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名原创在格拉苏蒂
2015-10-22王诤
王诤
如此一来,只有具备原创性,才能成为格拉苏蒂原创制造的产品,便成为一条律令固化下来。自1994年起,品牌名称为Glashütte Original的格拉苏蒂原创无疑承袭了这一悠久的光荣传统——不仅映射了品牌的调性,也将“纯正性”作为未来继续发展的基础。
从德累斯顿出发,驰骋于一望无垠的欧陆平原。你尚且沉醉于一路之上郁郁葱葱的郊外风光,车子便来到了德国制表业的心脏格拉苏蒂小镇。路口拐角处树着一块并不打眼的标语牌,既是标示此地特色,又是迎候慕名而至的游人表友:“Hier lebt die Zeit(时间,在这里生活)”,先就让你慨叹以严谨不苟著称的德国人,诗情一动也哲思深沉。
众所周知,曾经的全球四大制表中心分别是伦敦、巴黎、瑞士的汝拉山谷以及德累斯顿附近的格拉苏蒂。现如今,前两者依旧是世界文明的中心,然而商业的繁盛带来城市的扩张,以及随之而来的喧闹与浮华,让它们早已不再适合钟表,这一沉静而专注的活计以产业整体的风貌存续发展。得缘于躲避宗教迫害而来的能工巧匠纷至沓来,以及终年白雪皑皑的清冷环境,汝拉山谷后来居上,成为全球制表业集大成的所在,时至今日地位依旧难以撼动。格拉苏蒂呢?这个小镇生聚、始建于1506年,将德文Glashütte一拆为二,Glas有“玻璃”的意思,“hütte”则意为“小房屋”,合在一起似乎可以推导出当年建城的契机是玻璃行业的兴起。除此之外,Glashütte还有一解是“山矿”的意思,这从城镇早期的徽章——一把开山锤、一柄长镐交叠在一起,也可资佐证。
“人,诗意的栖居。”荷尔德林的诗句经海德格尔的演绎,娓娓道出人类在步入工业文明后,对心灵憩园的向往与珍视。文明史演进至今,若论方寸间最精密的手工造物,必属不舍昼夜、滴答往复的钟表无疑。曾经富庶的格拉苏蒂小镇在进入十八、十九世纪后,由于资源枯竭变得日渐民生凋敝起来。1845年,阿道夫·朗格将钟表制造引入这里,就像在灰霾的天空辟出一道曙光,从此制表技艺便落地生根、枝繁叶茂逐渐成长为格拉苏蒂的支柱产业,再次证验并拱卫了“德国制造”的无上荣光。现如今的镇徽上锤镐相交的图案还在,但徽章下方添入了一面罗马数字的表盘,征示了新旧产业的交替——钟表产业如旭日东升,其道大光。
需要指出的是,彼时在讨论将钟表产业归于萨克森州何处时,厄尔士山区有15座城镇都参与了竞标。格拉苏蒂得以雀屏中选,除了地理位置毗邻德累斯顿以及市政拨款鼎力支持外,更得益于一项富有战略眼光的策略:当时就选定镇上15位有资质的年轻人作为学徒,为日后成为新一代制表师奠定基础。对人才培养的重视成为格拉苏蒂镇制表的道统,日后还有许多事例可以佐证能早早意识到“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实是英明之极。同市井商业文明拉开一段距离,延续厚人伦的质朴与勤劳的民风,是汝拉山谷与格拉苏蒂的一大共同点。同时,作为后发之地,格拉苏蒂也引入了瑞士制表业所谓“家庭手工业”形式的生产体系,該体系简而言之便是具备相当经济基础的主顾将原材料或生产资源交给家庭工匠,然后将生产完成的产品统一回收并集中销售。到1900年,格拉苏蒂已经有50座“家庭作坊”在提供他们的产品和服务,产业规模已蔚然可观。
不要小觑这些“家庭作坊”,正是它们作为后来演化为中小企业的雏形,一同撑起了现如今“德国制造”的大盘。近些年,随着全球经济危机的蔓延,以实体经济著称的德国成为鲜有的经济“优等生”。赫尔曼·西蒙力图解说德国制造成功的奥秘,并为此提出了“隐形冠军”的概念,“在特定领域有极高声誉,在某一细分市场中心无旁骛、精耕细作,并以极强的竞争力影响甚至左右所在行业发展趋势的中小企业。”说的正是现如今如格拉苏蒂原创、徕卡相机等知名企业。
