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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秉绶的花鸟画艺术

2015-09-24邓璐冰

文物天地 2015年4期
关键词:墨色设色

邓璐冰

李秉绶(1783-1842年),字佩之、芸甫,号竹坪、信天翁、碧霞主人。祖籍江西临川,寄籍广西桂林,清代著名画家、诗人,工诗善画,梅竹尤佳。因曾官任工部都水司郎中,人亦称“李水部”。

李秉绶的父亲李宜民为清代显赫一时的盐商,为提升家族的社会地位和文化修养,不遗余力让李氏子弟跻身缙绅之列,李秉绶的“李水部”称号便是其父以“捐输议叙”的方式捐来的官衔。然而,这终究不是仕官正途,官场迁升之路着实难走,加之李秉绶嫌弃公务缠身,出游与创作时有不便,时值壮年,便辞官回到桂林,专心作画。

李秉绶本就天赋异禀,加之其父李宜民不惜重金邀请江浙、广东等名师来桂林指导,李秉绶在书画方面的功力日臻完善,“夙工书画,性致落笔,脱弃凡近,其写意梅松杂卉,大约以白石、白阳为宗,旁及青藤、石涛、新罗诸大家,兰竹则专师萚石,纵逸秀挺,时贤殆罕其匹”。他与朱鹤年、汤贻汾等齐名,同其兄秉铨共享“乾嘉十六画人”之誉,列为岭南画派的肇始人物。李氏家族中,艺术造诣颇有成就者众多,尤以李秉礼、李宗瀚、李秉绶成就突出,最具影响,并称“诗书画三绝”。

李秉绶任工部都水司郎中期间,曾多次游历江苏、浙江、广东等文化繁荣之地。结交各方名流,寄情青山秀水间,沉醉烟雨楼阁中,终日沉醉于把酒相乐吟诗作画。清代著名画家宋光宝、孟丽堂、佘文植、汤贻汾、谢兰生、熊笛江、广西巡抚梁章钜、诗画家张维屏、收藏家叶梦龙等都先后与之成为知音。据传李秉绶对苏州甚为流连,并设画舫邀各路文人雅士聚集于此,诗书礼乐谈笑风生。待之情浓酒酣,即挥毫写意,时人有诗评价:“风兰雨竹写大意,绿水青山归寓公。都识临川李水部,墨痕犹借绮楼中。”

无论是兰竹抑或牡丹水仙荷花,李秉绶都能信手拈来传神入画,或浓或淡总相宜,曼妙轻舞皆入微,每一幅跃然纸上,旁人观画,入眼栩栩如生,屏息凝神,却又感觉缕缕清新沁人心脾。在清代,那些大评论家就对李秉绶的绘画艺术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清著名藏书家徐时栋《题临川李芸甫水部画梅》诗云:“怒时画竹喜画兰,画梅意气清而闲。我不善画知画法,古来画梅传人难。临川公子今豪杰,画梅画花兼画骨。横枝屈曲花乱生,为花写照信奇崛。”清代著名书画家熊笛江《题李芸甫墨梅》云:“画梅宜于疏,和靖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是也,尤宜于画,少淡所谓‘乱插繁花向晴吴是也,近时汤雨生长于疏,而李芸甫工于密,此帧繁花乱蕊,迭干重枝,是其密而不密者也。香雪如海,淡月破云,世间如此清景不可多得,乃于笔墨间遇之,奇绝妙绝。”

李秉绶的作品存世不多,许多作品只能从前人的评价中体会其笔墨生辉,不能亲眼所见,实为书画界的一大遗憾。所幸,在桂林风景名胜的摩崖石刻中,人们还是可以亲身感受李秉绶书画艺术的精妙,虞山韶音洞、叠彩山风洞、伏波山还珠洞、普陀山七星岩口等四处各刻两幅兰竹图,南溪山刘仙岩墓刻刘仙像并赞跋,叠彩山碧霞洞口题有“墨云深处”四字行书,并于岩壁题刻《碧还园即景诗十四首》。这些石刻的留存,对后世来说算是一种弥补。另外叠彩山景风阁还摹刻《景风阁词》一首,可惜这尊石刻古碑在1944年日军侵占桂林时的大火中遭焚毁。

