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地图
2015-09-19文竹
文竹
前几天母亲对我说,三婶离世多年,堂哥堂姐又长年外出打工没法回家,我们离乡下最近,抽点时间回去看看三叔。我点头同意,开车直驶回乡的路。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4小时后,再驶进弯弯曲曲的山路,左颠右簸3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三叔家。
坐在门口的三叔正用铅笔在一张地图上面圈画着。见到我们,他满面笑容将我们迎进家门——大厅破败,装修简陋,唯一值钱的东西是茶几上那台新装的电话。
三叔放下手中的地图给我们上茶。我好奇地把地图拿过来仔细研究,只见上面用铅笔密密麻麻圈着许多地方的名字:广东、浙江、山西……山东等省份的辖区内又有许多小线牵连在各地名之间。我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领,就向三叔求教。
三叔叹着气告诉我们:大姐龙凤今年嫁到浙江一个穷乡僻壤去了,已经怀孕的她前几天打电话说有流产的迹象,不知道能否保住娃娃。三叔听了急得团团转,要到浙江看女儿,可大姐怕三叔花钱,在电话里哭着不答应,三叔只能放弃。
三叔在地图上大姐所在的地方指了一下:“嗯,就是这里,这孩子真让人担心。”
三叔又指着深圳告诉我:两年没回家的二哥在那里的工地干活,本来说要回来过春节,但在建楼房要提前竣工,年初四就得开工,若请假年终奖就得全扣,二哥只得放弃。
最后,三叔指着三姐所在的地方。三叔最爱这个女儿,她却比二哥回家还少,已经四年没回家了。上月,她往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嚷着要回来,但前天又来电话说今年公司迟放假,根本买不到火车票,回不了家了。
三叔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我和母亲也眼角濡湿。
三叔又说: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年轻人外出打工,所以每家都有一张大大的中国地图,或挂墙上,或当贴身物揣兜里,有空就看看地图上儿女们所在的位置。儿女要是转移了打工的地方,就用铅笔将两个地方圈连起来。
临走那天,我在村里的小卖部买了一张崭新的中国地图,贴在三叔家大厅显眼的位置,说这代表新希望,希望家乡的哥哥姐姐早一天不用外出打工,与三叔共享天伦。三叔看着那地图笑眯眯地说:“希望很快就能一家团圆。”
要离开乡下回城了,三叔说不送我们了。我知道三叔是舍不得我们,好不容易聚了几天,现在又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踏出家门没几步,就听到三叔又打电话:“你干嘛又换地方?”
转头看,三叔正抬头细看墙上的新地图,不知道是哪个哥哥姐姐,又触动了他思念的神经线。
汽车渐渐驶远,三叔那个小村子就像中国地图上的小黑点一样,越来越小。但我知道很多像三叔这样的老人心里都有一张地图。无论路有多远,山有多高,他们心底的爱都如乡村的瓜蔓般缠缠绕绕,紧紧与亲人的心连在一起。
[感悟]本文是一曲“骨肉难聚”的悲歌,子女们一个个为了生活远走他乡,三叔孤苦无依,只有手中的一张地图,依稀标着子女的安身之处,“有空就看看地图上儿女们所在的位置。儿女要是转移了打工的地方,就用铅笔将两个地方圈连起来”,这是怎样的一种孤独,怎样的一种无奈,令人扼腕叹息。当然,小说除了娓娓道出三叔的凄苦外,也饱含脉脉温情,临走那天,“我”给三叔买了一张崭新的中国地图,这代表新希望,希望哥哥姐姐早日不用在外奔波,与三叔共享天伦,这样的希望虽是平凡的,但在三叔心里,已是最大的幸福。我们匆匆奔行于尘世,或许每人心中都有一张地图,无论我们走得多远,飞得多高,总会记得出发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一个家,有几个人,与我们心心相扣,藤蔓相连。
[作者单位:山东省莱阳市城厢中心初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