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托尼·莫里森《宠儿》的圣经原型解读

2015-10-21徐晓飞

作家·下半月 2015年11期
关键词:宠儿托尼圣经

摘要 《圣经》作为基督教中承载神圣启示的文字载体,是西方文学的重要源泉,也给文学创作提供了大量的创作原型。托尼·莫里森将《圣经》的故事情节、结构、意象和主题原型融入到了小说《宠儿》之中,使其更具有艺术感染力和精神内涵。

关键词:《圣经》 托尼·莫里森 《宠儿》 原型

《圣经》作为基督教中承载神圣启示的文字载体,并被基督徒们奉为圣书,它不仅是一部文化宝库,就其文学价值而言,它亦是一部文学经典。迈克尔·爱德华兹将《圣经》比作文学的家园,文学研究者诺斯罗普·弗莱曾称其为“文学讲授的最基本层次”,应当使之成为文学训练的根基,并成为文学底蕴。它为西方作家们提供了丰富的语言、故事情节、意象、典故、主题等素材,并传递其“救赎”与“博爱”等价值观,是他们精神的灯塔和灵感与创作的源泉。

一 《圣经》与原型批评

从文学批评的角度看,诺斯罗普·弗莱指出,“《圣经》为欧洲诗人们提供了一个神话框架:只要认清这一点,大量的文学批评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他提出的原型概念是“在文学中极为经常地复现的一种象征,通常是一种意象,足以被看成是人们的整体文学经验的一个因素。”原型批评理论包括原型意象、原型敘事和原型主题等。其中《圣经》原型意象通过神启、魔怪和类比三种意象来传递作者的主观隐喻。神启意象是以《圣经》中的《启示录》为基本规则,通过意象传递作者的宗教思想。它以“天堂”和“伊甸园”为原型开启了一个反映人类愿望和理想的神启世界,其中神、人、万物融为一体。魔怪意象与神启意象相反,他以地狱为原型代表着与人类意愿的背离的恐怖世界。其中神、人与万物形成互相毁灭的力量。在弗莱的“神话-罗曼司-高模仿-低模仿-反讽”的五种模式中,神启意象和魔怪意象可以被应用在神话模式和反讽模式中,类比意象则适用于其他三种模式。《圣经》原型叙事结构通过情节和组织结构来体现生命兴衰、生死的悲喜,并呈现出悲剧与喜剧之间的动态循环运动的状态,喜剧靠近神启世界,悲剧则趋向魔怪世界。《圣经》原型主题包括、“罪恶”、“救赎”、“自由”和“爱”等基督教最核心的观念。

二 托尼·莫里森的基督教思想

托尼·莫里森作为一名美国当代著名黑人女作家,她接受了良好的西方教育和文化熏陶,有着极好的语言和文学功底,同时又深受基督文化和黑人文化的双重影响。基督教的价值立场和思想感情随着她的宗教信仰早已融入她的思想、道德和精神情感之中。她虽然对现实存在着不满和失望,但是基督教价值立场和思想情感还是沉淀在她的心灵深处,对她的创作产生着重大的影响。《圣经》更被她当做不只是她的读物的一部分,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从《圣经》中汲取创作灵感,几乎在她的每一部作品中都能看到《圣经》的踪迹。《圣经》中的人物、典故、意象、结构、思想、道德和精神都深藏在她的作品之中,自1970年她共创作了9部长篇小说并屡次获奖。《宠儿》作为其代表作,充分体现了她的宗教思想与《圣经》情结。

