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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顿的心跳

2015-09-10Nova

课堂内外(初中版) 2015年10期
关键词:曼哈顿

Nova

刚到曼哈顿的时候,只有攥着旅行通票才能安心。小本的簿册上挤满了忙碌的自由女神、帝国大厦与洛克菲勒中心,我皱着眉,时常在被“宏大”了的曼哈顿系统里绕晕方向。

乘坐的7th Avenue Local年代古旧,驾驶员同家乡城市中心飞横跋扈的公交车司机一般狂放不羁。列车从阴湿的地下隧道飞驰向地面,被狠狠抛出去的画册被好心的纽约少年递还过来。

“嘿,你还不够了解他。”

我抬头,第一次见到Christopher。绿眸少年晃着手中的画册,笑得一脸神秘,“在这里,你得有——自己的曼哈顿心跳。”

01

初次去大都会(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的时候Christopher说,“现在在你眼前的,从星辰到大海,从黑夜到黎明。”他告诉我,眼中囊括着整个宇宙。

Christopher有着典型的曼哈顿气质,在纽约这个大都市,并不奇怪的是,每个人都渴望鹤立鸡群。似乎是从作家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天赋与灵感,地质学的他用文学来打发空闲的日子。他时常去大都会博物馆取材,说起那里的时候,眼中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现在在你眼前的,从星辰到大海,从黑夜到黎明。”我曾一度善意嘲笑他的句式,直至自己也闯进这些浩若星辰的故事里。

在这里,阿蒙众神庇护,尼罗河悠长,埃及王安详地沉睡在昔日的荣光里。土、风、水、火构建的希腊展厅,不同肤色的孩子们模仿着奥林匹斯众神的姿态,在爱奥尼亚的海风下欢快地奔跑,让这片美丽的起源亮起新的微光。

我珍藏这里关于人的故事,没有具体地址,本是无意惊扰。但他们,似乎一直等待着相遇。

梵高和他粗粝浓稠的笔触一同坐落在光亮的一隅,人们太坏心,穿越了世纪还要让他与粗线条方格块的高更遥遥相对。法国大师冷冷的鼻子哼出气,对面神经质的青年一瞬慌了手脚。听说在后来,向日葵故乡来的青年把自己熬成了一只受伤的野兽葬在了梦境的花海。只剩他崇拜的合伙人,在昏黄的夜灯下缓缓吐着烟圈,听丰满的歌女唱一曲岁月里破碎的泡沫。

我哪忍看下去,企图转身寻找“快乐”。

但我遇见的,是苏格拉底。穿梭在希腊城邦大街小巷的怪老头,目光如炬却不得不死于此。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颤抖着但不屈服。

“我与世界相遇,我自与世界相识,我自不辱使命,使我与众生相聚。”他对我说,我们相视一笑。

我告诉他,在Alain de Botton(阿兰德伯顿)的书中,有人为了在这里遇见他,在落雪的冬日,坐到夜都落幕。

这里静谧而安宁,约翰·康斯太勃尔的汉普特斯西斯公园只有云在浮动。

02

我爱上了莫扎特的音乐,但在曼哈顿,旋律由生活过滤沉淀为音乐。

纽约大学盛夏闲暇,午后的阳光和空气轻柔地相拥。蓝天天蓝,湖面倒影是白发父亲看着划桨的女儿微微笑,湖风轻柔。

从Christopher家占满整面墙的书橱里我借来一本《A Freewheelin’ Time》(《放任自由的时光》),捧着书,枕在太阳的味道里一脸惬意,书页间的Rock and Roll摇滚乐亮得发烫。身边吉他手三三两两欢愉地歌咏,低音贝斯被优雅地掀去琴套,颤动着奏出爵士框架的低音。眼神交汇处,意大利风琴手向着我们抬眸,莞尔,空气里顿时多上了几分亚平宁海风蓝色的味道。

在这样的风景里我随意举起相机,萨克斯少年们巧合间入了画,一个接一个,身影在光线里列队前行,笑容轻盈,雕刻的轮廓十分立体。

Christopher说我总喜欢在曼哈顿的光线里愣神,但他从不。

但当黄昏一点一点铺下来,气息橙黄,喧嚣拥着人群的脚步溢出来的时候,这只是个让他自己也笑出来的谎话。

中央公园第50届Summer Park(夏日公园)音乐节,曼哈顿献上他慵懒而迷人的灵魂乐。在这片名为自由的土地上,西装挺阔的英国绅士、金发碧眼肤色如雪的瑞典少年、法兰西精致红唇的娇兰们——他们的微笑和相握的双手……在音乐里,静止了。

云端的飞鸟静止了。

只有旋律在膨胀。直至高贵得占据了整片风舞动的领地。只有眼神的光,在闪烁。

我看见,广场上一曲优雅谦逊的华尔兹,他牵着她悠悠滑动,白发苍苍,笑颜温暖。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跳的那支舞吗?”老人抬脸相望,红晕而微亮。