当然,如果只是跟在瑞士人后面亦步亦趋的模仿,德国制表不会在近百多年来取得如此全球性的声望。1920年由阿尔弗雷德·海威格(Alfred Helwig)发明的“飞行陀飞轮”堪称影响最为深远的完美成就之一。透过悬臂机械装置,他以惊人的巧思令陀飞轮仅仅固定于一点,以化繁为简的设计有效提高腕表走时的精准度,明朗地展现出陀飞轮轻巧的机械之美。时至今日,飞行陀飞轮依然是制表美学和技术领域的惊世之作,凝萃着德国制表师对机械构造与艺术美感的极致追求。
20世纪初,格拉苏蒂生产的时计已经大受欢迎。因此许多制造商(不少来自瑞士)开始为自己生产和销售的怀表打上“System Glashütte”字样?!老师放下自己的讲义开始抄学生的作业,说来是挺反讽的。再后来,格拉苏蒂镇开始出现欺诈公司和明目张胆的仿造者,有鉴于此,萨克森州不得不做出反击。从1916年开始,不少镇上的工厂便开始在自家产品上使用“Original(原创)”字样——这不由得让人联想到1886年,为了保护“日内瓦”的名声,日内瓦自治州大议事会创立了专门的钟表检测局,将表厂自愿送检的钟表铸刻上官方认证标志,亦即人们梦寐以求的“日内瓦印记”的典故。从保护钟表产地的纯粹性而言,两者的确异曲同工。
时光荏苒,到了1970年,已经统合为全民所有制企业格拉苏蒂钟表厂(缩写为VEB GUB)也开始在表盘上使用这一字样,尤其是发往西德的产品。所有制造商共同作出承诺,绝对坚守这一字样所代表的纯正性。如此一来,只有具备原创性,才能成为格拉苏蒂制造的产品便成为一条律令固化下来。自1994年起,品牌名称为Glashütte Original的格拉苏蒂原创无疑承袭了这一悠久的光荣传统——不仅映射了品牌的调性,也将“纯正性”作为未来继续发展的基础。同样体现传统与愿景,历史与未来之间平衡的还有双G标志。透过透明的蓝宝石水晶后盖,自动上链的格拉苏蒂原创腕表都装配有21K 金双G 镂空摆陀,这已然成为它有别于别的德系腕表的一大标志。其他,若说四分之三夹板、黄金套筒、蓝钢螺钉、鹅颈微调、手工精雕的摆轮桥板等德系制表的标志性部件,皆可透过后盖一览无遗。
站在2015年的节点,回望170年来的历史洪荒,你会发现方圆不大的萨克森州的格拉苏蒂足以成为跃然纸上的望楼,它见证了德意志帝国的统一与兴衰,挺过了两次世界大战,且经历了人类近代历史上几乎每一种可能的政治和社会经济体系:从君主制到独裁专政,再到共和体制;从纳粹上台后施行的国家社会主义,到德意志民主共和国DDR时代的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再到柏林墙推倒后两德统一市场经济复归,无论时代风云如何变幻,抑或国内情状如何翻转,精密制表都是这里的主旋律,偶有颤音,却从未消歇,反而在高低起伏的章节段落中,愈发澎湃昂扬。
说到乐章,贝多芬就曾说过“音乐是流动的建筑,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如何将170年华彩的过往静态展现,呈于人前?必然要辟出专门的空间予以盛放。2008年5月22日揭幕的格拉苏蒂制表博物馆(German Watch Museum Glashutte)便是时空交融,完整浓缩德国制表中心格拉苏蒂钟表制造历史的所在。展览博物馆中完整记录了格拉苏蒂镇制表从初创生聚到1878-1914黄金时期、1915-1945的战争时期、1945-1990东德时期,乃至1990年后的两德统一,各个不同时期的历史档案、图片、产品实物、相关物件以及生产场景的模拟复原。