三 《宠儿》中的意象原型

《宠儿》故事的起源发生在一个名叫“甜蜜之家”的庄园。这里的奴隶主加纳先生施行着一种特殊的奴隶制,以平等的方式对待着奴隶们,他们可以自由的婚配和表达自己的想法并与加纳先生一同管理着庄园。这里莫里森营造了一个类似“伊甸园”为原型的神启世界并运用了神话模式和反讽模式。这里看似是一个奴隶主、奴隶和庄园内万物和谐的“伊甸园”,加纳先生如同上帝造人一般地将庄园中的男性奴隶如黑尔和保罗·D等塑造成了他心中的“男子汉”,他让他们用枪,允许黑尔用劳动赎出自己的母亲。女奴隶塞丝居住在这里的十年间从未挨饿、受冻、挨骂和挨打。每天她和奴隶主“加纳太太”“一起做饭、腌菜、浆洗、熨烫;做蜡烛、衣裳、肥皂和苹果汁;喂鸡、猪、狗和鹅”。即使被牛粪滑到,摔碎了围裙里的鸡蛋,也没有被责骂。她与黑尔自由恋爱,结婚并生了四个孩子。如此幸福的“伊甸园” 在莫里森的笔下却具有着二元性,幸福的“伊甸园”仅仅是加纳先生制造出的海市蜃楼,是魔鬼脸上华丽的面纱,在奴隶制的大背景下,随着“学校教师”接管了“甜蜜之家”,他瞬间撕毁了伪装的面纱,“伊甸园”顿时沦为“地狱”。奴隶们被鞭打、被蹂躏、被奸污被烧死,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毁灭着万物生灵。莫里森营在此营造出了一个“地狱”意象的魔怪世界。不堪忍受折磨,塞丝与保罗·D相继从“甜蜜之家”逃出,先后来到了124号。124号在小说即处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中,“124号恶意充斥。充斥着一个婴儿的怨毒……多年以来,每个人都以各自的方式忍受着这恶意……镜子一照就碎……蛋糕上出现的小手印……苏打饼干被捻成碎末,沿门槛撒成一道线。”莫里森在这里再次营造了“地狱”般意象的“魔怪世界”。在这里居住的塞丝和女儿丹芙在这里过着自虐般的日子,因为在塞丝的心里,那个在她逃亡的路上,被她亲手砍断脖子,鲜血染红她的衣衫的女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灵魂,哪怕当时杀死她的原因是不愿让她被“学校校长”抓回去后重复自己屈辱的人生,但是亲手杀死女儿的负疚一直折磨着塞丝。那个最初在屋内闹鬼的孩子,后来突然从水中出现的宠儿承载着昨日的伤痛和对杀死自己的母亲的不解和郁结,对塞丝展开着报复,挑拨塞丝和家人的关系并折磨着塞丝。宠儿代表着过去对黑人灵魂和身体上的伤痛,她时刻折磨并禁锢着这一家人的灵魂,哪怕她们的身体已经获得了自由。就如同当保罗·D来到124号,她不断地唤起保罗·D尘封了的痛苦记忆,将所有在124号的人一起深埋在过去中不得逃脱,他们彼此伤害着也彼此疼痛着彼此的伤痛。这不仅是塞丝一家的故事更是过往奴隶制下千千万万黑人奴隶的故事,他们的在命运随着奴隶制的废除而改变,他们获得了身体上的自由,但是要真正获得灵魂的自由与平等,莫里森在她的小说中展现了她的深刻体悟。在黑人社区的无私的帮助下,在一家人爱的包容下,保罗·D和塞丝从往日的伤痛中走了出来,宠儿也理解了母亲深沉的爱并从124号消失,124号终于迎来了新日的曙光。在轻柔的和风中,塞丝和保罗·D沐浴在爱的光芒中重获新生。124号从“地狱”变成了“人间乐园”,这才是黑人们真正的“天堂”。莫里森两次运用神启意象和魔怪意象之间的转换来讽刺奴隶社会的黑暗本质并传递爱的救赎与重生的希望。

四 《宠儿》中的叙事原型

小说的整个故事叙事结构遵循着《圣经》中亚当和夏娃的故事模式——亚当夏娃偷食禁果,背负偷食禁果的“原罪”从伊甸园中离开并在人间经历生老病死和劳作之苦,他们通过不懈的努力和抗争最终得到了上帝的恩惠进入天堂。《宠儿》中塞丝和保罗·D的故事以这种模式为蓝本,他们曾经幸福地生活在“甜蜜之家”,但是平静的生活终被“学校教师”所打破,塞丝和保罗·D一个被蹂躏和毒打、一个被贩卖。他们都离开了“甜蜜之家”,在寻求自由的过程中,塞丝不得已杀死了女儿,生活在自责的痛苦之中,保罗·D通过反抗逃出了“打石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当他们历尽艰辛相聚在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124号后,又经历了彼此折磨、彼此慰藉、彼此帮助,终于他们在彼此爱的感召下获得了“救赎”,124号终成人间“天堂”。莫里森正是通过一个“天堂”的打破和另一个“天堂”的重建以及在此过程中的生命的生、死、悲、喜来阐释她的思想。对于黑人来说,只有获得身体和精神上的“自由”,才是种族得以延续和发展的有效途径,才能真正到达他们的“天堂”。

