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小说与女性主义意识形态
2015-09-29闫寒英
○闫寒英
职场小说与女性主义意识形态
○闫寒英
作为类型小说的一种,中国本土职场小说有模式化、程式化、实用化、娱乐化、商业化等特点,但优秀的职场小说同时还具有较高的审美性,除了形式的审美,更重要的是精神的审美。在职场小说包蕴的思想中,性别观与性别意识形态引人注目,因为职场小说的书写与阅读本身就是一个耐人寻味的“性别”现象。性别意识形态从马克思阶级意识形态延伸而来,与同样从马克思阶级意识形态延伸而来的族裔意识形态成为20世纪后期的研究热点。
一、“女性主义”及中国女性主义经典小说文本形式
从18世纪末开始,伴随法国工业革命和美国废奴运动,一场争取男女平等权利的妇女解放浪潮自法国滥觞,而后蔓延至英国和美国,并在20世纪初达到高峰,被称为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一个高潮。在此期间,“女性主义”一词逐渐被人们接受。这一词为19世纪80年代法国之发明:在“女性”(法语拼写为femme)一词后加上代表政治立场的词缀“ism”而成。“Feminism”既可译成“女性主义”也可译为“女权主义”。许多学者混用两者,也有学者将“女性主义”和“女权主义”视为女性运动的两个不同发展阶段:“女权主义”指20世纪60年代以前女性运动争取两性平等权利的斗争;“女性主义”指20世纪60年代以后,受后结构主义的影响,女性运动注重“性别意识”和文化建构的斗争。针对当代的实际语境与本文文化批判的立场与方法,笔者倾向于将“Feminism”译为“女性主义”。
从20世纪60年代第二次女性主义运动兴起至今,历经半个世纪的发展,女性主义已是多元繁杂、流派纷呈。除了传统女性主义(又称自由女性主义)外,又相继兴起了激进女性主义、社会主义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第三世界女性主义、黑人女性主义、心理分析女性主义、后殖民女性主义、后现代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等。然而有必要指出的是,20世纪80年代以后,西方各国,特别是美国,在反思女性主义对社会产生的影响时,涌现了一股对女权运动的抵制情绪,在这股灰色情绪中,既有男性对女性运动的反扑之声,也有女性自己对女权运动的反思与反拨。从男性学者观点来看,乔治·贾尔德(Gorge Gilder)在其著作《富裕与贫穷》里责备妇女运动妨碍了男人的发展进而妨碍了整个社会的发展;而华伦·法瑞尔(WarrenFarrell)则在其畅销书《男人为何如此》中宣称传统的思维模式不是男人中心式的,是为男女两种性别而建,并且对女性尤其有利。从女性学者观点来看,卡米拉·帕格利亚Camille Paglia在《性角色》一书中将波伏娃“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造成的”这一名言颠倒,说女人是天生的,男性创造的文明既拯救了世界又保护了女性。曾以代表作《女性的奥秘》对传统女性主义理论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的理论家贝蒂·弗里丹在1981年她的另外一本著作《第二阶段》中,对自己以前的激进态度作了调整:她认为女权主义狂飙突进地在男人世界中争取成功是缺乏对男女之间固有差别的认识。妇女最重视家庭,其实从影响丈夫的角度努力,也能达到改造社会之目的。
如果说男性学者的观点代表了男权回潮现象,那么女性学者的观点与态度就显得暧昧、模糊:从理想降落到现实,从追求平等到强调差异,从激进立场到保守态度,并非没有对男权的反抗,但反抗的策略已经变更,有时甚至转变到疑似归顺男权中心主义,有学者将此种现象命名为“后女权主义”。①
然而“后女权主义”这一概念也在其它意义上使用,如索菲亚·孚卡/瑞贝卡·怀特在《后女权主义》中将“后女权主义”界定为西方女权主义在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由政治朝文化转向。“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女权主义发生了重大转向,女权主义者关注的重心转移到意识形态领域,她们借鉴各种新兴的后现代文化理论对各个领域中的性别歧视提出挑战,并试图以女权主义理论来补充、修正、重建男性话语主导的西方文化理论。尽管她们并没有放弃对平等和解放的要求,但这种要求已经超出了政治领域,进入更加宏阔的文化领域,超出既定的男权话语,去寻求一种体现性别差异的平等。这一转向被本书作者冠以‘后’字,其目的是与其前的女权主义运动加以区分”。②但其实,此书作者界定的“后女权主义”等同于某些学者界定的具有文化指向的“女性主义”。因此笔者更赞成将“后女权主义”这一名称应用在之前提及的20世纪80年代的西方女权主义遭遇攻击的境况中。因为对这一境况的此种命名较为贴切,既体现了女性主义发展阶段的变化:是女性主义达到高潮后的回落,属于反思、消沉、落后的阶段;又体现了女性主义的质变:这一时期的女性主义在性质上与之前的女性主义有区分,它常体现为隐匿的、变异的反男权策略,但其实质却是男权主义的。