作为清代桂林书画界一代骄子,为了让后人更好地欣赏研究,桂林博物馆经多方收集,目前藏有一批乍秉绶画作,希冀可以窥一斑而见全豹,略享李秉绶艺术成就之饕餮。

《墨梅》横幅(图一),画幅左方题“闲拈短笔写梅花,尺幅刚成月已斜。堪此芳心留伴我,几生修到梦香葩。道光庚寅夏,四月十五日灯下佩之作”,钤“李秉绶”白文一方。此画作以密集式全景构图的方式,让数枝怒放腊梅几乎占据整个画幅,观者却不觉拥塞,反而令人心生繁茂一片生气盎然,既有“凌寒独自开”的傲气,又有“时有幽花一树明”的喧闹。以墨之浓淡表现粗枝轮廓,并短点勾勒强调层次,两枝斜势而上,似已冲出画面,另两枝依纸型横亘画面,蜿蜒曲折中以笔墨深浅表现时隐时现之意。细枝多以线点表现,数百细枝聚于画面中,虽密集交错仿佛繁杂已密不透风,却因为空间安排合理,各枝兼又形态迥异,凌乱中自有秩序。及至枝头几笔,用笔讲究,不经意中透露着笔法的娴熟。粗枝豪放不羁,细枝随意精致,其间或依偎并行或交叉缠绵,纵横交错间显露出生命的张力。画中梅花,有的已迎寒盛开,有的尚含苞欲放,呈现出千姿百态的绚烂。画法上,均先勾勒花瓣,再以点线表现花蕊。每一朵梅花各具形态,或开或合,或正或侧,千姿百态无一雷同。整个画面繁而不乱,繁中有序,加之笔法奔放而有节,用墨精到,让枝干的道劲与花朵的雅致融为一体,让人体会“不信试看千万树,东风吹来便成春”的境界。目光所及之处,恍若晴夜星辰喧嚣不停。联系题画诗来揣测,想来作者此时心生寂寥,此画之热烈和喧闹当可以深夜作伴,以示宽慰。

同是画梅,设色《花卉图屏之四》(图五),却是另一种风格,题有“仿石涛用墨”,并押印白文“芸甫”及朱文“李秉绶印”。石涛作品笔法流畅凝重,善用墨法,枯湿浓淡兼施并用,尤其喜欢用湿笔破墨。李秉绶的这幅梅花条屏借鉴了石涛的破墨笔法,粗枝先施以淡墨,下半部分以浓墨双钩轮廓,使之略有润晕,少有皴擦,只以墨色表示树皮之形与阴阳明暗。上半部分枝干,破墨稍淡,若隐若现,使其不显苍老。树干轮廓,辅以浓点,愈苍老处,点大墨浓,排列密集甚而层叠,依次往上,画点逐渐稀疏并墨色趋淡。枝头梅花,或收或放,姿态万千而争奇斗艳。每一朵均超然出尘,气清而神腴,墨淡而趣足,恣意绽放于疏枝间,千花万蕊。画作中除却疏枝繁花之外,更有淡淡墨竹依稀,让人顿生“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之感慨。

李秉绶擅梅竹,但是在表现松树的苍劲坚毅时,同样形神兼备,让人叹为观止。桂林博物馆藏品中,松树作品留存最多,设色《花卉图屏之一》(图二)、水墨《松竹扇页》(图八)、设色《苍松图轴》(图九)、设色《松菊扇面》(图十)等多幅作品,结构与笔墨之法不尽相同,各有特色。

水墨《松竹扇页》(图八),画幅中央题“道光辛丑夏五月芸甫作”,并押印白文“李秉绶”与朱文“芸甫”两枚。松石竹均以重墨渲染居于扇面中央,及至扇面两侧,松针渐隐竹影依稀,让观之者顿生空间无限延伸之感,目光所及之处,似已跃出画面乃至宽广。加之扇面独有的弧形,

