在用脑电波和我交流。

我仔细观察这枚小石头，好奇地问：“这块生命石有什么用？为什么你说遇见我就自由啦？还有，你说你是天使星人，你的星球好玩吗？4亿年前地球什么样啊？……”

“停停！”碧朵赶忙打断我，“一时哪能说清这么多问题，日后再告诉你吧。”

我把生命石放进口袋，朝远处的沙滩浴场走去。游人大都在享受阳光，一位大姐姐却在太阳伞下手捧书本，双眉紧锁。

我扑哧笑起来：“来海边玩儿，还这么用功啊？”

大姐姐苦笑：“明天旅游团组织乘邮轮出海玩儿，后天我就要进行博士论文答辩了，得赶紧准备好呀……”

这时，碧朵说：“小子，借你手用一用。”我的手臂突然失控，拿过大姐姐的书本，在上面运笔如飞，半分钟就写好了。大姐姐拿回书一看，瞪大眼：“啊？字体飘逸，答题完全正确，不会吧！”

我狂喜，原来碧朵能控制我的手做题呀！我故意讨好碧朵：“帮我做《暑假作业》吧，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休想！”碧朵说，“不过我恳求你，千万别让生命石离开你两米外。”

“不让生命石离开我两米外？为什么？”

碧朵吱吱唔唔，正想解释，远处突然有人喊：“抓贼啊！”只见一个大光头抢过游人的包，骑上沙滩摩托绝尘而去。说来也怪，顿时，空中盘旋的十几只海鸥都扑飞到他头上，大光头从摩托上仰面倒地。

大光头被人们捉住，后悔地直拍脑袋：“都怪这头型，准是被海鸥当成鸟蛋了！”

第二天，游客们乘邮轮驶入大海。开始风平浪静，不料强烈的风暴毫无征兆就袭来了。巨浪滔天，邮轮仿佛是魔鬼口中嚼（jiáo）来嚼去的口香糖，天呀！游客们像一只只弱小的蚂蚁，从倾斜的甲板上滑入海里，旋即被巨浪吞噬（shì）。人们声嘶力竭地呼救，我听见碧朵说：“保管好生命石，等我救你们！”

我把生命石含在嘴里，抱紧邮轮的栏杆。旁边突然有人喊：“有鲨鱼！”碧朵安慰我：“别怕，是海豚！”果然，远处一群银色光点以优美的弧线冲出浪尖，游向这里。“海豚一定是来救落水者的！”我高兴地想。突然，壁立而来的海浪将我拍进了海里，我在刺骨的海水中挣扎，猛然被一根粗糙结实的软柱子卷住腰，是巨型章鱼！天啊，难道我要被当成小点心吃掉吗？出乎意料的是，章鱼竟然用巨大的触腕把我和旁边落水的人举出海面，配合默契地把我们放在几只海豚的背上，又迅速打捞其他落水者。

海豚分别驮着几个人向海岸游去，我惊魂未定地看看身下的坐骑，又一惊：“啊？是鲨鱼！”可这只鲨鱼正在卖力地参加救援，似乎毫无恶意，甚至还眯眯笑着对我抛媚眼儿，晕！

爸爸妈妈呢？我回望渐渐远离的邮轮，不敢相信眼中的一切：一头巨大的蓝鲸张开大口，将巨浪连同海水中挣扎的人们一并吞入口中，头上喷出悲壮的水柱……

“别担心。”碧朵不断提醒我，“切记，千万别让生命石离开你两米外，否则人们就遭殃了……”

部分游客被救回到了岸上。那头蓝鲸也游到了海岸不远处，奇迹再次发生：鲸鱼张开巨口，其余的落水者竟然扶老携幼地站在它嘴巴里！很快，海豚有次序地把他们接回岸上。邮轮上的游客全部获救！

海鸥擒贼，海生物救人，原来都是碧朵在出力。碧朵笑呵呵道：“我的脑电波能进入任何动物的大脑，控制它们的行为。这需要依靠生命石的无穷能量，当然还有你的帮助呀！”