西方女性主义在20世纪80年代传入中国,西蒙娜·波伏娃的那本“西方妇女解放运动《圣经》”——《第二性》于1986年由湖南文艺出版社翻译出版,这堪称西方女性主义理论进入中国的标志性事件,自此西方一些重要的女性主义专著、论文被陆续译介进国内,西方的各个女性主义流派也相继传播到中国大陆。相对于西方经典女性主义论著在中国的影响力,后女权主义的观点在中国被介绍的较少,没有受到学界重视。1995年,在北京举行的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引发了一种爆发式的女性主义中国热潮,大量有“女性”前缀的女性主义读物出版,开始有批评家宣称自己是女性主义者。与此同时,对女性主义的反省、批评、质疑之声也开始出现,矛盾的焦点集中在女性主义的本土困境问题。学者王政在为《社会性别研究选译》一书作序时指出:“Feminism有别于各种‘主义’,它不是由几条定义和一系列连贯的概念组成的一种固定不变的学说,更不是排斥异己、追求占据思想领域中霸权地位的真理,而是一个开放的、动态的、涵盖面极广的、各种思想交锋、交融的场所。它历来同时包括理论与实践。”③可见,“女性主义”有其特定的时代、国界、种族、阶级及文化含义。无论是传统文化背景,还是西方女性主义诞生与发展的时代背景,中西都是迥异的,所以西方女性主义经典虽然在理论上打开了国内学术研究与社会认知的新领域,但人们质疑其对中国女性的解放实践究竟有多大程度上的适应性,正是此种质疑,使得中国的女性主义研究逐渐发展了这样的特征:“在理论形态和精神品格上,它不可避免地带有异域性,但它对问题的展开和进入,则具有强烈的本土性。借鉴西方而又立足本土,尽可能地以自己的声音,参与一种世界性的对话。”④因此许多女性主义著作摒弃了纯理论分析,而是结合具体的文本案例和文化意象进行本土女性主义意识形态的分析。如戴锦华的《浮出历史地表》、《镜城突围》、《犹在镜中》,陈惠芬的《神话的窥破》,徐岱的《边缘叙事——20世纪中国女性小说个案批评》等。本论文也倾向于此种理论演绎策略,即借用源自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术语与资源,展开对中国本土职场小说的观照,挖掘其中蕴涵的性别意识形态。本论文对中国本土职场小说进行性别意识形态分析,拟吸纳与应用女性主义的三大理论资源: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后女权主义。其中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生态女性主义是国人耳熟能详的术语,而对后女权主义则较为疏离。笔者认为后女权主义恰好是中国转型期的消费主义场域下,为数不少的一部分女性(尤其是职业女性)实际生存境况与思想状况的表达。
一般而言,女性职场小说的写作者以近乎实录的方式表达自身的职场生涯境况和对职场喜怒的思考,她们并不是从弘扬女性主义的初衷出发而创作,甚至当作品出版后,也忌讳被舆论称为女性主义者。但由于作为中国女性中最有觉悟和自省力的知识分子阶层,她们的思想与时代发生天然碰撞,必然会激发出女性主义火花。对女性职场境遇的反思就是对当代职业女性实际生存境况的反思,其间满溢着女性主义的批判元素。因此部分女性职场小说被视为女性主义文本,例如《杜拉拉升职记》初版时被定位为“女性读物”,而电影版的《杜拉拉升职记》被评论为“女性主义的集体狂欢”。如果将张爱玲、冰心、丁玲、苏青的小说视为中国女性主义小说的第一代典型解读文本,将张抗抗、王安忆、铁凝、池莉、方方、林白、陈染的小说视为中国女性主义小说的第二代典型解读文本,将卫慧、棉棉、周洁茹的小说视为中国女性主义小说的第三代典型解读文本;那么李可、崔曼莉、秦与希、凌语嫣的女性职场小说可被视为中国女性主义小说的第四代典型解读文本,即最当下的解读文本。每一代经典女性主义文本都凸显了某一阶段女性或中国本土女性主义关注的焦点:第一代向“自由”呐喊,尤其是向“爱的自由”呐喊;第二代或以都市为背景,感悟女性的群体存在,或躲进“私人化”空间,感悟女性的个体存在;第三代以“身体姿态”诠释着后现代式的另类情感张扬;第四代则在全球化和现代消费主义的冲击波中,由玄想回归现实,奏出激情、理性与消沉、彷徨交织的女性关于“生存”与“发展”的复调。
二、职场小说中的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展现
