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所未见
2015-09-10
你见过最小的东西是什么呢?一只小蚂蚁?一颗沙子?或者是一粒小得不能再小的尘埃?就算我们视力再好,这些应该也是我们肉眼能看到的极限小东西了。但是对科学研究来说,这种程度远远不够。
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自然科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第一台光学显微镜就在那个时候诞生了。有了这个神奇的东西,科学家们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没事就用显微镜来瞅瞅这,瞧瞧那,发现了很多原来根本看不到的东西。著名的罗伯特·胡克先生就是在1665年用显微镜随便看了看红酒瓶的软木塞,结果发现了细胞的存在。现代生物学以及微生物学都是因为光学显微镜而诞生的,显微镜也成了生物学家不可缺少的“神器”。随着科技的进步,显微镜越来越厉害,人们观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小,那么一个问题也就来了:光学显微镜究竟能看到多小的物体呢?
“能看到多小的物体”用比较科学的话说出来就是“分辨率有多高”,分辨率指的是成像系统解析成像细节的能力,或者说成像系统能区分两点之间的最小距离。1873年,物理学家恩斯特·阿贝给光学显微镜下了个结论:光学显微镜分辨率有一个极限值,大概是0.2微米。这个极限值是什么概念呢?也就是说科学家们只能用显微镜观察到单个细胞,再小就不行了。长久以来,人们都认为光学显微镜没法突破这个极限,不过能看到的微观世界也足够科学家们研究上一阵子了。
追求更高分辨率的人们发明了电子显微镜,但是电子显微镜也要遵循光的物理规则,它只比光学显微镜看得更清楚,却并不能看到更小的东西。而且电子显微镜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它必须在真空环境下观察,所以很难用于活的生物样本。对了,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贵!一台电子显微镜可是超贵的!
显微镜能看到的极限真的没办法突破了吗?就像游戏中再困难的关卡也一定会有人通关一样,科学上的难题也总会有人来解锁。时间进入1989年,我的同行莫纳先生发现了一个突破极限的重要物质——荧光分子(9月号我们讲过有关荧光蛋白的知识,可以去复习一下)。荧光能吸收一种波长的光,并且放射出另一种波长的光。莫纳观察到了单个荧光分子,可以精确地定位它的中心位置。荧光在发光一段时间后,便不再持续发光,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个电能被用完了的电筒。莫纳还发现了可以控制荧光发光的方法:一些不能发光的荧光在照射激光后,能被重新激活,再次发光,这个方法叫做“光激活”,就像电筒的电池充满了电,就又可以使用了。
接着,我的另一个同行贝齐格利用莫纳的荧光研究成果发明出了一台“光激活定位显微镜”,就是用激光照射样品,激发一部分荧光分子发光,等这部分荧光褪色后,再去照其他部分的荧光分子。重复这个过程就可以把样品中所有的分子都定位出来,得到整个图形。你玩过连线画图的游戏吧?一些标记数字的小点,按照数字的顺序连起来就会得到一幅完整的图,其实这个显微镜就和这个游戏差不多。这个发明让人们可以从更微小的分子细节来研究活细胞,大大突破了光学显微镜的极限。
我在这里顺便八卦一下贝齐格,他是一个极具个性的科学家。他最初加入了大名鼎鼎的贝尔实验室,里面高手云集,出了好几个诺贝尔奖得主,可以说是科学家非常理想的一个工作地方。但是贝齐格在里面干了几年后,突然觉得搞科研没意思,于是离开了。他可不愁找不到工作,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富二代,他爸爸有一家很大的公司,不差钱。贝齐格去了他爸爸的公司上班,顺手搞出了好几个发明专利,赚了大把的钱。这个时候呢,他又觉得上班没意思了,想回去搞科研了。于是他就在家里自己鼓捣,结果就发明了上面提到的荧光显微镜。在2014年,他与我和莫纳一起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有人问他获奖的感受,这位牛人满不在乎地说:“诺贝尔奖没什么意思,做有趣的科研才有意思。”真是有才任性啊!
同时我也要臭美一下,我在显微镜的发展中也做出了一些贡献,要不然怎么会颁奖给我呢?我在1990年发明了一种光学显微镜,叫4Pi显微镜,可以将传统的光学显微的效果提高三至七倍。之后我也想到了利用荧光来突破极限,为了这个研究,我还卖掉了4Pi显微镜的专利。和我在前面提过的同行一样,我也成功地研究出了荧光显微镜,只是方法稍微有点不同罢了。
在这一领域,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人——华人科学家庄小威。他几乎是和贝齐格同时发明出了超分辨率显微镜,而且原理都差不多,但遗憾的是,他没能分享诺贝尔奖。不过对科学家来说,研究成果才是最重要的,奖项只是一个附加的鼓励罢了。
今天的科学家能做到前人无法想象的事,他们能看到脑部神经细胞间的突触是如何形成的;能观察到一些疾病相关的蛋白聚集过程,他们能看到更小也更广阔的世界。也许有后来人会继续突破我们的极限。见所未见,也许这就是科学带给我们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