事实上,一个城镇的发展壮大往往不可能独善其身,轻骑绝尘,必然也同国运兴衰息息相关:19世纪50年代起,德国经济熔铸进工业革命的大潮开始起飞。1871年铁血宰相俾斯麦完成统一大业,更为全德经济的跃升注入了强大的动力。1870年,德国工业生产能力和GDP总量首次超过法国。1913年,德国超过英国,成为仅次于美国的资本主义世界工业强国。由此再看前文,20世纪初格拉苏蒂小镇的钟表工厂开始纷纷在自家产品上注名“Original”正好两厢观照:国富民强的时代,创造力与购买力皆得到充分的释放,格拉苏蒂制表业在从手工作坊到工业化工厂的过程中,不仅技术日趋精进,产品本身更脱离了单纯的器物定义被赋拟人格,一大批品牌相继确立,真正迎来了德系制表群星闪耀时。
说到对中国道家学说的研究,德意志无疑是西方诸国引介、阐释最为深刻的国度,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福祸相依的至理,依旧可以统摄格拉苏蒂小镇制表业的波折与动荡。两次世界大战尽墨皆北,特别是二战的失败以及由此而来的“铁幕”横亘,造成意识形态分隔与社会制度剧变,格拉苏蒂制表业迎来了170年来最大的震荡。这轮震荡中,小镇上很多知名的钟表品牌灰飞烟灭,日后虽再起东山,毕竟有过道阻中断……格拉蘇蒂制表博物馆展厅的一面墙上,以1845年为原点,每一条时间轴对应着一家当地的钟表品牌,历数这些延续至今的时间轴,你会发现只有格拉苏蒂原创对应的那条从无间断。任何一个品牌及其它所对应的产品,都不可能脱离开它所处的时代;格拉苏蒂原创最为难能可贵的一点恰恰在于,每一个时代,它都不曾缺席……
自从1940年代开始,自动表的研发领域便取得了诸多进步。制表师研究出了双向摆动上紧发条的机芯,而把摆陀安装在一个滚珠轴承上则为超薄机芯擘画出光明的前景。1954年,布伦表的技术总监汉斯发明了一套微型摆陀自动上链系统,其偏心摆陀完全可以嵌入机芯内部。腕表自动上弦的功能设计无疑是当时一项巨大的挑战,只有取得成功才能在世界市场立于不败之地。由于不能够侵犯国外现有的专利权,因此必须完全自主设计。这里还要宕开一笔,拿中国人熟悉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来形容GUB建厂之初的情形并不为过,由于外汇和进口机会匮乏,特种机械和工具制造应运而生,并成为保证生产、研发新品的重要保障。举个例子,现如今格拉苏蒂原创机芯所要求的45度打磨,GUB时代也是一样,彼时工人们研发出专门的装置可以让任何零件都“卡”在45度角倾斜放置处打磨,而据说瑞士制表行业至今都没有这个硬性要求,完全要靠熟练工人的手感和经验。
1959年“Automat”开始量产,是为GUB新一代自动上弦功能腕表发轫之作。进入六零年代后,鉴于世界市场对超薄男士腕表的需求,1964年“Spezimamatic”诞生了。其目标便是“打造出一款具有良好调速属性的理想的超薄自动手表,并能够作为结构坚固、易于维修的计时器投入批量生产。”自此,日历型(机芯75)和不带日历型(机芯74)的Spezimamatic都被视为GUB时代最知名的产品——圆弧形表盘,太阳放射纹理等细节设计紧跟60年代这一特殊时期的潮流走向,兼顾时尚元素又经典优雅,让其成为当时最广为人知且最受欢迎的表款之一。该系列腕表从1964年一直生产至1979年,各式版本不胜枚举:所有表款均质量上乘、设计优雅,并在当时迅速引领潮流。在设计被广泛认可之外,在功能上体现GUB的强大自主研发实力。“Spezimatic”系列命名来源于“独特自动”的上链系统,是当时一大创新作品。搭载4.4毫米厚度和28毫米直径的超薄机芯,并附有天文台表测试证书,“Spezimatic”系列让众多钟表制造厂心服口服。在此之后,这一系列又推出了包括“特种部队”特别版在内的各种其他版本以回应热烈的市场需求。
