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性主义视角解读《暴风雨》中的道德与情欲

白雪

美国著名作家凯特？肖邦被视作二十世纪女性主义文学的先驱。她特别关注十九世纪末女性的生存状况及自我身份的觉醒。她的著名短篇小说《暴风雨》自发表以来就受到了评论界的广泛关注，但大部分文章都是分析其讽刺和象征艺术、自然主义倾向及女性自我身份的觉醒等。本文试图从女性主义视角探索《暴风雨》中的道德与情欲问题，主要从以下方面进行分析：道德的效力；情欲的力量；道德和情欲的平衡。

《暴风雨》讲述了已婚的卡莉丝塔和多年前的追求者、已婚之夫艾尔西在一个暴风雨的午后私通的故事。本文重点解析卡莉丝塔面临的性欲本能与家庭责任的两难境地。

1.道德的效力

根据女性主义者的家庭正义原则，不论家庭成员之间表现出多少相互关怀，在多大程度上分享共同目标，每人仍有自己的个人目的和期望，他（她）们仍然是独立的个体。有时这些目的和期待甚至相互冲突，父权社会的女性往往处于这种生存困境之中。长久以来，女性没有话语权，她们被定义为父亲乖巧的女儿、丈夫体贴的妻子以及孩子慈爱的母亲。家庭的束缚使她们逐渐意识到在父权社会中的他者地位并开始追求自我身份。当她们的个人需求与家庭责任相冲突时，家庭正义就发挥其重要作用，其中道德的力量不可小觑。

当卡莉丝塔面对昔日的情人、试图追求自我情欲的满足时，道德的效力时刻发挥着作用。卡莉丝塔在缝纫机前埋头做针线活，丝毫没有意识到暴风雨即将来临。“针线活”象征着社会和婚姻对女性的一种定位、约束和道德要求，即女性要操持家务。“furiously”一词不仅表现出她劳作时强有力的动作，也反映出了她的情绪—厌倦了这种枯燥的家务。而她那间幽暗而神秘的卧室象征着她压抑的情感。暴风雨的到来使卡莉丝塔匆忙地跑出来收丈夫和儿子的衣服，正好见到前来避雨的昔日情人艾尔西。她手中的衣服提醒了她身为人妇要恪守妇道。“丈夫做礼拜穿的衣服”也以一种宗教的方式暗示了社会道德的约束。后来她邀请艾尔西进屋，就在那时，她不自觉地“抓紧了博比诺的背心”。这个“背心”也是一种婚姻的象征，而艾尔西则代表着卡莉丝塔浪漫的过去。卡莉丝塔这种潜意识的动作揭示了她的担忧和追随自己内心呼唤的压力。由此表明卡莉丝塔的性本能受到婚姻及道理规范的约束。

因此，道德的效力约束着人们肆意地追求情欲的享受，使人们的行为限制在社会可接受范围内。从这一方面来说，道德的效力在维持家庭的稳定与和谐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2.情欲的力量

在十九世纪的父权社会，女性的婚前性行为甚至是婚后追求性爱的享受都受到社会规范的限制。局限于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女性被剥夺了自我及自主权，并被男性定义为非理性的、柔弱的、没有自我的。在这个意义上，女性是性欲、话语和艺术的客体而非主体。婚后的女性经常有一种自愿的或非自愿的被束缚感，她们被剥夺了话语权和表达自身情感需求的权利。但不管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女性也有她们自身的渴望，情欲的激情对她们有一种巨大的召唤力。

在这篇小说中，“暴风雨”本身就是一种象征。它不仅指自然界的暴风雨，同时也象征着卡莉丝塔的情感风暴，预示着她性意识的觉醒和情欲的爆发。暴风雨来临前的闷热使卡莉丝塔感到窒息，她解开白色上衣的领口，暗示了她感到压抑，渴望释放自己。暴风雨的场景也是情欲发生的高潮。当卡莉丝塔要收的衣服即将被大风吹走时，艾尔西抓住了她丈夫和儿子的裤子和夹克，这象征着他推翻了社会和婚姻对卡莉丝塔的约束，而且他将暂时取代她的丈夫。这种信号唤起了卡莉丝塔的性本能，加强了情欲的氛围。