我转头,身旁的Christopher笑得温暖。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昏黄的灯光下,我望着他,和他眼中的时光。

那是西村天空开始落雪的时候。名叫鲍勃·迪伦的年轻人回公寓添置了一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皮夹克。他身旁的女伴叫苏西,她看着他笑,挽着他走过那条他们早已熟悉的街道。摄影师快门一闪,定格了六棱的白雪,也把他们留在了那个冬天。

浮云把这里切成光和影,我们曾踏过那些光与影。抬头看一眼西村墙壁上的涂鸦,仿佛见到了那个冬夜苏西的笑靥,她从戏院一天的忙碌中解脱出来,“鲍勃,我们是平等的,”她说,“但我爱你。”

Christopher曾企图去寻找他们残留的讯息,却止步于转角书店包裹着的商业气息。美得精致的收银员拿出Girl from the north Country(《北国姑娘》)笑着询问我,我只轻轻笑摇摇头。

我告诉Christopher。

我们大概还是找不到了吧。

那团没有颜色的气,曾经在那里浮动而四散化开。

然后他笑了,所以她也笑了。

03

在曼哈顿,我也不仅仅迷恋音乐的故事。

偶尔的写作空闲,我会请Christopher帮忙去旧货集市淘些能装点我那块逼仄小地的东西,而这些在某种程度上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物品总能令他陷进感情的漩涡。

大概也是这种原因,我时常被他拉去自然历史博物馆,一次次凝视着生物最初的形态,穿过螺旋的时间,在亿万年的光阴里变幻着的形态。

“你凑近看凑近听……那里有亚历山大城亮着灯光的灯塔,有港口前情人们约定的细语。”一直凝神的Christopher突然正色。

我佯装不信还是拉近距离,他却轻轻笑起来。

是呢,一切都在明明灭灭的历史罅隙中渐隐渐歇了。

但是曾经。已习惯于每个周日凝视在玻璃橱窗前的白头大叔John说——

蒂卡尔的神殿日月黄昏,名为“太阳之子”的祭司透过火光看见了熟悉的笑容,从此无名的灰暗映上了曾经清澈的瞳孔。然后等恰克莫尔神像看着巨大的宫殿消失在千柱群之上,风雪突然沉浮,世界在一瞬间暗淡。

就像那古墓挖掘现场的一隅,悄悄藏着很多的曾经。我猜想他们是崔斯坦与伊索德,是奥德修斯和佩内洛普,或者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但我早已记不清他们的脸孔。

故事里,他们的世界都曾粗粝地裂开过缝隙。但现今,时光变得安稳,草间碧绿,石缝间飞过透明的扬羽蝶。

历史的故事落了幕。但我仅仅是瞥见了他们的影子,心中的悸动就有了皈依。

人类无法不动,无法不前进也不后退,无法成为天地间唯一凝铸的躯壳,但所有的曼哈顿人都知道,在这里,我们可以看所有的人来人往和沧海桑田,然后,和世界进行一场必要的仪式。

04

别离也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所以,我选择黄昏。

假日的最末几天我带着礼物去找Christopher,纽约少年接过我手中交织发亮的如意结时眼中却怯意闪闪。

“在曼哈顿,你还有很多没去过的地方吧。”

被他一副期待着圣诞老人礼物的眼神突然发问,我一头雾水,只能应声点头。于是他开车把我独自丢在布鲁克林桥,一路念叨着或许你早该来这儿。

布鲁克林大桥的中央,光线从高楼玻璃上一寸一寸下降。桥下人潮隐隐流动,桥面上我打量着海上驶过的小船,它们渐次划开波浪向前方走远。风鼓起白帆,天空也波光粼粼。

我看见,所有的人都在笑。

我是客人,所以这里的黄昏告诉了我这些小小的秘密。

或许是习惯了在曼哈顿的兜兜转转,大桥上一心抱怨Christopher的我却遇上了默契的中国女孩晓伊。曼哈顿的夜色繁华而疏离,火车在头顶鸣响,我们扯着嗓子大声说话,笑着说两个人的话不管前方的黑色洞穴有什么都不会害怕。然后就真的不害怕。

夜色里是最好的纽约,灯光星点,布鲁克林大桥拉出流畅的轮廓。前些日子窝在沙发上看过想象过的Winter Tale中的夜,直至此刻才慢慢真切地鲜亮与忙碌起来。

我们从曼哈顿大桥铁丝网被前人打通的小洞里用手机拍照,效果粗糙到什么都留不下来。

大概,最好的景致就只能留在心中。

夏末的夜风微凉,晓依说这是她在曼哈顿的第182天,明天她就要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Christopher眼中的语言。

如果要离开曼哈顿,我会不会就从这里走远。

我试探着问他,手机传来他的回复。

“如果是从这里出发,你就不会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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