社会主义中国的妇女研究与性别社会学的理论一开始就建立在社会经济、政治变迁背景下马克思主义和女性主义之间历史互动的基础上。马克思主义几乎在中国所有的学科中占据理论主流位置,它通常为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利益服务,党有关妇女的理论框架源自三方面:由“五四”启蒙运动生发的女权主义、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家庭的论述及民族话语。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妇女解放被制度化,1978年康克清(当时全国妇联主席)将其确切化为“毛主席有关妇女解放的理论与路线”,1990年江泽民重新定义为“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江泽民同志在“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80周年纪念大会上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界定如下:“马克思主义妇女观,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对妇女社会地位的演变、妇女的社会作用、妇女的社会权利和妇女争取解放的途径等基本问题作出科学分析和概括。”⑤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对以下三方面问题的探讨尤其富有真理性与启发性:一是男女不平等的实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认为私有制是男女不平等的根源,男女在物质资料生产中的地位决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性别压迫的实质即阶级压迫。二是妇女解放的标志。马克思认为妇女解放的标志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且妇女解放是一个阶段性的过程:阶级解放→社会解放→彻底解放。三是妇女解放的条件。恩格斯提出妇女解放的条件在于:妇女参与社会劳动、家务劳动和儿童养育社会化。马克思主义妇女观虽然为妇女解放问题提供了唯物主义的科学分析基础。但在许多研究者看来,仍然没有形成逻辑完整的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体系。而要达成这一目的,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就必须面对时代,迎接当下社会实践与社会思潮的挑战。从社会实践来看,现代生活出现了新内容、新特点,例如妇女问题一方面趋于全球化,另一方面地域特色也日益突出;妇女个体在现时代发生了诸多变化;妇女问题与婚姻、家庭、职业等其它问题盘根错节……从社会思潮来看,女性主义和社会性别理论、后现代主义、后殖民主义等风起云涌。如何紧密跟进现实,如何鉴别与吸收其它思想流派之精华,不断发展自己,是马克思主义妇女观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有学者呼吁,马克思主义妇女观应当吸纳社会性别研究,或者说通过性别社会学可以将马克思主义妇女观与社会性别理论完美结合。女性主义者盖尔·卢宾在其著作中指出:“马克思主义对社会不平等的分析,也许是现存分析中最为灵活有力的概念体系,但是企图把马克思主义当作对一切社会不平等的惟一解释体系,却是一个失败的做法……由于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强有力的,它确实发现了性别压迫的一些重要有趣的方面。它在那些与阶级问题和劳动组织问题最接近的性别问题上表现最佳。但是,在性别的社会结构这类更为特殊的问题上,马克思主义的分析却没有什么影响。”⑥盖尔·卢宾对马克思主义的评价应当是较为客观与公允的。长期以来,中国以马克思主义妇女观作为国家意识形态与妇女政治话语基础,以及妇女运动的指导原则,这在实践上确实有力指导与推动着我国妇女解放事业的发展,尤其是妇女社会经济地位的获得。但它也权威性地终结了是否要通过政治斗争获取性别平等的讨论,使妇女个体的、文化的、心理的解放等议题被忽视。同时由于党和国家一直充当妇女解放的主角,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妇女运动的自我发展。因此在马克思主义妇女观中吸纳社会性别研究有利于推动马克思主义妇女理论的当代发展、本土发展,形成有中国特色的妇女理论,更好地指导社会性别实践,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等。如果我们在研究中倾向于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科学而非国家意识形态,其与社会性别研究的结合就更显顺理成章了。
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彼时西方第二次妇女解放运动正如火如荼。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继承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分析法,将妇女受压迫与资本对劳动力的剥削相联,将妇女的有酬、无酬劳动与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联系起来分析。“这一派别并不完全是指引经据典地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女性解放的观点,而是泛指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结构影响女性的理论学派,其中也包括对马克思、恩格斯妇女思想的批判”。⑦
