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里的一株红柳—记全国劳动模范、塔里木油田研究院碳酸盐岩研究中心副主任张丽娟
2015-09-24高向东
□ 文/特约记者 高向东
大漠里的一株红柳—记全国劳动模范、塔里木油田研究院碳酸盐岩研究中心副主任张丽娟
□ 文/特约记者 高向东
形如樱花,色泽粉红,屏息而嗅,嫣然有香,看似细柔,实则坚硬。这就是大漠红柳,默默地把根扎向沙土深处,以柔弱的姿态抵御着肆虐的风沙。
今年4月28日,庄严的人民大会堂,全国各界劳动模范正在这里参加表彰大会,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就是张丽娟。
扎根
张丽娟一直是一头干练利落的短发,多年来未改变过,身体纤弱、面容清秀,文雅又不失东北女性的爽朗。
“蓝天、草原、骏马,风吹草低见牛羊……”追逐歌里唱的新疆,怀揣支援边疆志向,张丽娟告别黑土地,走进大沙漠,在塔里木油田扎了根,这一扎就是23年。
张丽娟1992年来到塔里木,正赶上塔里木石油会战,当时的科研人员都是从其他油田借聘来的。没有实践经验,张丽娟缠着借聘人员讨教,等借聘人员全部撤走,国家“十一五”及中国石油的一些科研项目和课题,就压在被“催熟”的张丽娟她们肩上。
塔里木盆地的油气藏犹如深藏于5000多米地宫的秀女,神秘复杂程度堪称地质百科全书。科研熬人,就要有吃苦精神。更何况在塔里木搞科研,极具挑战性,永远有破解不开的地下谜团。
搞科研的女人都有一个共性,急,干啥都风风火火,好像随时都在冲锋。急性子的张丽娟说,每天感觉总有人在催着、赶着,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每天感觉犹如一个旋转的陀螺。
女性心中都有一架天平,白天忙于工作,回到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家庭。而张丽娟的天平始终是一边倒的。
她扳着指头算了一下,每年除了出差时间,她330多天在上班;一天24小时,除了回家吃饭,从家到办公室散步和睡觉时间,她每天有15个多小时“泡”在办公室。这样算来,她23年干了40年的活。
张丽娟的办公室与孔雀公园,仅有一条马路之隔,可她一次也没去逛过公园。她每天晚饭后回到办公室,一打开窗,歌舞广场动感的音乐,看着女性们健美的舞姿,她说,她也心里痒痒的,也眼馋。
张丽娟说,长时间的用眼过度、加上长期加班熬夜,她的视力急剧下降,长期忍受电脑的伤害,眼睛干涩,没神了。可当张丽娟视线触及到岩心上、聚集在地质图纸上的那一刻,不经意间流露出那份眼神,是最传神的,是欲看穿岩心的那种专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张丽娟也是血肉之躯,是个小女人,她也爱美,也很在乎青春流逝,也会流眼泪……
岁月
去年有一段时间,工作压力大,张丽娟右鬓角长出一缕白发,她开始没注意,有一小伙子同事关心她说:“张姐,别太操心了,你看都有白发了。”她一夜之间,全部连根都拔掉了。
古时称女人为“裙钗”,在女人眼里,裙子是美丽的,是能体现女人体态美的最好服装。
穿裙子讲究搭配,整体风格,颜色的协调,配件的运用。张丽娟说,裙子难伺候,她没时间打理,她从来不穿裙子。
有谁不想拥有浪漫多姿的生活?张丽娟也不例外,只是一轮又一轮的科研项目,无休止的数据分析,淹没了她的浪漫情怀。
“岩心于我,如友如书如画,聊不完、读不厌、看不够。我爱岩心……”当读到张丽娟的诗歌时,她笑得很开心,像个孩子。
《红楼梦》里说,“女人是水做的。”表面看似坚强柔韧的张丽娟,也有脆弱的内心。
提及专业业务,张丽娟是滔滔不绝。可当话头转到家庭时,张丽娟顿时哽咽了,随即,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脸庞滑落而下,抽搐得像个孩子似的。
2006年,张丽娟身患重病、瘫痪在床的老父亲,再次出现病危,或许是心灵感应,从未向领导张过口的她,申请回乡探亲。父亲在病床上舍命“逞强”的表现,只让她孝敬了5天,就出国去参加一个学术培训。临走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父亲突然睁开双眼,吃力地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臂,冲她挥了挥。没想到,这一挥,给她留下无尽的遗憾。
就是这样一位科研女工,普通得犹如大漠中一簇红柳,红柳绿中含着淡紫的身姿带给万古荒漠不曾有过的少女飘逸。
23年,任凭岁月变迁,张丽娟始终根扎科研一线,淡泊宁静,潜心钻研。23年,即使重重困难,她依然冲在攻坚最前沿,勇挑重担,不让须眉。
