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声音

周昱熹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与家人蜗居在一个老旧的公寓中。每当夜幕降临，我就会躺在床上，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直至有一天，一阵悠长的二胡声划破了夜幕的宁静。虽然只是一墙之隔，那声音却很清晰。

直到今天，我依然记得声音的旋律。那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独特的声音，如山溪一般空灵，如美玉一般温润，如丝带一般柔滑。但它又给人以深深的凄凉感，似乎在哀叹着什么。听完以后，让我不禁也有些忧伤。

后来，我问爷爷隔壁住的是谁？爷爷淡淡地说：“是个老头，以前参过军，打仗的时候被抓了，全排人都被杀了，就他一个人怂了，说了情报，给放回来了，后来被部队给赶了出来。再后来因为偷人家东西，被人家打瞎了……”最后，爷爷提醒道：“你可千万别靠近他啊。”

爷爷的告诫终究没能战胜我的好奇心。我蹑手蹑脚地来到隔壁门前，如做贼一般。正欲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我轻轻推开门，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眼前的情景让我不禁有些震惊：地上到处都是破烂的棉絮，桌上的食物有的已经发霉，烟灰缸里的烟灰如小山一般高，墙壁也早已面目全非……我看见一个瞎眼老人瘫坐在藤椅上，脸色蜡黄，手上还抱着一把破旧的二胡。

他似乎觉察到我了，用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谁呀？”我顿时如同老鼠被猫发现一般，差点惊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我强装镇定地说：“爷爷，我是住在隔壁的，昨晚听到有人拉二胡，请问是您拉的吗？”他似乎有了一丝精神：“嗯，是我，怎么了？”我壮着胆子说：“爷爷，您拉得太好听了，能再拉一首曲子吗？”此时的我内心如小鹿乱撞一般，对他既畏惧又好奇。

他似乎苦笑了一下，然后沉默了许久，我预感不妙，正要悄悄退去，他却突然幽幽地说：“可以。”于是耳边又传来那悠长哀伤的声音。直到日暮之时，我都未曾归去，夕阳斜照在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他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那感觉似乎他不是在拉二胡，而是在呐喊……

听老人说，其实当初他并没有泄密，在经受严刑拷打后，他趁敌人不备，偷偷逃了出来。至于偷东西那件事，是他看见别人偷东西，追上去抓住小偷，拿回东西，正准备交还主人，却被误以为是小偷……可是，自始至终，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而我对此却是深信不疑的。直到临死前几天，他还对我念叨着：“当初我不该回来的……”

这世上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辨得清？很多事情，无可言说。唯独那独特的声音，依旧萦绕在我耳畔。 （指导老师：王俊杰）