五 《宠儿》中的主题原型

在《宠儿》中,虽然莫里森重现了一个种族间压迫、摧残的沉痛历史,但是在此之中,莫里森也通过原型意象、原型故事和结构等传达了基督教“爱”的精神和“救赎”思想。在塞丝逃出“甜蜜家园”的路上,由于长时间的长途跋涉,她的双脚溃烂难以前行。在树林中,她遇到了一位如同天使一般的白人佣工艾米。尽管她们隔着种族并且素不相识,但是艾米为塞丝按摩双脚并帮助她逃离。她的爱出现在塞丝最危难的时刻,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告诉塞丝脚上的痛是死去的东西又活过来时才有的感受,她使塞丝在绝望之际又充满着希望。这种跨越种族的“博爱”在这个场景中呼应了小说的名字《宠儿》(Beloved)。这个名字也是小说中核心人物宠儿的名字。这个词源自于《圣经》《新约·罗马书》中的一段文字“那本来不是我子民的,我要称为我的子民;那本来不是我宠儿的,我要称她为宠儿。”这段文字是耶稣的使者保罗向大众传递的上帝将爱所有的子民的博爱精神。小说中宠儿被母亲亲手杀死成为了奴隶制下的“替罪羊”,宠儿不仅代表着单独的个体更代表着“六千万,甚者更多”的黑人受难者,他们是不被上帝眷顾的“宠儿”,他们深刻展现了黑人受尽白人的折磨的苦难历史,但是莫里森在这里并不仅仅是要人们面对这样的黑暗历史更是希望能唤起人们心中的爱之光并能普耀大地,带给人类以平等和友爱。

塞丝在杀死自己女儿之后,深深的“罪恶”感折磨着她的肉体和灵魂,终日的辛勤忙碌也无法让她心灵深处的悲伤和内疚得到缓解。她那等待“赎罪”的灵魂在宠儿来到124号后,塞丝把她当做被自己杀死的女儿,尽全力去宠溺她。即使受到宠儿索债般的的折磨时,她也以最深厚的母爱包容着她,任凭她吞噬着她的生命和活力,这样浓烈的爱和不惜牺牲自我以“赎罪”的心,在社区和保罗·D的帮助下,宠儿最终原谅了她,塞丝终获“救赎”。莫里森的“救赎”来自于自身的努力和群体的帮助,塞丝通过自己的爱弥补了自己犯下的罪行,更重要的是,保罗·D和社区教堂无私的爱帮助她从过往苦难的痛苦中解脱出来,真正获得了心灵的自由和平静。正是塞丝的自救与群体的救赎使塞丝在爱中得了新生。这也是《宠儿》中所展现的基督教最根本的价值核心。

托尼·莫里森将《圣经》的故事情节、意象和基督教精神融入到了小说之中,使小说更具有艺术感染力和精神内涵,同时“爱”做为她的宗教信仰的集中体现使得她在文学创作中以“耶稣基督的爱”为暗藏的主线,以大爱跨越种族、性别和文化的藩篱,体现出的基督精神的终极人文关怀也使小说内涵得到了升华。

注:本文系2014年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14E049)。

参考文献:

[1] 莫运平:《基督教文化与西方文学》,中央编译出版社,2007年版。

[2] 诺斯罗普·弗莱著,吴持哲编:《诺斯罗普·弗莱文论选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

[3] 诺斯罗普·弗萊,陈慧等译:《批评的剖析》,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4] 托尼·莫里森,潘岳、雷格译:《宠儿》,南海出版社,2006年版。

[5] 王玉括:《对非裔美国文学、历史和文化的反思——评莫里森访谈录》,《外国文学研究》,2009年第2期。

[6] 王守仁、吴新云:《性别·种族·文化——托尼·莫里森与二十世界美国黑人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7] 叶舒宪:《神话-原型批评》,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8] 《圣经》,中国基督教协会,1985年版。

(徐晓飞,牡丹江师范学院应用英语学院副教授)

猜你喜欢

宠儿托尼圣经
Southern_Weekly_1951_2021_07_15_p38
我想自己做
托尼逃跑
冬至
轻薄围巾 春日宠儿
驯马师也能是时尚宠儿
挑战完美底妆,掌握“三感”,成为光线的宠儿!
来自人名的英语词汇之圣经篇
走得快和走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