马克思最富有洞察力的思想之一是历史唯物主义,它的主要内容为:文化和社会根植于物质、经济环境。尽管中国本土职场小说的作者并非有意识地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创作,其中的女作家和女读者群也并没有指认自己是女性主义者,但她们的文本所表达的思想与马克思理论和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有重要的契合之处,这种精神契合表现在如下几方面:
第一,工作对于女性解放的意义。“工作”指“有偿工作”,“解放”指经济、政治与情感的全面解放。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者重视“实践”的思想,认为可将其视为教育工具,“人们可以通过实践逐渐认识他们受压迫的处境,从而放弃‘虚假的意识’,以实际行动改造他们的境况”。⑧工作是人类最重要的实践,“人类可以不工作而生存是难以想象的。有关工作的新的道德规范是从工作对人类的个性来说不可或缺这个观点而来的”。⑨工作同样是女性最重要的实践形式,除了从人类有关尊严、创造、自我实现的共性而言外,在男权仍占统治地位的社会里,工作能使妇女摆脱对男子的经济依赖,进而反抗性压迫。恩格斯早已指出:“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事业中去。”⑩女性职场小说描绘的是一群职业白领,“工作”自然在她们的生活中占据核心地位,追求职业的成功也是她们共同的理想。她们通常年轻、受过高等教育、有进取心,也有足够的理性,只要在职业领域中拥有合适的机遇,就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潜能,并从潜能的激发中获得自信和自我定义。财务上的相对自由使得这群白领丽人在精神、情感、生活方式上得以自立、自强。如《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浮沉》中的乔莉、《荆棘舞》中的叶小荼、《加油!格子间女人》中的维维等都属于精明、能干、坚毅、对感情豁达、极富主见的女子。这些职业女性在职场上驰骋,颠覆了被弗洛伊德描述的那种依赖、不理智、情绪化、被动、自恋甚至自虐的传统女性形象;但她们也并非一味刚硬,也兼具诚恳、坦率、灵活、实际、关爱等“女人味”特质。
第二,工作对于男性与女性的异化。异化指个体与自我、他人、所指称的意义分离的现象。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论断,异化的起因是资本主义工业化带来的异化劳动。“劳动者把自己外化在他的产品中,这不仅意味着他的劳动成为对象,成为外部的存在,而且还意味着他的劳动作为一种异己的东西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着,并成为与他相对立的独立力量”。⑪在现代职场中,尤其在竞争激烈的行业里,工作对职场人的异化成为常态。这种异化主要表现在巨大的工作压力、程式化的管理体制和现代性“进步”神话的洗脑等诸方面。
从工作压力来看,许多职员内心都存在着危机感和不安感,为了保住现存工作和获得职位升迁,他们加班加点,透支生命,甚至“过劳死”。在“过劳死”或者自杀的职员中,大多是男性,处于社会与自我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双重期待视野下,男性在职业生涯的博弈中承受着更大的压力,他们几乎不能“言退”。男性职场小说写手零因子在其作品《无以言退》中描写了男主人公贾文海在IT业打拼的场景:
所谓项目经理没有特权只有更辛苦,我开始以公司为家,吃在公司睡在公司,想在公司,梦也在公司。宋智军说我像纳粹集中营的囚犯,除了骨头什么都没有,连精神都消失了。⑫
而男主人公手下的程序员小关最终因劳累过度猝死。对此作者无奈的评论道:“
程序员是用青春挣钱,用身体换生存。最先进的科技却体现出最原始的竞技。”⑬
工作之于女性也意味着重重压力。据调查,因压力过大三十多岁就提前进入更年期的白领女性数量激增,并且成为“微笑的抑郁者”。而工作与家庭的矛盾也深深地困扰着职业女性,女性职场小说写手绝望沧海在其作品《一个外企女白领的日记》中感叹道:“事实上,对女人来说,事业和家庭双丰收等同于dream。即使有,也是运气而未必是刻意经营的结果。”⑭
事业与情感的矛盾在许多女性职场小说里得到反映,例如《浮沉》中的女主人公乔莉忙于所从事的销售工作,几乎无暇抽出时间谈恋爱。一般而言,男性事业越成功,获得爱情的几率越大;而女性事业越成功,获得爱情的几率越小。现代都市里的“大龄剩女”很大一部分是优秀的职场白领。此外,“工作”中的“无偿劳动”(家务活及育儿)对女性也是一种异化。繁琐、重复的家务活消耗着女性大量时间与能量,而这种付出的价值基本上不被社会认可;“无偿劳动”在一定程度上将女性(尤其是全职太太)与社会隔绝,“与世隔绝,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混乱,永远不会关联的感受”⑮,作为接受了现代思想熏陶的白领职业女性,已经理所当然地摒弃了家务劳动的负累,在女性职场小说中鲜有对家务劳动的议论与抱怨,相反将家务活动审美化,成了时尚职业女性的生活态度,这可视为职业女性对“无偿劳动”更深层次的反拨。