接下来，场景从轻松的室外转到气氛紧张的室内，也使两人直接面对彼此。“大雨噼里啪啦地猛烈撞击在低矮的木瓦屋顶上，都快要冲出了一个口子把他们淹没在里面了”，这预示着两人将屈从于暴雨也就是情欲的力量。当卡莉丝塔被暴雨和闪电吓哭，艾尔西拥着她退进屋里，这激起了两人对昔日恋爱时光的美好回忆。卡莉丝塔那红润的像石榴籽似的嘴唇暗示着她火热的激情，也极度地诱惑着艾尔西，但她仍顾忌自己的身份。而当艾尔西“抓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时，所有的束缚似乎都慢慢消失了。她眼里的恐惧逐渐代以一种恍惚，泄露了她潜意识里感官的渴望，为两人的结合创造了可能性。此外，丈夫和儿子的缺席也为她寻求情欲的满足提供了机会。于是，在猛烈的暴风雨中，两人不可抑制地融合在了一起。

暴风雨过后，“太阳的照耀下，葱绿的世界宛如一座美玉宫殿”。情欲给他们带来了欢愉，甚至连世界都变得更加漂亮了。“干净的床”和“她奶油色百合花般的酮体和白色的火焰”象征着这种性欲的纯洁和自然。正是这场暴风雨强有力地切断了她与婚姻和母亲身份的联系，推动卡莉丝塔由一个在父权社会受到压抑的人回归为一个完整的女性。享受情欲的过程也正是她实现自我身份的过程。

3.道德和情欲的平衡

当暴风雨来临之时，卡莉丝塔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和艾尔西激情之爱中。而一旦暴风雨停止，一切也就恢复了正常。卡莉丝塔不得不回归她作为体贴的妻子和慈爱的母亲的角色，再次投入到日常琐事之中。同时扮演着贤惠的妻子和激情的爱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她双重的人格。而人们只有在获得一种人格结构上的平衡时，他们才能得到心理的平静并最终找到幸福。因此，情欲和道德在家庭中都是必要的，保持二者的平衡對于维持家庭的稳定和和谐至关重要。

“暴风雨”不仅揭露了人类自然的性本能，同时也代表着婚姻中的道德效力，提醒人们遵循社会道德规范。当家庭生活中享用的资源，如闲暇、金钱及情感需求无法满足需要时，人们就可能想要脱离婚姻和道德的束缚，这时家庭正义就要发挥其作用。尽管真爱是建立在道德之上的，如卡莉丝塔和艾尔西纯洁而富有激情的爱恋，脱离道德的轨道，它也就失去了其光彩。“有了正义的优先价值，家庭美德才有真实的保证。一种可靠的途径就是把家庭纳入正义的范围，受正义原则的调节。”因此，女性保持自我身份与妻子和母亲身份的平衡对家庭的稳定至关重要。

故事的结尾是看似很美满：“暴风雨过去了，大家都很开心。”卡莉丝塔和艾尔西享受了本能情欲的释放以及激情满足后的欢愉；博比诺也很开心，因为妻子没有责备他晚归而且弄脏了衣服；而克丽丝也很高兴获得丈夫的准许，能够暂时脱离婚姻的牢笼在婚后首次外出度假。可这种幸福感并非婚姻带来的，相反，是摆脱婚姻的束缚后获得的短暂愉悦。表面的幸福恰恰反映出了家庭潜在的危机：情感需求和道德规范的冲突。因此，基于道德的情欲追求才是家庭幸福的真正来源。

4.总结

肖邦的大部分作品都表现出了对女性情感的深切关注。在《暴风雨》中，她更是大胆地展现了女性自我意识与性意识的觉醒。道德和情欲的力量在卡莉丝塔身上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和碰撞，而二者对于家庭的稳定和个人人格的和谐都是至关重要的。情欲是人类审视自身需求的方式，而道德约束人类的行为使其符合社会规范。只有在道德规范约束下的情欲才能使人们获得心理的平衡与家庭的和谐。 [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