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故我存
2015-09-10季祥珍
季祥珍
我思故我在,那是过去的人证;我读故我存,这是昨天、今天、明天以至永远的人证。
在日本河合隼雄先生以自身经历为蓝本创作的童书《爱哭鬼小隼》中,第132页的“读书”小细节引发了我对语文教学“会读”的关注和思考。
一、声音里的“会读”是一种心情,像冬天里的树芽
“这节课我们来‘读书’。”广田老师说。“哇!”孩子们一片欢呼。这一片欢呼是孩子们兴致和情趣的构成。作为精神实体的孩子,读书让他们充满着能量。原来,这本书中的“会读”就是老师在自己的书桌前办公,期间由孩子们按照座次站起来朗读国语教科书。如果读错了或者卡了壳就必须坐下,换下一个人。虽然每个人都拼命想读长一点儿,却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错,于是被别人取代。这样的“会读”,操作简单,老师省心,却让孩子们心神摇荡。
我在语文课上也常和孩子们谈“会读”,就是要做到“四不”,即不漏字、不添字、不重复、不结巴。实际上,这只是重视了知识层面的要求,而忽视了阅读深层的情感和动机。“会读”在于把教室里积极向上的一面烙刻在孩子的内心,这是真正的阅读特需的灵动和自由,这是我亟待完善的地方。
广田老师的国语课,恰巧是让孩子们通过“会读”产生了情感的共鸣。轮到自己时的兴奋,即将轮到自己时的等待、期盼,这些跳跃的心情都是隐性的契机,就像冬天里的树芽在等待发芽,开花。所以,声音里的“会读”探寻的不仅是对文本的理解,同时也是对自身存在的认可。
二、书籍里的“会读”是一种骄傲,是潜藏学力的富矿
巧合的是,前两天读日本斋藤孝先生的《教育力》一书,也提到了在著名的绪方塾求学,并非一味以老师讲课为主。基本上,孩子们上课靠的是自主性的学习,而后则纷纷加入“会读”的行列。
他们的“会读”,由孩子组成10—15人的小团体,刚入门的皆由学长传授文法。孩子们针对老师所指定的文章进行日文翻译工作,稍后再由“会长”评论。翻译范围以抽签方式决定,遇到不会的段落,由下一个人接棒。对翻译得好的,给予白色圆点的成绩,看不懂文章的则只能拿到黑色圆点。能将自己负责的范围译得通顺流畅的学生,则可获得白色三角形的好成绩,其意义相当于比白色圆点优秀三倍。
类似这样的“会读”,日本的绪方塾平均一个月要举行六次左右,每一次都是一次严格的考试,然后依照程度可分为7—8个级别,是地地道道的实力主义。这样孜孜不倦的“会读”,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
书籍里的“会读”有强大的魔力和磁场,不断吸附孩子,也等于将孩子的学习实力摊在阳光下检视。无可逃避的紧张只能转化为努力用功的动机,一如“切磋琢磨”这四个字。“会读”在孩子之间创造出彼此互相砥砺的关系,故而过程再艰辛,也无损内心的充实感。可以肯定的是,只有教师一厢情愿的单向式教导,永远无法培养出孩子真正的学力。
谁能为孩子准备一套足以提升阅读成就感的书籍,谁能在孩子们之间秉持公平的良性竞争,谁能引领孩子向阅读的更深处漫溯,谁就能激发孩子们的拼劲。书籍里的“会读”,冥冥之中成了一种骄傲,是一座潜藏学力的富矿。
三、生命里的“会读”是一种存在,像不止歇的马达
“会读”当然不止局限于教科书,也不止于人为创设的外因。唯有基于生命意识,生命欲求的阅读才是真正强劲、持久的阅读。
就像莎莉文把海伦·凯勒带到了水井旁,将水管放在她的手心上,让清凉的水不断喷涌,海伦从此牢记“water(水)”。从此,语言的秘密突然被揭开,阅读也开始像水一样流过她88年的生命。她说:“我为你们开启机会的窗,我正敲着你的大门。”她开启的窗是唤醒的窗、阅读的窗,敲着的门是阅读的门、挑战的门、光明的门。
清新的早晨,孩子们来到教室朗读着谢尔·希尔弗斯坦,唱着晨读对韵,背着经典三百篇。安静的午后,则从书架上随手取下自己心爱的书本,孩子们俨然变成了一只只分外惦念着阅读的候鸟,临睡前,总得飞回阅读的枝头上,在那里吸透阅读的绿光芒。真正的“会读”,就是生命里这样的歌吟吧。它是从内心流淌出来的存在性认知,是对生活不断加深的理解,是对人生无尽的追问。读得越多,越能自我体认;读得越深,越能自我约束;读得越久,越能宁静致远。
对每一个阅读着的生命,我都由衷地敬畏,也懂得,珍爱、尊重他们的自由选择和自身发展的权利。“会读”不只在声音里,不只在书籍中,不只在心情里,不只在语文课。开启生命中的马达,“会读”就是无可匹敌的力量,就是不知满足,不知厌倦。它永远在流转移形,永远在回流,生生不已,自强不息。
生命里的“会读”,才是本然的存在。虽有艰难,却也蕴含着很多未知的愉悦。它应该具有某种共通性,即使个体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差异,但“会读”的触角一样可以抚摸每个人的生命。我读故我存。你是否听到生命里的马达在“隆隆”轰鸣?那是它不止歇的脚步声。
作者简介:江苏省扬州市邗江区美琪学校语文教师,扬州市小学语文学科带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