我又惊喜又好奇，看着手中绿莹莹的小生命石，不知道碧朵为什么说是我在帮她。

回到家后，碧朵说：“在海边玩有什么意思，干脆我带你去太空中游览一番吧！”

“哇塞！”我狂喜，可接着又将信将疑地想，“去太空肯定要用飞碟，难道碧朵4亿年前的飞碟并没有完全坠毁？而是隐藏在某个神秘地方？”

“恭喜你，答错了！”碧朵同样俏皮地说，“去太空旅游很简单呀，只需把我握在手中，闭上眼睛……”

于是，我虔诚地将那枚小生命石捧在手心，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冲出房顶，超人似地一飞冲天，并且持续上升。低头一看，房顶却毫无破损，地面上建筑物越来越小，很快变得密密麻麻，视野中出现了陆地的板块。

我冲入地球大气层，身边裹罩着熊熊烈火，“哎呀，我要被烧煳啦！”我惊吓得四肢乱舞，咦？怎么一点也不热呢？

“我只是带着你的意识在旅行，别担心。”碧朵说。

原来，碧朵正带着我的想像力在超光速飞行，我虽然不能理解，但身边的一切那么身临其境。几分钟后，我们飞到了太阳边，又依次游览了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碧朵详细讲解了各星球的相关知识，我听得如痴如醉，受益匪浅。

然后，我们又飞到了碧朵的家园——天使星球。这里的居民都有一双洁白的翅膀，而且也有很多形态各异的可爱小精灵。我仿佛看到了碧朵曾经展开翅膀在这片土地上空飞翔（xiáng）的样子……

从此，每天放学后，我都会坐在书桌前，闭着眼睛跟着碧朵去“旅行”。

一天早上，我醒后没听见碧朵的问候，原来妈妈打扫卫生时把生命石丢进了垃圾桶！天哪，我又想起了碧朵反复叮嘱的话！

我慌忙翻遍楼道间所有的垃圾桶，总算又听见了碧朵的声音。她似乎很伤心：“陈浩泽（我的名字）你知道吗？现在，你和生命石就是我的全部。生命石的能量维系着我的‘生命，但只有靠近你的身体，把你当作‘天线，我的脑电波才能在空间自由驰骋（chěng）。离开你2米外，我只能再次被禁锢在生命石周围……我已被禁锢了4亿年，一个灵魂被束缚在狭小空间内，且没人能懂它，多痛苦啊！”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她说遇见我就自由了，并且请求我不要把生命石抛在两米外。我很惭愧，捧紧生命石：“对不起碧朵，我永远不会再丢下你……”

可是，我的诺言在几个月后就被打破了——因为千年不遇的寒冬气候来临了。

早在多年前科学家就预测，由于环境污染愈演愈烈，地球气候极有可能发生突变。千年极寒会使地球在短时间内变为一颗寒冷的白色星球。人类早已建好了巨大的智能温室，信心满满地迎接这次大自然的挑战。但始料未及的是，核电站因为冰封发生了瘫痪性故障，而石油、煤炭等资源早已在人类的滥采滥伐下近乎枯竭……

“难道我们要被冻成冰棍吗？”我瑟瑟发抖。

碧朵说：“这块生命石蕴含的能量，提取后能顶过半个太阳，足够人类抵御漫长的寒冬。”

“那你呢？”我摇摇头。

“我……”碧朵有些迟疑，“别忘了，我只是一段脑电波，空中遍布着各种看不见的脑电波，嘿嘿，我不会有事的。”

碧朵控制着我的手，把关于提取生命石能量的技术手段写下来，让我寄给科学家。几天后，科学家带走了这块小石头，智能温室里很快不再寒冷了。过了两周，当我要求从能量榨取机里取出生命石再次看看时，我已经听不到碧朵的声音了……

“生命石能量被损耗，就意味着我的消散，用我的消散来换取一个星球上生命的延续，我很乐意……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在有限的生命中是否奉献过。”我恍惚忆起了在睡梦中碧朵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不由失声痛哭……

如今，每当看到窗外的蓝天绿树，我就会想起碧朵，碧朵的善良、博爱，和她那无穷的能力。她将永存于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