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蓝的长城

只一眼，在万千相片中，就喜欢上了那张照片。众里寻他千百度。照片有着淡蓝色的雪，有着古老的土长城。

这是摄影家李生程的作品。雪色覆盖着定边的长城。低矮的长城在雪地中露出一绺绺苍黄。最高处的感悟。其余是淡蓝色的雪，淡淡的忧郁。

摄影家张涛也在欣赏这张照片。他说，早晨的阳光折射在雪地，反射回来的光，是蓝色的。

而她就爱上那雪地的蓝色。只用了一瞬间的时间。按下快门的时间。

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在一个人影憧憧的展厅，在无数参展的照片中，只看一眼，就爱上那淡蓝的雪地，淡蓝的长城。灯火阑珊处的蓝。

在那淡蓝色的雪地上，有中华龙脊之称的长城。长城，秦时明月的美好，日月一统的明朝寓意。在这块土地上，长城从渊源历史出发，走到了现在。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每个人都会唱的歌。许多人为了长城，为了站起来，抛头颅，洒热血，何其忠诚！但是，站起来的一些人，没有新筑一次长城，却把修筑长城的精神托运他处。爱被背离。石破天惊。

举手的誓言是用来背离的吗？这样的背离超过了背井离乡，永远回不去了。

高大而真实的长城，面无表情，神情茫然，看着远方的天空，像恒古的英雄，得到的瞻仰，越来越少，得到的保护，越来越少。仰天而望的悲壮，越来越浓。

天空能有什么，可以找寻到失散多年的方块情结？

边墙，抗硬的黄土，站立起来，不用一兵一卒，就可以御敌在无人之境。多少花甲轮回，时间在土墙上长出了低眉的叶子。

长着叶子的长城愉快多于忧郁，甜蜜多余苦涩。

叶子每每脱落，留下一个人的长城。塞内塞外的风雨，或多或少，土长城的衣角，被泪湿，被风干。空旷，无语，独饮风雪。风给土沧桑，雪蓝给长城忧郁。

忧郁的蓝。无数草木唱不出这样的蓝;一粒蚂蚁搬不动淡淡的蓝。

她想，这是故国回不去的蓝，她想，这是朱颜已改的蓝色雕栏。

她记得，她自己撕碎那些厚厚的信笺。密密麻麻的字迹表述的都是爱情的句子。然后，她明白，爱是需要付诸行动，用需要点滴行为的维护。当爱只停留在说或者唱的上面，是一句空话，是虚假的爱。她撕碎了信。但是，永远撕不碎的是随之而来的忧郁。

忧郁的时候，她看着长城。颓废的土墙。不哭泣，不倾诉，土黄色伴着蓝色的沉默，一直沉默。

相片留在展厅，她向回家的方向前行。冰冷的街头，只有霓虹灯散着温暖的光芒。冬夜的街，闪烁着五彩斑斓的招牌，烧羊蹄，烤羊头，牛大骨，神话KTV……还有小汽车沙沙行驶的身影，南来北往，在她的眼前，过来，过去。然后，留在宽阔的街道，只有她一人。

在寒夜的冷风里驻足，四周是坚硬的建筑。只有她的心留着泥土的核心。泥土的颜色，在苍凉的旅途上，流浪了多年，追寻着一段隐约的誓言。

两眼朦胧时，她不想在雪地上行走。那样会走进梵高的夜空，会有息息相关的蓝。

蓝是黑夜里不眠的眼，是捂住心口的痛彻，是藏在她肋间的冷，是掖在她关节的雪。

有无爱情，不是关键。有无大爱，才是关键。长城需要忠诚，需要爱护，需要凝聚力和足以抗衡的智慧与文明。但是，只有风和淡淡的忧郁，陪着长城，在这个冬天。

因为爱，才建立了蜿蜒的长城。爱里有被引燃的蓝。荞麦花、桃花、杏花、烟花，是爱的枝梢。砂砾、黄土、炊烟、羊群，是图腾上茂盛的基地。

这蓝色与金戈铁马的地理很近，近得可以走失自己的方向。

这蓝，淡色的忧郁，从狼烟四起的历史里走出。这历史是经过火烤的泥胚。泥土的蓝，易碎的瓷器，唐瓷、宋瓷、明瓷、民瓷、蓝花瓷，古国的文明。

边墙下的语句哽咽在喉，朴实的像无数土豆，埋在黄土心底的神，长在黄土之上的叶蔓，泛着泥土的蓝。

寂寞的北方也有零星的花序，消瘦的灌木，不做祭司草图的乔木。她写下长城草木的草稿，却无法修剪长城的痛苦。

草木与河流很少会相遇，雪地上风笛横吹。冬天会过去，冰雪会消融，长城两边焕发新的草木，蓝格茵茵，一种健康的蓝。天高云淡的蓝做长城的大背景。

一些人不懂的意境。

◎武丽，女，陕西定边人。陕西省作协会员，曾在《中国报告文学》《中国绿色时报》《陕西日报》《散文选刊》等处发表作品。

责任编辑：代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