从程式化的管理体制来看,单调、严苛、以效率最大化为旨归的标准化管理压抑了职场人的个性。19世纪末,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将“科学管理原则”引入工业生产,这一原则认为,应该对工人们的“时间与行动”进行理性的严密控制。当时光流转到21世纪时,“科学管理原则”也流变成了许多企业尤其是外企盛行的“SOP”,电影版的《杜拉拉升职记》中有一段台词非常经典地描述了“SOP”:
DB(一家外企公司的名称)是全球五百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SOP的,也就是管理上我们常说的‘标准作业流程’,这么举例子吧,一个人在DB想走路,先抬左脚还是右脚,每次抬多高,每步花多长的时间,都可以在SOP里找到依据。⑯
马克思曾将在高强度流水作业线上劳动的工人,比作大机器上的齿轮,在重复、单调、机械的运转中被异化成没有生命、没有情感、没有全面发展的可能性的“物”;同样“SOP”式的现代职场管理模式也在所谓“企业文化”的蛊惑下,将职场人异化为麻木、顺从、缺失个性的职业机器。女性职场小说《米娅,快跑》中的女主角米娅,对其所供职的外企有一个诙谐而又苦涩的评论:“这个公司像个蛋壳一样慢慢把我包起来,可是我来的时候还是个生猛海鲜呀——怎么能越活越回去了?”⑰最终,被众人视为“异类”的米娅以离职的方式反抗公司管理体制对人性的异化。
从现代性“进步”神话的洗脑来看,现代性“进步”神话主张线性发展与二元对立式的征服,即人对自然、社会、自我的征服。反映在职场上,即推崇职场上的个人英雄主义,个人英雄主义认定在职场上只要像狼一样的拼搏,不放弃,就一定能获得“成功”。近些年,源于西方现代性思想的关于“成功”的励志类读物与中国本土市场化引发的竞争意识不谋而合,在中国完成了一场民族式的集体“洗脑”,举国上下沉浸在一股追求“成功”的激情中。因而毫不奇怪,在本土职场小说中出现了很多“工作狂”式的人物。“工作狂”超负荷地工作,不顾身体与精神的透支。如《无以言退》中的程序员小关“过劳死”,虽然有外在压力的因素,更多却是其自身对工作的“沉溺”,正如他的自我表白:
我们不过是IT沙尘暴中的流浪者,不知道何时能寻找到绿洲。昨天,我聋了;今天,我失明了;明天,我可能失去嗅觉……但脑子不会放弃运转,心中还荡漾着理想!⑱
可见与被迫工作不同,“工作狂”是自愿工作,甚至在工作中不能自拔。正如许多职业白领常常加班,一方面基于期待职业上升的激情,一方面基于惯性,抑或是“工作”已经蚕食了人生中其它方面的乐趣,而成为精神与生命的单一寄托。女职场写手秦与希在其作品中描写了一个职场女“工作狂”形象——“Helen是全部门公认的特别难搞的老板。首先她是个女强人,工作作风比男人还凶狠强悍;同时她又是个老姑婆,以脾气古怪著称”。⑲Helen因为全身心投入工作一再耽误感情,当她终于嫁给一个能包容她的男人并怀孕了时,却又因为在孕期持续工作,过于辛劳而流产。对此,作者评论道:“工作过于勤奋的人其实都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做自大狂强迫症,总觉得没有自己地球就不转了。”⑳
无疑,“工作狂”与被迫工作一样,都是异化的生存状态,人的丰富性被单一的工作压榨了;而比被迫工作更可怕的是,“工作狂”还是一种自我的自愿压榨,一种难以觉醒的心理偏执。
关于现代白领在现代职场中遭遇的异化现象,无论男女职场小说都给予了痛心的关注与解读,但解读的态度和给出的策略却存在着明显的男女性别视野分歧。笔者尝试以“职场生态”这一概念来阐明此种基于不同性别意识形态的分歧。
三、职场小说中的生态女性主义展现
生态女性主义即生态学与女性主义相结合的思想流派。“生态”与“环境”有区别,正如生态文学家格罗特费尔蒂(Glotfelty)所言:“‘环境’是一个人类中心的和二元论的术语。它意味着我们人类在中心,周围由所有非人的物质环绕,那就是环境。与之相对,‘生态’则意味着相互依存的共同体、整体化的系统和系统内各部分之间的密切联系。”㉑尽管并非所有生态运动都是女性主义的体现,但真正深刻的生态运动的性别化程度令人惊叹,生态意识与女性主义具有天然的亲和性。
生态女性主义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于20世纪90年代获得重要发展。“生态女性主义把建构和弘扬女性文化作为解决生态危机的根本途径,尊重差异,倡导多样性,强调人与自然的联系和同一,解构男人/女人、文化/自然、精神/肉体、理智/情感等传统文化中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确立非二元思维和非等级观念”。㉒
生态女性主义对男权所持的批判观点与对女性文化的褒扬态度大致如下:
