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五瑞图》与《西狭颂》的图文关系
2015-09-17龚世学
○龚世学
汉代符瑞图像多见于汉代画像石刻。这些汉代画像石刻上的符瑞图像,或单列、或组合构图,或附录题榜加以说明、或符瑞簇拥图绘而不加释说,总而观之,形制各异、品类众多。但“图以述文,文以释图”、文图契合无间、文图整体化一者却极难发见。因此,摩崖石刻《五瑞图》的刻绘与《西狭颂》的撰写,使我们见到了汉代符瑞图像与汉代文学关联最深切显著者,这也是笔者发现的汉代符瑞图像与汉代文学关联最直接的例证,故而其具有重要意义。
一、《五瑞图》
作为“东汉隶书摩崖三大颂碑”之一的《西狭颂》,以其方整宽博、浑厚静穆的书法艺术著称于世。此摩崖石刻位于今甘肃成县境内的天井山,居于丰泉峡中段、青龙头中下部岩壁之上。整幅石刻横向约2.25米,纵向约3.15米。最顶端有四字篆书题额,曰“惠安西表”。题额右下方为石刻画幅,图绘黄龙、白鹿、木连理、嘉禾、甘露降等五瑞物象,即习常所称之《五瑞图》。
《五瑞图》乃汉代石刻绘画之珍品,具有重要的艺术价值。《五瑞图》长约2.1米,宽约1.1米,图绘符瑞物象占整幅石刻总面积的三分之一多。刻绘者采用阴刻手法,构思精妙,布局合理,整幅图像错落有致、和谐统一,展示了较高的艺术水平。(见图)
总体观之,《五瑞图》由上下两部分图绘与左侧榜题构成。
上部左上方绘一飞龙,身披龙鳞、躯体弯曲、仰首向天、张牙舞爪,作飞腾之状,气势磅礴,呼之欲出。龙首右上方有一隶刻榜题,曰“黄龙”;上部右上方绘一鹿状动物,头生有二角,信步前驱,体态丰健,神态安闲优雅,仰首前视,目光似与神龙呼应。右上方隶刻榜题曰“白鹿”。黄龙与白鹿居画像上部,约占整幅图绘的二分之一多。
画面下半部绘有三个符瑞物象:黄龙左下方绘两棵树木,呈对称分布,两树主干分离,然中部两枝干相连。左下方隶刻榜题曰“木连理”;下部中间绘一植物,九穗下垂,其中八穗呈对称分布,分列主茎左右,一穗居上,左侧隶刻榜题曰“嘉禾”;下部右侧图绘一人一树,人居树之左侧,约树高之一半,人伸臂捧盘,仰首望天,似有所待。树木虬枝向上,似有物事自树上坠落。人头顶左上方隶刻榜题曰“承露人”。人与树之间空隙处隶刻榜题曰“甘露降”。
画面左侧有隶刻榜题两行,共计26字。曰:“君昔在黾池,修崤嵚之道,德治精通,致黄龙白鹿之瑞,故图画其像。”
整幅图绘构图疏密有致,层次安排自然合理。在寓意和形式方面均体现出一定的完整性,可谓是别具匠心。上部分刻绘神异动物瑞黄龙、白鹿,当属于级别较高的符瑞;下部分刻绘连理木、嘉禾与甘露降等植物与自然现象瑞,当属于级别相对较低的符瑞。《唐六典》曰:“凡祥瑞应见,皆辨其物名。若大瑞(大瑞谓景星、庆云……龙、驺虞……江河水五色、海水不扬波之类),上瑞(谓三角兽……白鹿、白獐……玉琉璃、鸡趣璧之类),中瑞(谓白鸠、白乌……草木长生之类),下瑞(谓嘉禾、芝草……木连理、……神雀、冠雀、黑雉之类),皆有等差。”①同时,黄龙、白鹿乃是传说中的神异动物,出没无常,故此上部分图绘表征天界,具有神秘与浪漫性质;下部分刻绘神异植物与自然现象瑞,虽具神异性,但居于地,与承露人一起构成了“人间”,具有明显的现实性。
此外,《五瑞图》刻绘五瑞,黄龙、白鹿、木连理、嘉禾、甘露降,可能与五行有关。
