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南滨路江与城的恋爱简史
2015-09-23李晶图李晶左小朵夏四维
文+李晶图+李晶 左小朵 夏四维
旧日南滨路江与城的恋爱简史
文+李晶
图+李晶左小朵夏四维
英文导读:It looked like boardwalk of the Three Gorges in the early days. People developed business along the river. Then Nanbin Road began to form a style.
南滨路是一条一步一传奇,一景一传说的街道。在现代气息浓郁的都市风貌之中,隐藏着重庆城与江互相对抗、融汇、蜕变的曲折往事。
由古栈道开启的滨江生活
滨江路在重庆的最初形态,应该是峡江之畔的三峡古栈道。这些栈道如羊肠小道,大部分路段只有1米来宽,最宽处也不过2米左右。高悬在离江面数十米的悬崖峭壁上,远远望去,像是束缚在大山腰上的一根细细的腰带。虽然那时还没有滨江路这样的说法,但古栈道第一次在远古先民的生活与凶险波涛之间构建出一条中间地带。而开凿这些古栈道的过程中使用的诸多工程手法,比如使用炸药开路、采用与碥道类似的隧道、洪水水位标定等,至今还用于滨江路的建设之中。
此后,巴人驾乘俘筏、舟揖、土船来往于峡江之上,选择在江水流速平缓,河岸沙滩平软,河面相对开阔,有利于俘筏、舟揖、土船停靠的沱湾一离一靠,那些依坡靠泊的河岸,便成为了码头的雏形。码头出现后,人与江,江与城这种中间地带的意味进一步升华。如果说,峡江古栈道是先民们与自然界的对抗,因为生存而出现。那么,码头则将这种对抗软化,它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重庆人将大江沿岸当作最主要的生活区域。人们以码头为中点,大江为半径,逐渐形成了一个个极具人气的生活场所,造型奇特的吊脚楼鳞次栉比地沿江排列开去。码头和码头文化也随之粉墨登场,使得沿江地带成为重庆人安放安逸生活的后花园。
一些精明的重庆人从码头的热闹中洞察出更大的商机——赶路的买卖人总需要歇脚吧?生意人之间总需要找个地方讨价还价吧?于是,码头的人气渐渐地带来了商业繁荣。到了明清时期,重庆南岸一线的码头边已是商贾如云,舟楫如蚁,成为物资交换与集散的场所,进而逐渐形成人流涌动、摊贩林立、熙攘热闹的江畔口岸。
重庆最“洋盘”的一条路
20世纪末,重庆开埠,英、法、美、德、日等国纷纷进入重庆。由于开埠条约将外国人的居住地限制在南岸,他们纷纷以长江南岸沿线为大本营,划定租界,大兴土木。洋行、工厂、领事馆、俱乐部之类相继拔地而起。南滨路一线,变得洋味十足。上起黄葛渡,下至王家沱,包括上新街码头一带,点缀着一幢幢别具风格的西式建筑。法国水师营、英国海军俱乐部、美国使馆酒吧、鸡冠石法国天主教堂、安达森洋行……这些功能各异的近代建筑,历经百年的风雨沧桑,不仅见证了重庆城的历史,也成了南滨路上独树一帜的风景线。
毗邻弹子石码头的法国水师营,始建于1902年,是由当时的印度支那总督杜梅尔捐资筑造的。100多年前,它曾是担任水上警察的法国水兵的物资补给站。辛亥革命后,这里变成了法国领事馆。这栋石头垒成的3层建筑,像城堡一样坚实。在一次剧本策划中,冯小刚的御用编剧刘震云跟随剧组来这里,也不禁感概:“重庆最值得骄傲的一面,应该是拥有像法国水师营这样的历史建筑。”
在南滨路海棠溪旁是巴渝十二景中的“龙门浩月”,传说江边有石梁,形如游龙,沿江而卧,斜切江水形成港湾,可停舟船,俗称“龙门浩”。每至洪水消退,浩内水清浪静,浩外波涛汹涌。皓月当空之夜,大江浮光跃金,银星万点;浩湾星月如画,回清倒影,一动一静,相映成趣。江天月色,上下齐辉,堪称奇妙。现在龙门已经不见,只剩下该景区在挡墙上塑造表现传说中“龙门浩月”奇妙景象的浮雕墙。