其一,男性将世界当成狩猎场,不仅与自然为敌,有时还与社会、人自身为敌;而女性作为自然的主要照看和守护者,对自然界、他人以及自我具有身心相融的连续性体验,这种体验“为创建一个没有问题的、综合性的社会提供了本体论的基础,这样的社会无需否定肉体,无需攻击自然,或在自我与他人之间进行殊死的争斗,这样的社会不取决于任何形式的抽象的男性气质”。㉓其二,男性是人类中心论之合法化叙事主体,而女性则被隐喻为与自然相关的诸种形态,这种隐喻渗透了对生命作等级划分的隔离思想。生态女性主义坚决反对对生命作等级划分,认为地球上的生命形成互相联系的网络,并无高低上下的等级之分。
其三,男性关于“发展”的概念建立在经济理性的基础上,而女性关于“发展”的概念建立在生态理性的基础上。经济理性使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蜕变为工具和金钱关系,它信奉“越多越好”的以“物”为中心的线性发展观,带有霸权特征;生态理性则主张体悟万物,尊重生命的多元性,它信奉“更好的生活”的以“人生意义”为中心的复合型发展观,具有和谐特征。
中国本土职场小说中的女性文本彰显了上述的生态女性主义观点,女性职场小说的作者同样非有意识地以生态女性主义理论指导创作,但身为女性,她们的作品天然蕴涵着生态气质,她们的文本所表达的职场意识形态鲜明地凸显出与生态女性主义的共鸣,这种共鸣可以相应地解读为以下几方面:
其一,与男性职场小说相比,女性职场小说虽然也描写了职场中的激烈竞争,但并不似男性那样,将职场笼统地视为硝烟弥漫的战场,而是给职场披上了一缕温情脉脉的霞光。女性职场小说隐含了这样的观点:事业发展应当在顺应、调和日常生活结构与心理空间的过程中进行,不应当一味强调竞争和侵略的精神。男职场小说写手崔伟在其力作《问鼎》的“引子”中写道:
公元21世纪,美国希罗、BMG和德国史蒂夫三家IT跨国公司,为问鼎中国展开了一场激烈厮杀……希罗公司的霍力,为了问鼎公司高层,同样经历着职场的尔虞我诈、起起浮浮,谁将最后胜出?谁将成为职场“达人”?一幕幕职场商战暗战即将展开!
俨然武侠版的职场小说。另一知名男性职场写手胡震生在其作品《做单》中,描写了资深销售谢正的言行与心态。谢正对“赢”的激情超越一切,他认为自己的需求就是赢单,不惜一切代价赢单,在为MBI公司的新员工做销售培训时,他语出惊人:“是的,你们要把身边的人当枪来用,让他们为自己的销售目标服务,而你要做那个扣扳机的人。”㉔
在《做单》中,诸如“把自己的目标转换成所有人的生死需求,来控制他们为自己服务”,㉕“在商场上,无时无刻不是玩别人就是被人玩,没有中间地带”㉖的“警句”比比皆是。许多男性职场小说中都充斥着“暗战”、“厮杀”、“谋略”、“控制”、“王道”等竞争性的强悍词汇。
而女性职场小说则对“残酷的职场竞争”进行了消解。《争锋》是女写手凌语嫣的力作,是一部在“商小说”大赛中脱颖而出的女性职场小说,虽然书名“争锋”听来凌厉,书中也确实涉及了“江湖险恶”的职场纷争,但作者对女主角衣云最赞赏的职场品格却是在竞争中善于掩藏锋芒的智慧。在衣云辞职离开世界500强的瑞德公司后,作者描述了她内心的感叹:“刚刚经历了在世界最高级别的‘外企丛林’里弱肉强食的一幕幕,她是多么地向往平静和安详。”㉗
在小说的结尾,衣云对曾是她上司的代维轻轻地说:“以后,我的生活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样子。”可以想象衣云期盼的生活绝非披荆斩棘、风云激荡的那种,而是与她天性中就有的、童话般的诗意气质相吻合的“柔柔软软,温温暖暖”㉘的人生。
其二,男性的职场等级观念森严,这种森严不仅体现在男性对女性的态度上,也体现了男人内部的博弈,仿佛权力与尊严相连:职位越高越有尊严,而职位低则意味着必须忍辱负重。与男性的观点不同,众多女性倾向于工作中人人平等,各种工作都有自身的特殊与重要性,女性也特别能理解家务活、育儿等无偿工作的价值。“女权主义对工作本质的重新考虑将帮助妇女工作者反抗心理剥削,尽管这样的努力不会改变经济状况。女权主义者如果肯定妇女所从事的工作的价值,无论是有报酬的还是没有报酬的工作,那么她们将成为妇女们可选择的自我概念和自我定义”。㉙
在现实职场里,女性无论是职业种类还是职业层级,在传统的职业等级观念中都居于劣势。因此女性尤其有必要反击职场等级观念与体制,以此寻求职业成就感与自我认同。女性职场小说并未对职场等级体系进行激烈抨击,但也隐隐流露了对职场等级区分不以为然的态度。如《杜拉拉升职记》中有一段女主人公杜拉拉自己总结的,对公司员工阶级划分的戏称:
经理以下级别叫“小资”,就是“穷人”的意思……经理级别算“中产阶级”……总监级别算“高产阶级”……VP和Presidents是“富人”……拉拉想,自己不能一直做销售助理,否则只有当“小资”了。㉚
这种具有戏谑味的层级划分纯粹从薪水和福利的角度进行界定,并没有关涉人格与声望。
其三,男性对于事业“发展”,事业“成功”,通常是以职位的级别、财富、权力、声望等外在指标来衡量。而女性则质疑并解构着男权中心式的关于“发展”与“成功”的定义。《米娅,快跑》是女写手秦与希的作品,一部温暖有趣的职场小说。女主角米娅认为,工作需要衡量投入与产出之比,聪明的“混”是最佳方案。而且米娅也真的在500强外企QT“混”得小有成绩——由普通员工升至市场部经理,正当前程一片大好,有可能继续往上攀升为市场总监甚至总经理时,米娅作了一个令同事瞠目结舌的决定,辞职去欧洲留学,学习自己一直心仪的奢侈品管理专业。对此,米娅的一个好友反应激烈:
