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声(一)
2015-09-18安武林
安武林
一
吱……
嘹亮的蝉鸣在罗小庆的耳朵里回荡,他苦恼万分地摇摇头,爸爸在另一个房间喊他。
他抱着脑袋,向爸爸的房间走去。妹妹小毛在后面大喊“抱头鼠窜”,小毛刚刚学会这条成语,她很快就学以致用了。
爸爸和妈妈在那儿等他,他们在房间里已经嘀嘀咕咕了好长时间。
爸爸说:“我和你妈妈要去深圳。”
爸爸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摁灭了手中的烟蒂;那只烟蒂像只垂死的虫子,冒着最后的烟缕。爸爸说:“你是知道的。”
“哦,这么快。”罗小庆略微有点惊讶。
爸爸和妈妈的工厂犹如一棵被虫子蛀空了的大树,轰然倒下了。那些日子,爸爸和妈妈天天往人才交流中心跑。那个地方是公园和广场的交接处,罗小庆放学路过那儿看到过爸爸和妈妈的身影,他们夹杂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像是树上两片很普通的叶子。罗小庆喊了几声,嘈杂的声音和密密的人流挡住了他微弱的喊声,爸爸和妈妈没有听见,他们很快消失在人流里。
爸爸和妈妈要去深圳大伯那儿找工作,他们天天合计着动身的日期。他们告诉罗小庆去深圳的意思后,罗小庆满心欢喜,他希望父母能带上他和妹妹小毛。爸爸为难地说我们商量商量。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让他留在家里照顾妹妹小毛。爸爸给他讲了很多理由,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甚至有点不耐烦了。
他坐在床上,一个劲儿掏耳朵。耳朵里的蝉鸣声像一把尖利的锥子,肆无忌惮地在那儿捅着。
妈妈说那是上火了,多喝点白开水就会好的。空气像拧干水分的枯草一样,燥热难耐。这是一个倒霉的夏天。
“哥,快来呀!”妹妹小毛在另一个房间娇气而又固执地喊他。他皱皱眉头,心想这个鬼丫头在玩什么新的花样。
罗小庆大口大口喝水,胃里盛满索然无味的白开水。一走路,肚子就发出咕嘟咕嘟的怪响。水喝多了,就变成了一种药味儿,苦苦的。他望着杯子发呆。
妈妈是他的后妈,妹妹小毛是后妈带来的。罗小庆感情上总是别别扭扭的,他曾有过一个贤惠、美丽的母亲。
“来啦来啦。”罗小庆回答妹妹。
“别告诉你妹妹真相,你就说爸爸和妈妈走亲戚啦,三两天就回来。啊!”爸爸说。
爸爸和妈妈交换了一下眼神,妈妈复杂、忧郁的目光,只有爸爸才能读懂。
爸爸把小庆搂在怀里,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说:“哈,长这么高了,已经长成一个小小男子汉啦。哎,你要让着妹妹一点哦。”
罗小庆扭动了一下身子,他的耳朵里响起了该死的蝉鸣。他不乐意,一百个不乐意,爸爸怎么也向着那个黄毛丫头。
罗小庆的眼圈儿红了,一肚子的委屈像开水一样翻腾不已:大怎么啦,大就该被妹妹当马骑,就该帮她脱鞋子脱袜子,就该陪她上厕所……她做了错事而让我背黑锅吗?
“哥,我的小泥人饿啦,快给他弄点吃的。快点。”妹妹尖声尖气地喊。
“噢!”罗小庆像小野兽一样嚎叫了一声。
妈妈叹口气,说:“小毛太淘气了,她不听话你别客气,你越宠她她就越刁蛮了。”
罗小庆心里想,妈妈是做样子给他呢,假惺惺的。我要真是动小毛一根汗毛,妈妈决不会和我善罢甘休的。
叮叮叮,当当当,嚓嚓嚓,哗哗哗……罗小庆口里模仿着洗菜、切菜的声音,模仿着做饭的动作,给小泥人弄吃的。妹妹小毛开心地笑着,也在一旁跟着瞎忙活儿。
爸爸和妈妈笑眯眯地站在门口,他们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罗小庆不满地盯了妈妈一眼,他觉得妈妈是在监视他。
吱……罗小庆的耳朵响起了蝉鸣之声。它总是出其不意地鸣响,不给罗小庆一点准备的时间。咕咚咕咚,罗小庆往肚子里灌了一杯水。
“哎呀呀,你在干吗?”罗小庆问妹妹小毛。小毛的小脑袋贴在他的肚皮上,嘴角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嘘!”小毛竖起一根指头。
“啊,我在听水怪唱歌哩。”小毛的小手抱着的他的双腿,摇啊晃啊,罗小庆有点站不稳了。黄毛丫头的力气还不小呢。
“松手松手,水怪出来啦!”罗小庆吓唬小毛。
小毛赶紧松手,噔噔噔跑出老远,惊恐地瞅着罗小庆的肚子。
罗小庆心里有点得意:哼,收拾你还不是鸭子吃菠菜——小菜一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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