而在重庆开埠时期,龙门浩码头最吸引眼球的景观是重庆第一家洋行——立德乐洋行。如今,沿着龙门浩往上新街方向走,在上新街新码头34号,现在重庆出租车管理办旁边,还能找到立德乐洋行的遗址。房子为2层的小洋楼,中西结合的砖木结构建筑,墙面已经斑驳,红色外墙已经被冲刷成了白色,只剩下一点点斑驳的红,围廊式的建筑栏杆上镶嵌有卷草纹图案砖雕,木质雕花透出当年房屋的精美。此楼共3层,地板全实木拼接,楼梯转角处有一道天主教假窗,走上楼,迎面一道金漆木雕的屏风,中国风的独特偏好,八卦形的天井是此楼的得意之作,屋顶中央垂着一簇白菜石的吊灯底座,寓意“百财”,取意财源广进之意,中国的木头,砖瓦和建筑语言,欧洲的外观和样式,这座中西合璧的建筑,是中国近代史遗漏在南岸的艺术读本。
在龙门浩附近,还有一座“奇怪”的古刹——慈云寺。它始建于唐代,清朝时重建,是中国独一无二的一座僧尼同寺的庙宇。当年信奉佛教的善男信女,从南岸玄坛庙的水码头上岸,再汇聚到慈云寺修行,由此踏上峨眉朝圣之路。说它奇怪,是因为远看这座寺庙,并不像传统的中国寺庙,没有飞檐斗拱、红墙碧瓦,尽管内里仍是庙宇的格局,但外表门窗皆为欧式造型,俨然是一组古典洋楼。
伴着这些西式建筑的兴建,南滨路也开始了“十里洋场”生涯。洋商们带走山货土产,带来闹钟、洋伞、洋碱、染料等商品,还带来欧美国家数百年铸就的工业文明。这是南滨路的一次爆破式发展,也是重庆3000多年历史上第一次对外开放。
不过,对于大多数市民来说,这条洋气的南滨路更像一个不具实感的秀场,那里有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有怪模怪样的建筑,有各种新奇强大的机械以及古灵精怪的各式派对,唯一没有的,是老重庆人随意溜达的自由。
“南滨路上,人人平等”
到了民国时期,南滨路的外贸垄断地位消失,洋行商会向重庆其他区域稀释、扩散。开埠时被生硬驱赶开的中国式生活逐渐回流,本土文化重新渗入这条洋盘的滨江路。
原本星罗密布的洋行变成了粮油市场、水产畜禽(蛋)市场、蔬菜秧苗市场、竹木柴炭市场、五金百货市场……各种交易,应有尽有。屠宰作坊、榨油作坊、酿酒作坊、豆腐作坊、豆瓣作坊,门类繁多,一应俱全。每逢集日,生意火爆,热闹异常:各个市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嘈声鼎沸;各类商品琳琅满目,货真价实,买卖公平。登市之时,满街人流如潮,喧腾拥挤,水泄不通;整条街上,销售者吆喝声不绝于耳,饮食店揽客声此起彼伏。晌午时分,饭馆酒店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入夜之后,华灯高照,喝酒划拳仍是喧声嚷嚷,生意十分红火。这条街“耍娃儿”云集,海棠溪至弹子石一带成为了远近闻名著名的“不夜城”。
在这场本土文化的“光复战役”中,茶馆应该算得上急先锋。据1947年3月《新民报》统计,仅是重庆长江南岸一带的茶馆就有2000多家,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几十年后,喝茶之风依旧遗存了下来。只要遇上阳光明媚的日子,南滨路就会聚集众多的茶客,场景之壮观与当年如出一辙。
重庆历史研究学会的傅明朝教授,在自己的著作中曾经有过这样一段论述:“几十年前,江边是重庆人最喜爱的生活场所,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三教九流,只有到了江边,才会达到真正的平等。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只是享受生活带来的愉悦。喝着相同的茶,吃着相同的点心,感受着同一个场所带来的轻松惬意。这样的习惯和心境,直到现在,依然还能在重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滨江路上瞧见……”
从远古到明清、开埠以至民国,南滨路一线镌刻满历史的履痕。从巴渝名胜、近代建筑,到陪都遗址、抗战文化,及至现代工业文明,处处可寻。这些履痕充填起南滨路最弥足珍贵的内涵,也让它在重庆大大小小的滨江路中成为“最特殊”的一个。
左右页图:从明清时期到民国以至现在,南滨路一直是重庆人安放安逸生活的后花园。
Nanbin Road Linking the River and C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