你是不是疯了?这简直就是烧钱!再加上生活费,一年一共得三四十万人民币吧。但同时你又少挣了一年的钱,这样里外就亏大了。再说,留学回来也同样是要工作的,你现在的工作多少人羡慕,要是就这样放弃了,你怎么能保证到时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呢?㉛
而米娅自有其对“发展”的诠释:
每个人对上坡路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此之甘饴,彼之砒霜。理想是那样一种东西,也许理性的考虑和功利的计算都证明那并不是最优选择,但你就想那么做。㉜
坚守自我的理想,暌离于世俗的名利,期望多样化的人生,是米娅对职场男性中心式的线性发展观的解构。
四、职场小说中的“男性关怀”意识
在20世纪70-80年代女性运动的影响下,男性研究应运而生,因为女性研究在批判男权制的过程中,面临两个关键问题:一是男性在父权制中究竟承担什么责任;二是男性能否成为女性主义的同盟者。而男性面对汹涌的女性主义思潮,也必须作出回应。男性研究,又叫男性气概研究(masculinities study),是针对男性社会性别角色的研究,真正具有社会学价值的男性气概研究,始于1982年“支配性男性气概”这一词在学术论文中的提出。此前,一直是性角色理论主宰着关于男性气概的话语权。性角色理论强调:理想的男性气概是主宰的、支配的、强力的、理性的、不温柔的、轻感情的等等。而自20世纪80年代发端的支配性男性气概研究认为:传统性角色理论所界定的男性气概,是一种支配性的男性气概,是被社会文化塑造成的理想类型,但非唯一的类型。“男人并非只有一种男性气概,不同的文化、地域,不同的种族、阶级、年龄、受教育程度等等,都使男性气概呈现多元化。男性气概是在具体的情境中的一个实践过程,而不是一种刻板的模式,同一个人在生命史不同时期的男性气概也是不一样的”。㉝以支配性男性气概为样板,是对不符合此标准的男性的贬损,是对所有男性生命多元化的限制,也为两性之间的和谐共荣制造了巨大阴影。的确,不仅女性是以男性为中心的性别文化的受害者,男性同样是这种性别文化的受害者。“支配性男性气概对男性的塑造,最核心的便是‘刚强’二字,由刚强演绎出硬汉、强者、粗犷、勇敢、事业成功、健壮等诸多概念,这一方面使男人在和女性的权力关系中占据上风,伤害着女人,但另一方面也伤害着男人自己”。㉞支配性男性气概对男性造成的伤害,体现在职场上有如下表征:
一是支配性男性气概使男人认定,在职场上必须获得成功。这种对成功的线性追求包含了对男性时间、空间、自我身心三个维度的压迫:从时间来看,追求职业的成就是个永无止境的过程,男性仿佛被上了发条无法停止旋转的步伐,与家人、爱人、孩子相处的时间被挤压,更无法从容地品尝日常生活的原始韵味;从空间来看,职业是生命的重心,有时重要到成为衡量生命尊严的砝码,所有人生的轨迹,空间的印痕都是以工作为轴,即使有机会天涯海角、世界各地,但由于以工作为单一目标而无暇它顾,于是空间体验的广阔性被虚拟化、被压缩;从自我身心来看,过度的工作量、过大的工作压力、过高的期望值使得男性不仅牺牲了身体健康,还丧失了使心灵休憩的机会。因为身体极度透支,“过劳死”的通常以男性居多,因为心理极度透支“自杀死”的也通常以男性居多。如果说女大学生求职难是契需解决的社会问题,那么男性在职场上压力重重而导致种种社会矛盾的出现同样是一个契需得到关注的议题。
二是支配性男性气概使男人将职场中的人与事一概“物化”。男性中心主义历来把“人类”看作支配性力量,而将土地、河谷、动物等“自然”视为能被支配与控制的异己力量;这种理念与态度进而被迁延到男人以“物”的眼光看待女人,将女人视为可被利用与控制的对象;而在受商品浪潮冲击,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背景下,男性中心主义的“物化”观进一步膨胀,迁延到职场,演变成:在职场中无论是上司与下属之间,还是同事之间,最本质的关系便是利益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由“有用”还是“没用”来界定,于是,在你眼中,他人是“物”,在他人眼中你同样是“物”,普遍“物化”的结果只能是人性的沦丧。
男性中心主义体制下的支配性男性气概对男人的伤害是毋庸置疑的,但耐人寻味的是,觉悟于此的男性并不多,无论是学术类的论文还是男性职场小说都没有积极关注现代社会中男性的性别困境,相反是作为旁观者的女性率先将温情的目光投向“男性关怀”这一主题。“男性关怀”的母题对于女性主义有积极意义:就政治权力层面而言,男权显示为统治力量,但就文化层面而言,它也使男性的个体人格与个性被压塑成一致的模型,损害了男性多元发展的利益,因而男性也是男权文化的深重受害者,可见男权文化的反人性是针对于所有性别的,女性将关切的目光投注到“男性关怀”这一主题,展示了最新的女性主义观念在女性创作中的灌注。在当代诸多女作家的小说中,已能看到“男性关怀”意识,如池莉的《来来往往》,赵玫的《偿还》,王小妮的《很痛》,张欣的《爱又如何》,铁凝的《永远有多远》,赖妙宽的《消失的男性》等。这些作品对“由于城市的开放给男性带来了机遇、冒险、财富和艳遇的同时也使他们身心俱疲给予了理解与同情”。㉟既然职场是男性遭受异化最严酷的场域,因此相当一部分女性职场小说也表达了“男性关怀”意识。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南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①见孙桂荣的博士论文《消费时代的女性小说与“后女权主义”》[D],2004年4月24日,第9页。