23年,她获得国家、省部级科技奖励十几项。她的柔弱双肩,撑起了塔里木科研事业的一片艳阳天。
寂静
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话形象地说明了基础研究在科研工作中的重要地位,但它往往是寂寞的冷门。搞基础研究的人容易默默无闻,领奖台上少有其身影。很多人都不愿搞基础研究。但是,工作23年来,张丽娟用近20年沉潜于基础研究。
从22岁的小姑娘,到40多岁的中年妇女,张丽娟的主要工作就是不断观察剖面,不断描述岩心,不断分析数据。她不攀比,无怨言,淡泊安宁,静水流深,只把自己深深地沉潜在塔里木的地质海洋里,默默探索,静静成长。
就这样,从研究一个小专题、小区块开始,张丽娟的研究领域渐渐扩展到多个区块,扩展到全盆地,并从碎屑岩扩展到碳酸盐岩,从库车扩展到塔中、再到塔北,从默默无闻,走到引领油田勘探方向的舞台中央。
奥陶系礁滩体和层间岩溶领域的突破,是油田碳酸盐岩研究中两大里程碑成果,张丽娟就是其中的突出贡献者。
当年,国内很多专家质疑:塔里木那么古老,有礁滩体吗?问得大家迷茫又心凉。年轻的张丽娟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塔里木的地下秘密,实实在在搞研究的人最有发言权。她和同事一起开始了两年多的攻关。她一米米地岩心描述,一块块地观察薄片,一个个露头去跑,一个个铁柱子去编。最终完成了塔里木盆地第一版碳酸盐岩分层系岩相古地理图,首次确认了塔里木奥陶系生物礁和礁滩体的存在,并提出了礁滩体沿坡折带规模分布的认识,从而指导了中国第一个奥陶系大型礁滩体凝析气田—塔中Ⅰ号气田的发现。
同样,哈拉哈塘的勘探也是百折千回。按国内外专家的说法:地下4000米左右碳酸盐岩就失去了有效储集空间,哈拉哈塘埋深动辄六七千米,咋会有好储层呢?即使有,也很难有规模效益。张丽娟再次攻关。她带领团队从层序地层学划分、露头及井下精细对比、塔中和塔北区域对比入手,提出了塔里木盆地发育层间岩溶储层的观点,指出碳酸盐岩内幕存在五期不整合面,并厘定了岩溶分类及层间岩溶概念,揭示了层间岩溶储层沿不整合面大规模分布的规律。该成果不仅指导了哈拉哈塘亿吨级大油田的发现和勘探持续突破,也丰富了碳酸盐岩油气地质理论。
挚爱
“我爱岩心。岩心于我,如友如书如画,聊不完、读不厌、看不够……”
这是多年前张丽娟写的散文《我爱岩心》。从这里,你一定能追寻到她20年醉心基础研究、在静寂中快乐绽放的心灵轨迹。
我是一株木棉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你有你的铜枝铁干,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这是著名诗人舒婷的诗《致橡树》,歌唱了女性独立自强的人格理想。无疑,张丽娟就是这样一位女性。
在张丽娟的团队里,98%是男性。说起张丽娟,这些高学历、专业上“有一套”的男性都一致点赞,说她工作和男人一样拼,甚至比男人更拼,更出色。
众所周知,塔里木的碳酸盐岩复杂,折磨人,一会儿“见油不见田”,一会儿“高产不稳产”,一会儿又“见水不见油”。一系列的世界级难题,“逼”得张丽娟总在加班,总在和时间赛跑,和困难较量。
有一年冬天,油田陆续出现钻井复杂。张丽娟和同事连续加班半个月解决难题,一个多星期没有回家,平均每天只在办公室休息三四个小时。天生爱干净的张丽娟,忙得连衣服都没顾上换洗。当难关成功攻克时正是早晨7点多,而当天8点多张丽娟必须赶飞机去北京作重要汇报。她匆匆从办公室赶回家,简单梳洗后转身飞奔出门去机场。丈夫拿着吹风机追着她,心疼地喊:“把头发吹干,别感冒了!”可她实在顾不上,只好在严冬里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家里冲到机场,从新疆飞到北京。
由于年龄的增长和长期的身体透支,张丽娟的身体扛不住了,颈椎病和莫名其妙的头疼屡屡折磨她。在又一次不分昼夜攻关的过程中,她病倒了。她不想影响家人和同事,一个人悄悄住进了医院。可病未痊愈,她又硬撑着走进了办公室。对于她,“井”不等人,工作大如天。
“科研不分男女,科研更不能取巧,你只有多钻研,多拼搏才能出成果。”张丽娟说。近年来,她带领大家创新建立了缝洞量化雕刻技术,主导编制了新的储量计算方法:“缝洞雕刻容积法”,并探索形成了缝洞带、缝洞系统评价技术和大型缝洞集合体高效布井技术,使复杂碳酸盐岩的储层钻遇率达90%以上,钻井成功率达80%以上,最终成就了塔里木第一个百万吨级碳酸盐岩油田—哈拉哈塘油田。
像张丽娟这样的大漠红柳,在塔里木盆地,随处可见。正是这样一簇簇红柳,像一团团熊熊的火焰,默默地燃烧在沙海科研的波谷浪尖,如今正撑起了建设“百年塔里木”科研的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