其中,黄龙为五龙之长,龙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善变化,能兴云雨的神异动物,为鳞虫之长,与水有关,五行之中当属“水”。武梁祠“黄龙”瑞榜题曰:“不漉池如渔,则黄龙游于池。”《宋书·符瑞志》黄龙条曰:“黄龙者,四龙之长也。不漉池而渔,德至渊泉,则黄龙游于池。能高能下,能细能大,能幽能冥,能短能长,乍存乍亡。”②又《艺文类聚》卷九十八:“《瑞应图》曰:黄龙者,四龙之长,四方之正色,神灵之精也,能巨细,能幽明,能短能长,乍存乍亡,王者不漉池而渔,则应气而游于池沼。”③又《太平御览》卷九百三十曰:“孙氏《瑞应图》曰:黄龙者,神之精,四龙之长也。王者不漉池而渔,德达深渊,则应气而游于池沼。”④上述文献,载记符瑞黄龙及其对应德行,大同小异,皆与池渊有关,当属水。然而,稽考史籍,黄龙色黄,五行之中,常常归属于“土”。《史记·封禅书》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⑤“又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土德之应黄龙见。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黄。”……后三岁,黄龙见成纪。⑥若据董仲舒说,则黄龙之瑞又当属木。其《春秋繁露》云:“木者春,生之性,农之本也……恩及鳞虫,则鱼大为,鳣鲸不见,群龙下。”⑦不过,五行符瑞之说服务于王权更迭、政治合法性论证与德政溢美,各取所用,辗转混杂错讹,矛盾多出,也不足为怪。
白鹿:五行之中当属金。白鹿,其为毛虫属,其色白。董仲舒《春秋繁露》云:“恩及于金石,则凉风出;恩及于毛虫,则走兽大为,麒麟至。”⑧
木连理:五行之中当属木。《春秋繁露》云:“恩及草木,则树木华美,而朱草生。”⑨
嘉禾:五行之中当属土。《春秋繁露》云:“土,气湿瘘而黄。恩及于土,则五谷成而嘉禾兴,恩及倮虫,则百姓亲附,城郭充实,贤圣皆迁,仙人降。”⑩
甘露降:五行之中当属火。《春秋繁露》:“火,气惨阳而赤。恩及于火,则火顺人而甘露降;恩及羽虫,则飞鸟大为,黄鹄出见,凤凰翔。”⑪
《五瑞图》图绘五瑞,比附五行,并于图绘左侧隶刻榜题曰:“君昔在黾池,修崤嵚之道,德治精通,致黄龙白鹿之瑞,故图画其像。”其目的乃为颂德。颂美致五瑞显见、“德治精通”的太守——李翕。
二、《西狭颂》
《西狭颂》这一名称源自宋代人曾巩,他在《南丰集》中称此刻石为《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翕西狭颂》,这是《西狭颂》之名首次见诸文献。后人陈陈相因,虽称谓因人而异,但无可否认,《西狭颂》这一称谓被广泛认可。⑫不过,从摩崖刻石的实际情形来看,“惠安西表”四字篆刻文字见诸刻石,可能更符合此文实际。⑬笔者出于学术界习惯,亦称《西狭颂》。
《西狭颂》叙录武都太守李翕修治西狭栈道之事,其创作的目的乃在于为李翕其人记事颂功。李翕,其生平事迹,史传不载,惟《西狭颂》记之稍详。兹录如下:
汉武都太守汉阳阿阳李君,讳翕,字伯都。天资明敏,敦《诗》悦《礼》,膺禄美厚,继世郎吏。幼而宿卫,弱冠典城,有阿郑之化。是以三剖符守,致黄龙、嘉禾、木连、甘露之瑞。动顺经古,先之以博爱,陈之以德义,示之以好恶。不肃而成,不严而治。朝中惟静,威仪抑抑。督邮部职,不出府门,政约令行,强不暴寡,知不诈愚,属县趋教,无对会之事。儌外来庭,面缚二千余人。年谷屡登,仓庾惟亿。百姓有蓄,粟麦五钱。郡西峡中道,危难阻峻,缘崖俾阁。两山壁立,隆崇造云,下有不测之溪。阨苲促迫,财容车骑。进不能济,息不得驻。数有颠覆霣隧之害,过者创楚,惴惴其慄。君践其险,若涉渊冰,叹曰:“诗所谓‘如集于木,如临于谷’,斯其殆哉?困其事,则为设备。今不图之,为患无已。”敕衡官、有秩李谨,掾仇审,因常繇道徒,鐉烧破析,刻臽磪嵬。减高就埤,平夷正曲,柙致土石,坚固广大。可以夜涉,四方无雍。行人懽悀,民歌德惠,穆如清风。乃刊斯石曰:
赫赫明后,柔嘉惟则。克长克君,牧守三国。三国清平,咏歌懿德。瑞降丰稔,民以货殖。威恩并隆,远人宾服。铣山浚渎,路以安直。继禹之迹,亦世赖福。
建宁四年六月十三日壬寅造。时府丞右扶风陈仓吕国字文宝。门下掾下辨李虔字子行。故从事议曹掾下辨李旻字仲齐。故从事主簿下辨李遂字子华。故从事主簿上禄石祥字元祺。五官掾上禄张亢字惠叔。故从事功曹下辨姜纳字元嗣。故从事尉曹史武都王尼字孔光。衡官有秩下辨李瑾字玮甫。从史位下辨仇靖字汉德,书文。下辨道长广汉汁邡任诗字幼起。下辨丞安定朝那皇甫彦字子才。⑭
《西狭颂》刻文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叙录李翕生平事迹与德行,详细载录其修西峡栈道之功绩;第二部分是四字成句之颂文,颂美李翕之德政与懿行;第三部分记录修筑栈道与刻石记功相关事宜,如记录建造时间,刻绘与书文诸人等。其中,第一部分是刻文主体,叙录详细;第二部分是出言精审的颂文总结;第三部分是刻文附录说明。
具体言之,刻文叙录李翕生平事迹与德行如下:
其一,生平事迹。叙其籍贯名讳,生平经历。说其幼时“继世郎吏”、“弱冠典城”,其后“三剖符守”,简要交代了其为官执政的政治生涯。
其二,德行美懿。叙其“天资明敏”、“动顺经古”,“有阿郑之化”,并详细记录其为太守时属县政治清明,百姓安泰的政治功绩。
其三,惠民工程。“继禹之迹”,修筑西峡栈道,终致“四方无雍,行人懽悀,民歌德惠”。
很显然,从《西狭颂》刻文内容来看,《西狭颂》刻石记功,极尽溢美之辞,颂美太守李翕,所引发者乃是西峡栈道的成功修筑,类似于今日之竣工典礼。其实,翻检史籍,这样的工程,李翕确实干了不少。李翕尚有修筑析里桥与天井道两件惠民工程。《郙阁颂》与《天井道碑》均有记述。《郙阁颂》曰:
……于是太守汉阳阿阳李君,讳翕、字伯都,以建宁三年三月辛巳到官,思惟惠利,有以绥济。闻此为难,其日久矣。嘉念高帝之开石门,元功不朽,乃俾衡官掾下辨仇审,改解危殆,即便求隐,析里大桥,于今乃造……臣蔡□□勒石示后,乃作颂曰:上帝绥□,降慈惠君。克明俊德,允武允文。躬俭尚约,化流若神。爱氓如子,遐迩平均。精通皓穹,三纳苻银。所厥垂动,香风有邻。仍致瑞应,丰稔年登。居民安乐,行人夷欣。⑮
《武都太守李翕天井道碑》曰:
盖除患蠲难,为惠鲜能行之。斯道狭阻,有坂危峻。天井临深之阨,冬雪则冻,渝夏雨滑汰,顿踬伤害。民苦拘驾,推排之役,勤劳无已。过者战战,以为大戚。太守汉阳阿阳李君履之,若辟风雨。部西部道桥掾李□□馔 西坂天井山止□,入丈四尺,坚无臽溃,安无倾覆,四方赖之,民悦无疆。君德惠也,刊勒纪述,以示万载。建宁五年四月廿五日巳酉讫成。⑯