简约隽永的设计,牢固可靠的品质让“Spezimatic”直至今天也不乏拥趸,据说格拉苏蒂原创全球CEO Yann Gamard先生平时喜欢戴两支表出门,一支是当代格拉苏蒂原创产品,另一支就是一块产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Spezimatic。在格拉苏蒂制表博物馆馆长Reichel先生看来,民主德国时期的制表精度堪比今日,“重大区别只是在于手工处理和装饰。”
对收藏家而言,Spezimatic前后共生产了300万块也许是个问题(拍卖场上很难叫上价),但有一点需要澄清,批量生产并不仅仅是计划经济治下的生产策略,1960年代末期,占据世界机械表制造业头把交椅的是今天的天美时(Timex)集团,知道它的年产量是多少吗?一千五百万块!所以一位美国古董专家说得好,“严肃的时计收藏家也许会对GUB时计持保留态度,这些时计确实是制表历史与地缘政治历史罕见的交汇点。它们是在机械表向石英表过渡成为主流时以现代工业规模生产出来的,并且代表了东欧阵营的商品量产策略,也许不是机械杰作,却是重要的历史文物。”
正所谓“复古,是不留遗憾的态度”——上世纪60年代,资源和工艺的不完善给当时的制表业带来不可避免的缺憾,镜面选材和弧形工艺只能局限于塑胶材料。2007年格拉苏蒂原创为了重现“Spezimatic”系列的经典,以其作为灵感来源,融合现有的技术工艺进行革新,打造出60年代系列腕表。用钻石打磨技术将整块蓝宝石水晶玻璃进行凹凸打磨以达到弧形效果,每一枚将消耗更多的原料,更高的报废率也增加了其本身的造價。60年代系列腕表背面设置的就是这种独特的弧形蓝宝石水晶玻璃,让人可以以更广阔清楚的角度欣赏39-52机芯或39-47机芯的运作。
今天,Glashütte Original 格拉苏蒂原创为了致敬格拉苏蒂制表史册上这一意义非凡的篇章,特推出一个特别系列,以品牌1960年代的表款为设计灵感。五款色彩缤纷、优雅别致的腕表组成了Sixties Iconic 鎏金六零年代复古纪念系列。他们将六十年代腕表的独特设计融入色彩各异的特色表盘,并以表盘颜色命名腕表:Sixties Red 六零年代红色腕表、Sixties Golden 六零年代金色腕表、Sixties Aqua 六零年代浅绿色腕表、Sixties Brown 六零年代棕色腕表和Sixties Grey 六零年代灰色腕表。五款表盘与众不同的“渐变 (dégradé)”效果令人眼前一亮,惊喜不已——这是Glashütte Original 格拉苏蒂原创在德国普福尔茨海姆 (Pforzheim) 的自有表盘厂经过复杂又耗时的工序精心制作而成。首先要小心翼翼地为表盘镀锌;然后还要在后续一系列步骤中进行一层又一层的手工喷漆。从始至终,整个工序要经过一次又一次地暂停,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最终结果能经受得住经验丰富人士进行的一次又一次严苛的目检。最后一步,用特制喷枪在这块“帆布”上进一步悉心上色——这项工艺会产生独特的渐变式颜色,具体取决于角度,称之为“渐变 (dégradé)”效果,使每块腕表都独一无二。
把渐变的色彩所构成的光谱投射进历史的长河,不正是对当年Spezimatic系列最初样貌刻板、单一的反叛与解构吗?而这又与20世纪60年代工业设计追求形式上的异化及娱乐化的表现主义倾向即波普风格不谋而合!其间趣味,只能让人在咂摸之际,慨叹一声时尚并非只是倾身探前,亦可反躬从时光中打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