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道释画撷珍
2015-10-21张祁桐
张祁桐
儒释道是中国文化信仰中积淀几千年的存在,其内涵已经渗透到了国人生活、文化等各个部分,特别是对绘画艺术,有极大的影响。郑午昌的“时代之画分”中就有“宗教化时期”一说,言“益此时之绘画,全在教化力之下”,足见其影响力。若要举个例子,中国书画艺术上,人物画中就有以道教、佛教为内容的“道释画”。道释画的肇始,与中国文化大环境分不开,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逐渐走向兴盛,“其时画家,要皆能作带宗教色彩之图画,其最著者,吴有曹不兴,晋有卫协。卫协以后,佛画益风行,大有代经史故实画而大盛之势。盖信奉佛教者,多供养之为对象;而寺壁之装饰,又在需此类绘画也。不宁惟是,自晋室南渡后,因地理学术之关系,绘画思想,益以革新。如卫之弟子有顾恺之者,相继崛起,兼擅佛画,及其他人物画,更别出心裁,为山水传真。于是山水画,始由人物画之背景脱胎而出,独立成门,实为我国绘画进步史上开一新纪元。”(郑午昌《中国画学全史》)佛画兴盛之后,时人对于此种绘画视为灵光所寄,庄严不可思议,其信仰佛教之热烈,亦可知也。其实,善画佛画的顾恺之实为崇尚老庄之一人,故其作佛画外,亦作道画。所谓道画者,多以龙为画材,以附会老子犹龙之说,遂为宗教画上特有之象征。故晋代作品,自恺之所作龙头样及赤龙等图外,其余画家,亦往往有龙之作品也。令人奇怪的是,尽管道教美术有完善的规诫,却经常和佛教混同出现,这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道教和佛教绘画走向同科,也促进了道释画的发展。而绘画之事,因宗教气息浓厚的道释画的兴起,被认为是一件神圣之事,及至山水画成立,风气才开始转变。
中华文明几经浩劫,流失海外的珍宝不计其数,其中散佚的古代书画更是令人扼腕,在流失海外的书画作品中,也有不少的道释画珍品,现选出一些,共赏佳品,一睹当年绘画艺术的风采。
五代佚名《华严经七处九会变相图》(图1),绢本设色,194×179厘米,出土于敦煌藏经洞内,法国吉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藏。此画内容表现《华严经》中毗卢遮那佛(法身佛)在七个场所九次说法的集会,用菱纹图案边饰划分出九个画面,分别表现不同的说法会,这七处九会是:(1)菩提道场;(2)普光明殿;(3)忉利天;(4)夜摩天;(5)兜率天;(6)他化天;(7)、(8)均为普光明殿;(9)重阁讲堂(即尸多林)。画面以佛为中心周围环绕听法菩萨、圣众,描绘繁复,除图中佛印相的细微差别外,其他大都雷同。下部绘金刚轮山、香水海和大莲花,莲花中城廓整齐划一,表现莲花藏世界。画中人物众多,线条细密流畅,色彩瑰丽,构图谨严。佛像则姿容丰美,宝相庄严。在每一会的上方二侧均绘有精美的飞天,衣带轻盈,翩然欲飞。令人叹为观止。在敦煌石窟壁画中有许多绘有七处九会的华严经变,在绢画中仅此一例。更为惊奇的是此画历经千年,依旧色彩靓丽,画面保存完整,是敦煌绘画中当之无愧的国宝级珍品。
南宋赵璚《迦诺迦跋蹉尊者图》立轴(图2),绢本设色,85.6×47.5厘米,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赵璚,《中国绘画史》载其“属于龙眠派者”。宋代文风称盛,禅宗亦隆,画风多趋于文学化与赏玩的情趣,道释人物画也倾向于悟道境界之表现,作风野逸,不具形式。前代重视仪表规矩的宗教画逐渐消失,代之以安适自在的观音像,或高雅不俗的罗汉画。其中罗汉画到了南宋已深得士大夫之喜爱,且成为道释画科中主要的画题,而赵璚画中迦罗加伐磋尊者即为十八罗汉之一。
元代佚名《四睡图》(图3),纸本,墨笔,77.8×38.3厘米,東京国立博物馆藏。《四睡图》描绘了酣睡在溪流岸边双松之下的丰干禅师(据说丰干禅师常骑虎出入,曾与寒山、拾得交友同行)以及老虎、寒山、拾得的姿态。在整个画面中,丰干禅师与老虎、寒山、拾得,以及树木、岩石、土坡和云霞,整幅画面都采用白描的细密笔法,这是元代特有的浓淡强烈对比的表现手法。白描画盛行于元代,反映了文人的雅趣,而本图更是充分体现元代白描画特征的佳作。图上有元代禅僧平石如砥、无梦昙噩、华国子文所题的画赞。平石如砥在至正十七年(1357)90岁时殁于东严净日法嗣,无梦昙噩在洪武六年(1373)殁于元叟行端法嗣,华国子文在至正十一年(1351)殁于竺西怀坦法嗣,故本图是华国子文的殁年,即(1351)之前的作品。
元代至明代佚名《佛陀涅槃图》(图4),绢本,171×149.2厘米,美国耶鲁大学美术馆藏。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农历二月十五,佛陀以吉祥卧的姿势安住在娑罗双树之间的床上,弟子们围绕在佛陀四周,捶胸顿足号哭失声,百兽从山中狂奔而来,天人擂鼓打锣悲叹传报,万物萎谢凋零,整个世间呈现寂寞萧条的景象。画面上方,佛母摩耶夫人在天上掩面涕泪悲泣。据传,拘尸那迦为释加牟尼圆寂地,位于印度北方邦哥达拉克浦县凯西以北约2.5公里的摩达孔瓦尔镇。佛教徒尊该地为佛陀涅槃地。亦译为俱尸那、拘尸那、揭罗等,意译为角城、茅城。