一枝一叶欣欣然凸出画面,立体感触手可及。一方坚石,以干笔描出轮廓,棱角处间或撕裂,显露其粗糙质感。以皴擦表现明暗,或浓重交叠或长笔挥洒,肆意展示顽石嶙峋不化的坚毅。苍松依扇面走势,顺势而上,有不羁于画面乘势冲突之感。枝干双钩线条,不以传统鱼鳞状表现松树表层苍劲,多用短笔干墨点划,凌乱中合乎自然,更显生动独特。尤以浓墨点苔强调,着笔不多,枝干道劲沧桑一目了然。松针行笔劲健,每一针皆有“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气势。松针密不透风喻示生命力的强盛,却又在密集中用墨色和相互交错区分疏密。山石背后,几簇幽竹摇曳。竹竿笔法自下而上,依节而生,墨透纸背现竹之挺拔瘦劲。至细枝、竹叶,则借助墨色浓淡和空间布局,自然穿插搭配。竹叶皆以墨之厚薄一笔扫过,少有渲染,偶有几片,细线勾勒,于是正侧向背各种神态具备,多而不乱,少而不疏,气韵天成,若有“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的意境。无论松石竹,均以上大下小结构,看似欠缺稳重,只是放置于扇面这一特定形式之内,依扇形而列,却给人以灵动之感。

设色《苍松图轴》(图九),右方题有“芸甫李秉绶作”,下钤印朱文“李秉绶”白文“芸甫”两方。一石伫立一隅,一松曲折斜出,上有枝桠些许,再点缀些野草嫩叶,整个画面结构精巧,似有跃动之感,隐隐有韵律之美。前景顽石,均以干笔擦出轮廓和明暗质感,再以浓墨点苔,点墨重而圆润,石头便有了跳动活泼的意味。双钩树干之形,盘虬卧龙乘势而上,及至不羁约束冲破画面。仍以墨色浓淡表现树干质感,而墨色与笔触更为柔和,树干缀以椒点,少了些沧桑却多了些青涩,加之松针密集而不拥挤,繁茂而不四溢,处处只为表现一幼松蓬勃的生机和成长的茁壮。为了平衡画面,三两细致斜向画面右侧,并着力加重墨色,使画面结构更为沉稳协调。石头侧方,青草嫩叶丛生,叶片线条随意,不写叶脉,仅少许以淡墨轻扫,通透明亮意味油然而生。几束野花隐隐露出淡淡的颜色来,若有若无。虚实之间,浑然天成。

梅竹松之外,李秉绶也多有涉猎,落笔之处无不秀挺纵逸,飘洒自然,令观之者隐隐有花色袭人芬芳扑鼻的意识。例如设色《花卉图屏之二》(图三),着力表现了“风来衣欲舞,露渍粉初匀。试问和谁语,亭亭只可人”的意境。几片婀娜荷叶占据主体,或似低首沉思,或似昂首挺立,或似偏居一隅,外形简洁而丰满,仪态万千而富有优雅。荷叶以墨调色描出大概,以浓淡示明暗,下笔便已有凹凸之形。墨汁未干之时,重墨点染叶边卷曲,交融渗透之间,既区分层次,又使过渡自然不显突兀,尤其是叶背向上这一片,用墨以小色块为主,不写叶脉,明暗区分更为明显,光影效果自然天成。随意挥洒的色块之下,又以精雕细琢线条顺着叶片明暗绘出脉络,使荷叶生动圆润起来。只几片荷叶,潇洒写意与细致入微兼而有之,领略其笔墨运用的得心应手。几朵荷花,以勾线造型,线条细腻优雅。初露芬芳者,花瓣更不事修饰,彰显“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和纯洁。以淡墨写荷花细杆,线条曲折蜿蜒,犹如一众纤弱美女舞姿翩迁。荷梗之上,以细点密密麻麻点缀,形似之余更平生音符跳动的节奏之美。

至于其他设色《花卉图屏之三》(图四)、绢本设色《桃花翠竹图轴》(图六)、设色《花卉扇面》(图十一)、设色《鸡冠石榴图轴》(图十二)、设色《牡丹图轴》(图十三)等,均开合自然、虚实相生、聚散有理,一点一划无不匠心独具,令人如尝甘贻,遍身酣畅。奈何存世无多,令后人几多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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