综合看来,太守李翕的惠民工程至少有四件:修崤嵚之道(见五瑞图榜题)、修西峡栈道、修筑析里桥、修筑天井道,加之其有懿行、施德政,其牧守之郡政治清明,百姓康泰,五谷丰登,故而时有符瑞显见,天意嘉奖,势所必然。
显见,《五瑞图》是为配合《西狭颂》之刻文而刻绘的。
三、《五瑞图》与李翕“德”
《西狭颂》称述李翕德行与功绩,说其“天资明敏、膺禄美厚……有阿郑之化,是以三剖符守,致黄龙、嘉禾、木连、甘露之瑞”。考《五瑞图》之榜题“君昔在黾池,修崤嵚之道,德治精通,致黄龙白鹿之瑞,故图画其像”,可知此五瑞当是李翕在郡守任上,修“崤嵚之道”时显见。刻石文字叙录李翕生平事迹,称述李翕功德,上刻五瑞之图,正是配合此处文字。图绘于此,有称述旧德,兼颂新德的效用。
且此刻石图绘五瑞,选择的符瑞物象思虑周致,极具代表性,不同的符瑞物象表征不同德行,五瑞并录,有盛德广播,泽被万物之气魄。《白虎通德论》曰:
(王者)德至天,则斗极明,日月光,甘露降。德至地,则嘉禾生,蓂荚起,秬鬯出,太平感……德至草木,则朱草生,木连理。德至鸟兽,则凤皇翔,鸾鸟舞,麒麟臻,白虎到,狐九尾,白雉降,白鹿见,白鸟下……德至渊泉,则黄龙见,醴泉涌,河出龙图,洛出龟书,江出大贝,海出明珠。⑰
由此,黄龙对应“德至渊泉”,白鹿对应“德至鸟兽”,木连理对应“德至草木”,嘉禾对应“德至地”,甘露降对应“德至天”,结合来看,则盛德周至,惠及天、地、草木、鸟兽、池渊。具体言之,五瑞出现,须具备以下德行条件:
黄龙:山东嘉祥武梁祠“黄龙瑞”之榜题曰:“(王者)不漉池如渔,则黄龙游于池。”⑱
白鹿:《宋书·符瑞志》曰:“白鹿,王者明惠及下则至”⑲;《孝经援神契》曰:“德至鸟兽,则白鹿见。”⑳《瑞应图》曰:“天鹿者,纯善之兽也,道备则白鹿见,王者明惠及下则见。”㉑
嘉禾:《宋书·符瑞志》曰:“嘉禾,五谷之长,王者德盛,则二苗共秀。于周德,三苗共穗;于商德,同本异穗;于夏德,异本同秀。”㉒
木连理:山东嘉祥武梁祠“木连理瑞”之榜题曰:“木连理,王者德泽纯洽,八方合为一,则为生。”㉓
甘露降:《宋书·符瑞志》曰:“甘露,王者德至大,和气盛则降。”㉔
上述这些感天降瑞等德行条件,除黄龙、连理木出自武梁祠符瑞图像题榜,与《五瑞图》刻绘的年代基本一致外,其他多出于魏晋六朝史志载记与《瑞应图》类作品,不过符瑞之说,历代均是汉代符瑞系统之承续与重复,并无多少新变,基本还是可信的。
且符瑞降生,溢美之情,溢于言表。显然,这些盛德不是一个太守所能达成,将其归之于太守,不可避免有僭越之嫌。一般而言,符瑞是天降灵徵,奖掖的是王政与圣德。不过,一个比较明显的事实是,东汉末年,符瑞之地位已经开始下移,不局限于颂美君王。东汉时期的文献中已出现有郡太守级别可以与“符瑞”相提的情况。如《艺文类聚》引谢承《后汉书》说:“吴郡陆闳为颖川太守,至凤凰甘露之瑞;吴郡沈丰为零陵太守,到官一年,甘露降泉陵、佻阳五县;百里嵩为徐州刺使,甘露再降厅事前树。”㉕从文献中可以看出,到东汉时期,“符瑞”不再为帝王所垄断,其使用权已经下放到民间。“符瑞”由帝王专用到郡太守级别的官吏也可以使用,可称之为“符瑞”的泛化。
同时,从《西狭颂》之颂词可见,李翕所辖之郡,俨然一个小的独立王国。顾炎武曰:“汉时郡守之于吏民,亦有君臣之分,故有称府主为‘后’者。汉武都太守李翕,《西狭颂》云,‘赫赫明后,柔嘉维则’。”㉖即是如此。因此,图绘者刻绘五瑞,赞誉太守李翕之德治与德政,虽有过誉,但颂美之文与符瑞之图交相呼应,使李翕高迈德行显得丰富而又真实。