明代孙克弘《达摩渡江图》立轴(图5),纸本设色,99.4×27.8厘米,美国史密森博物馆藏。孙克弘(1533—1611)一作克宏,字允执,号雪居,松江人。父为进士承恩。孙克弘以父荫入仕,官至汉阳太守。孙克弘生性巧慧,声音洪亮,状貌疏野,在居处四壁上画苍松老柏。善书法,画上常题隶书。绘画擅花鸟、人物,有资料说孙克弘写道释人物学梁楷。此图画得很细腻,宗梁楷“细笔”一类画风,人物一袭红衫,回首顾盼,两目突出,神采毕现。衣纹线条虽简,但非常概括,转折有力。此画虽是细写,却有意笔效果。孙克弘另有《达摩渡江图》藏于宁波“天一阁”。
明代宋旭《罗汉图》册页(图6),绢本设色,28.6×29.2厘米,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宋旭(1525—1606年后),字初穤,号石门、石门山人(明画录作字初旸,式古堂书画汇考作字初旸,号石门)。宋旭一生喜云游,多居于寺庙精舍,日就禅灯孤榻,时人即用“发僧”来称呼他,即带发的僧人之意。后来他真的出家当了和尚,法名祖玄,自号天池发僧、景西居士等。为“苏松画派”的先声,博宗内外典,通禅理。善山水,兼长人物。万历间名重海内。师沈周,学有师承,故出笔逈不犹人。此《罗汉图》册页共十开,绘有迦罗加伐磋尊者、迦里迦尊者等等,人物形象传神,并有典故寓于其中。
明代赵麒《汉钟离像》(图7),绢本,设色,134.5×57.2厘米,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藏。赵麒,画史无传,生平不详。明代对佛道二教非常重视,宫廷画家曾创作许多道释画。“八仙”是当时道教画最风行的题材,八仙之名,明代以前说法不一,有汉代八仙、唐代八仙、宋元八仙,所列神仙各不相同。至明代吴元泰《东游记》始定为:铁拐李(李玄)、汉钟离(钟离权)、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吕洞宾(吕岩)、韩湘子、曹国舅(曹景休)。此图绘诙谐飘洒的汉钟离,坦胸露腹,龙眼虬髯,立于波浪翻滚的海面,一副翩然于世外的姿态,雾气升腾的场面对渲染仙家的仙风道骨很是有便利之处。
明代仇英(传)《临贯休十六罗汉图卷》(图8),纸本水墨,34.4×524.2厘米,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仇英,字实父,号十洲,明代著名画家,汉族,江苏太仓人。后移居吴县。擅画人物,尤长仕女,既工设色,又善水墨、白描。仇英以山水、人物见长,而人物画中,尤以罗汉图成就最高。明代的人物画分为道释画、史实风俗画及传神三种,仇英在创作方面擅长运用道释和历史题材,描绘人物笔力刚健,造型准确,形象优美,画面精丽绝逸。他的罗汉图不囿古法,每出新奇,形成独自的风格特点。此画构图不落俗套,富有情趣,人物造型怪诞而不失法度,线条疏密有致,用色艳而不俗。十六罗汉,或倚松坐石,或晏坐禅定,或阅经论道。这些罗汉形神兼备,罗汉头颅结构和面部表情夸张,眉毛浓密,眼睛上下使用双线或多层线条,加强眼部神态,以达高颧深目、胡貌梵僧的效果。服饰图案极为精细,与衣纹线条形成强烈对比,充分表现墨色和笔法的变化趣味,以及所绘的奇峰怪石,山石花木,多奇枝异叶,极尽庄严之能事,并在山树间烘染成云气氤氲,将罗汉那种“神通自在”表露无遗。
清代顧见龙《十八罗汉图》册页(图9),纸本设色,大英博物馆藏。顾见龙(1606—1687年后)字云臣,自号金门画史,江苏太仓人(一作吴江人),居虎丘。康熙初与顾铭同时以写真祗候内廷,名重京师。系曾鲸弟子。兼工人物故实,笔法粗犷,衣纹流畅。画佛像极庄严华美,其工细之作堪与仇英共席。描绘人物细致传神,注重人物的神气和动势,笔力劲健,画法近梁楷、戴进、吴伟一路,兼善花卉、翎毛。另外,其传统技法深厚,临摹古人的作品见功夫,能达到乱真的地步。 此罗汉图册,描绘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十八罗汉。画面简洁,色彩清新雅致。人物或二或三,坐卧下棋,悠闲自在,人物神态各异,细致传神。
清代佚名《十罗汉图》(图10),绢本设色,98.6×182.7厘米,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该图又名《猿猴献果图》。山涧岩石上十名罗汉或盘或立或呈自在姿依势而住,有一随从侍立一侧。峭壁的老树丫上,有长臂猿一家三口,母怀抱幼崽,另一猿将一串鲜果递伸给树下罗汉。树下的罗汉们浓眉高鼻,身着汉式僧衣,也有的身着袒右式袈裟,服饰与面部均刻画得极其精细,用笔沉着稳健,神形兼备。五官刻画细致,具有神韵。罗汉们表情丰富,神态各异,自在洒脱。用笔变化多端,衣纹流畅,色彩丰富。山涧流水及众罗汉和居高临下的猿猴,天上的祥云等层次分明,线条流畅有力。全画敷色妍丽,繁缛精美,皆臻绝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