②[英]索菲亚·孚卡,瑞贝卡·怀特图《后女权主义》[M],王丽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年版,第170页。
③王政、杜芳琴主编《社会性别研究选译》[M],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8页。
④陈志红《反抗与困境——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中国倒叙:作为引言》[M],杭州美术学院出版社2002年版,第3页。
⑤江泽民《在“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80周年纪念大会上的讲话》,1990年。
⑥[美]盖尔·卢宾《对性的思考:性政治的激进理论笔记》,参见李银河编译《酷儿理论》[M],时事出版社2000年版,第67-68页。
⑦㉒西慧玲《西方女性主义与中国女作家批评》[M],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43页,第47页。
⑧㉓[美]约瑟芬·多诺万《女权主义的知识分子传统》[M],赵玉春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95页,第125-126页。
⑨[美]贝尔·胡克斯《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M],晓征、平林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80页。
⑩[德]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2页。
⑪[德]马克思《1844年的经济学和哲学手稿》[M],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96页。
⑫⑬⑱零因子《无以言退》[M],清华大学出版社,第8页,第3页,第2页。
⑭绝望沧海《一个外企女白领的日记》[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8年版,第23页。
⑮[美]阿莉森·贾格尔《女权主义政治与人的本质》[M],孟鑫译,段忠桥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9年版,第465页。
⑯见徐静蕾导演的《杜拉拉升职记》中的台词。
⑰⑲⑳㉛㉜秦与希《米娅,快跑》[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85页,第108页,第214页,第215页,第216页。
㉑王诺《欧美生态文学》[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
㉔㉕㉖胡震生《做单》[M],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9年版,第1页,第207页,第207页。
㉗㉘凌语嫣《争锋》[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71页,第267页。
㉙[美]贝尔·胡克斯《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M],晓征、平林译,江苏人民出版社,第120-121页。
㉚李可《杜拉拉升职记》[M],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0页。
㉝㉞方刚《从男性气概的改造到促进男性参与》,《妇女/性别理论与实践(上册)》[M],全国妇联妇女研究所主编/谭琳,姜秀花,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28页,第31页。
㉟闫寒英的硕士毕业论文(优秀)《女性主义视野中的上海“另类写作”》[D],贵州师范大学2004年6月,第57页。
2012年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双性和谐’视野中的中国本土职场小说研究”(项目编号:12YBB226)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