四、符瑞图像的颂美功能
“用瑞”,即指在文学创作过程中援引祥瑞,或直接以祥瑞为述写对象。颂体“用瑞”葆有颂美时政、粉饰太平的政治目的,颂体“用瑞”在先唐时期的普遍性,既表征祥瑞文化在此时期的流行,又表明颂体文本颂美的主题意旨与祥瑞所具备的颂美功能相互契合。㉗
《西狭颂》与《五瑞图》的结合,展示了符瑞图像所葆有的颂美功能已经得到了全方位的认可。因颂美而援引“用瑞”,或图画符瑞物象,在本质并无多大区别。而符瑞图像的颂美功能,却源于符瑞文化对德行因素的肯定与彰显,这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其实早在董仲舒时代已经建构得非常完善。董仲舒说:“天之生民,非为王也,而天立王以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乐民者,天予之;其恶足以贼害民者,天夺之。”㉘又曰:“天瑞应诚而至,皆积善累德之效也。”㉙可见,“天命有德”,“瑞应之来,必昭有德”的符瑞理念,使德政、德治、德行直接与君王关涉。符瑞文化不仅是王者承天受命的天意灵征,更是王者圣德充溢的天意嘉奖。因此,符瑞显现,一方面是王权政治合法性的证明,另一方面也是对君王施政有德的认可与赞美。
故而,虽有少数明哲帝王对符瑞“谦谨有度”㉚,然大多数帝王都抱以欢迎接纳之态度,并对反符瑞思想予以打击。㉛有鉴于此,上所好之,下必效之。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庶民百姓,纷纷上符瑞以媚主取资。《汉书·扬雄传》曰:“及莽篡位,谈说之士用符命称功德获封爵者甚众”㉜;东汉大臣杨终因罪坐徙北地。“帝东巡狩,凤皇黄龙并集,终赞颂嘉瑞,上述祖宗鸿业,凡十五章,奏上,诏贳还故郡。”㉝又如孝安帝时,“济南上言,凤皇集台县丞霍收舍树上。赐台长帛五十匹、丞二十匹、尉半之、吏卒人三匹。凤皇所过亭部,无出今年田租”㉞。由此可见,献符瑞不仅可以获受官爵,还可以消灾免罪,并得赏赐、免租税等实质性的物质奖励。何乐而不为之?正是在这种全面倡导并造作符瑞的气氛之下,符瑞文化才逐渐升温,逐渐成为影响封建社会各个层面的一种重要文化形态。
鉴于此,颂体溢美的文体属性与符瑞昭告有德的政治功能契合无间,颂体“用瑞”也由之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检视汉代颂体文献,其中直接以符瑞为叙写对象的作品有:王褒的《碧鸡颂》,班固的《神雀颂》,蔡邕的《五灵颂》;关涉符瑞的颂体作品有:王褒的《圣主得贤臣颂》、《甘泉宫颂》,马融的《广成颂》,班固的《东巡颂》,傅毅的《显宗颂》、《窦将军北征颂》,崔骃的《四巡颂》、《杖颂》,蔡邕的《祖德颂》,张超的《尼父颂》,王粲的《太庙颂》。综合看来,汉代颂体“用瑞”作品占汉代颂体总篇目的约三分之一。㉟
可见,符瑞图像虽是一幅幅静止无声的画面,但它们同时又是一曲曲有声的“奖掖王治、昭告有德”的政治赞歌。在《西狭颂》与《五瑞图》的文图关系中,《西狭颂》因送美而刻绘“五瑞”,正是汉代因颂“用瑞”风气的典型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